女性脱发（femalepatternhairloss，FPHL）是最常见的非瘢痕性脱发类型之一，其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升高[1]。研究显示，FPHL在20至30岁女性中的发病率较高，且其终生发病率可能超过40%[2]。FPHL不仅是一种生理问题，还对患者的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造成显著影响。研究指出，FPHL患者的焦虑和抑郁风险显著增加，同时可能面临社交功能受损以及自尊下降的问题[3]。此外，与男性型脱发不同，女性患者往往对治疗效果有更高的期望，治疗方案的可持续性和经济性也成为挑战[4]。目前，FPHL的治疗选择包括外用米诺地尔、口服抗雄激素药物以及物理治疗。然而，这些方案的疗效常常有限，且需要长期治疗以维持效果[5]。因此，探索更有效、更安全的治疗手段成为临床和研究的重要方向。

低能量激光疗法（low-levellasertherapy，LLLT）是一种非侵入性光疗手段，其主要通过红光或近红外光刺激细胞代谢和组织修复。LLLT的概念源于20世纪60年代首次发现低能量激光可促进伤口愈合和毛发再生[6]。近年来，随着激光设备的便携化和技术进步，LLLT逐步扩展至皮肤科领域，尤其在治疗脱发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多项研究表明，LLLT可有效增加毛发密度和直径，且不良反应较少。这使得LLLT成为FPHL治疗中的一种潜在选择[7]。目前，FDA已批准多种家用LLLT设备，如激光帽和激光梳，用于脱发治疗。这些设备利用650～900nm波长范围的光线，通过刺激毛囊活动、改善头皮微循环来促进毛发再生[8]。

通过系统分析LLLT在FPHL治疗中的作用机制、临床疗效和安全性评价，明确其优势与局限，为临床应用和未来研究提供指导。

1、LLLT的作用机制

1.1生物学基础低能量激光疗法的核心机制

基于光生物调节作用（photobiomodulation，PBM）。PBM是指利用特定波长的低能量光照射细胞，引发一系列生物化学反应，从而改善组织功能[9]。其关键作用机制在于通过激活线粒体细胞色素C氧化酶（cytochromecoxidase，CCO），促进线粒体代谢效率的提高。这一过程增加了细胞内三磷酸腺苷（adenosinetriphosphate，ATP）的产生，为细胞的增殖和修复提供能量支持[10]。同时，光线照射也能够通过调节活性氧（reactiveoxygenspecies，ROS）水平，适量的ROS既可作为信号分子激活多种细胞信号通路，又能避免因ROS过多引起的氧化应激反应对细胞造成损害。这种双向调控作用有助于细胞稳态的维持与修复[11]。

在PBM机制的基础上，LLLT通过促进ATP合成、调控ROS生成，以及改善线粒体功能，进一步激活Ras/Raf/MEK/ERK和PI3K/Akt等信号通路[12-13]。这些信号通路不仅在细胞存活和增殖中发挥重要作用，还能增强受损组织的自我修复能力。这一生物学基础为LLLT在促进毛囊细胞生长和活性恢复方面提供了理论支持。

1.2针对毛囊的分子机制

毛囊是人体一个独特的再生器官，其周期性生长受到复杂分子信号的调控。LLLT对毛囊的作用主要通过延长毛囊生长期、改善毛囊微环境和抑制炎症氧化应激来实现。这些机制均与多条信号通路的激活密切相关[14]。

首先，LLLT通过调控Wnt/β-catenin通路延长毛囊的生长期。Wnt信号通路在毛囊干细胞的增殖和分化中具有关键作用。研究表明，LLLT可以激活Wnt配体与Frizzled受体的结合，促进β-catenin转移至细胞核，从而诱导毛囊干细胞的增殖并加速毛发生长[15]。此外，LLLT能够上调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endothelialgrowthfactor，VEGF）的表达，改善毛囊周围的血液供应和营养状况，为毛囊的持续生长提供支持。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fibroblastgrowthfactor，FGF）作为另一重要分子，也能在LLLT的刺激下得到显著激活，进一步促进毛囊细胞增殖并提高毛发生长速率[16]。这些分子机制共同作用，使得LLLT能够有效改善毛发密度和质量。

其次，LLLT还通过抑制炎症和氧化应激改善毛囊微环境。毛囊局部的慢性炎症和氧化应激是脱发的重要致病因素，而LLLT在这一方面的作用机制包括下调转化生长因子-β1（TGF-β1）和白细胞介素-1β（IL-1β）的表达[17]。TGF-β1是毛囊退化的重要介质，其上调会导致毛囊萎缩和纤维化，而LLLT通过下调TGF-β1的表达可有效减轻这些不利影响[18]。同样，IL-1β是一个促炎性细胞因子，在脱发患者中通常水平较高，LLLT能够降低其水平，减轻毛囊区域的炎症反应，从而有助于毛囊修复和再生。

这些分子机制表明，LLLT不仅在毛囊的生长周期调控中发挥作用，还能通过改善毛囊微环境，从整体上支持毛发健康。

1.3FPHL的特殊性

FPHL在病理机制上与男性型脱发存在显著差异，这种差异为LLLT在女性患者中的应用提供了独特的优势。

首先，FPHL与雄激素的相关性相对较弱，这使得传统的抗雄激素治疗（如螺内酯和非那雄胺）在女性患者中的疗效受到一定限制。研究发现，女性毛囊中雄激素受体（androgenreceptor，AR）的表达水平显著低于男性，这可能导致传统激素疗法在FPHL中的效果较为有限。然而，LLLT不依赖雄激素通路，而是通过直接作用于毛囊的细胞代谢和分子信号，绕过了这一局限性。由此，LLLT可作为一种独立的治疗手段，或与其他疗法联合应用，以提高整体疗效[19]。

其次，女性患者往往伴有更高水平的慢性炎症和氧化应激，而LLLT在改善炎症和氧化环境方面的特性，恰好与FPHL的病理机制相契合。研究表明，LLLT可有效抑制FPHL患者毛囊局部炎症因子的释放，并通过改善局部血液循环和氧供促进毛囊代谢和修复。这种特性使得LLLT能够更有针对性地作用于女性患者，减轻疾病负担[7]。

此外，LLLT与现有治疗的潜在协同作用进一步拓宽了其在FPHL治疗中的应用前景。例如，将LLLT与外用米诺地尔、富血小板血浆（platelet-richplasma，PRP）联合使用，可显著增强疗效，提高患者的治疗满意度。这种多模式治疗策略尤其适合女性患者，其对治疗结果的期望通常较高，联合疗法能够更好地满足其需求[20]。

因此，LLLT通过线粒体激活、毛囊再生信号通路调控以及炎症抑制等多重机制，有效促进毛囊生长并改善毛发密度和质量。结合FPHL的病理特征，LLLT不仅提供了一种非激素依赖的治疗选择，还在与其他疗法联合应用中展现了潜在的协同效应。未来研究应进一步明确其分子机制，优化治疗参数，并探索其在不同患者群体中的长期疗效和安全性。

2、临床疗效证据

2.1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controlledtrial，RCTs）分析

LLLT在治疗FPHL中的疗效已在多项随机对照试验中得到验证。这些研究的核心关注点在于设备类型、参数设置、疗程及疗效指标。

不同的研究使用了多种类型的设备，如激光帽、激光梳或头盔装置，其波长集中在600～900nm之间，功率密度为5～20mW/cm2。Amer等研究表明，波长为655nm的激光设备在女性型脱发中具有显著效果[21]。例如，TOPHAT655头盔型设备的研究中，20名女性患者经过16周治疗后，毛发密度显著增加（从基线的222.3±33.5根/cm2提升至255.3±30.4根/cm2，P=0.007）。

临床试验的疗程通常设定为16～24周，每周治疗2～3次，每次持续15～25分钟。例如，在一项针对头盔型LLLT设备的双盲试验中，60名参与者在16周内每周治疗3次，结果显示实验组毛发密度增加41.90根/cm2，而对照组仅增加0.72根/cm2（P<0.001）[22]。

多项RCTs通过毛发密度（hairs/cm2）、毛发直径、以及患者自评（如hairgrowthquestionnaire）来评估疗效。在LLLT联合头皮微针疗法的研究中，16周后毛发密度显著增加12±2根/cm2，患者满意度和医生评估评分均显示显著改善[23]。研究一致表明，LLLT在改善毛发密度和直径方面具有显著疗效，同时患者的治疗满意度普遍较高。

2.2长期疗效与维持治疗LLLT的长期疗效

在部分研究中进行了评估。例如，一项24周随访研究表明，使用RAMACAP激光头盔的患者毛发密度显著增加（P=0.002），毛发直径也显著改善（P=0.009），不良反应仅限于短暂的头皮瘙痒和脱发初期加重[24]。

研究也指出，停止治疗后毛发的改善可能难以维持。在6个月随访中，大多数患者需要继续使用LLLT或与其他疗法联合，以减少复发率。长期疗效的维持被认为与设备使用的频率和波长参数密切相关。总体来看，低频（每周<60分钟）和中波长（650～700nm）的方案表现出更优的长期效果[25]。

2.3联合治疗策略

LLLT与其他治疗方法联合使用，在改善FPHL的疗效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协同效应，已被多项研究证实。

一项随机对照研究对比了LLLT联合5%米诺地尔与单独使用5%米诺地尔的疗效。16周后，联合治疗组的毛发密度增加14.78%，单用组则增加11.43%。虽然两组差异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性，但联合治疗组在医生评估和患者满意度评分中表现更佳[26]。在一项分头皮研究中，将LLLT与PRP联合治疗的区域与单独接受LLLT或PRP治疗的区域进行比较。研究发现，联合治疗组在毛发密度、毛发直径以及患者满意度评分等方面均优于其他治疗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这种协同效应可能源于PRP改善头皮微环境，而LLLT进一步增强毛囊代谢活动[27]。尽管目前针对LLLT与抗雄激素药物（如螺内酯）联合使用的研究较少，但一些初步证据表明，该联合策略可能在治疗FPHL严重病例中具有潜在价值，特别是对激素敏感的患者。此外，抗雄激素药物的长期疗效可能通过LLLT的协同作用进一步增强，但这一领域需要更多的大样本研究支持[23]。

总体来看，LLLT与现有治疗方法的联合使用可显著提高疗效，同时满足不同患者的个体化需求。这种多模式治疗策略尤其适合对单一疗法反应较差或疾病进展较快的患者。

2.4疗效异质性因素

LLLT在女性型脱发治疗中的疗效受到患者个体差异及治疗参数的多重影响。主要的异质性因素包括疾病分期、患者年龄以及设备参数设置。

LLLT的疗效在LudwigI～II级患者中更为显著，而对于LudwigIII级及以上的晚期患者，其疗效受到限制。这可能与晚期患者毛囊严重萎缩及不可逆损伤有关。研究建议在脱发早期（I～II级）即启动LLLT治疗，以最大化疗效[28]。年龄较小（<40岁）的患者通常对LLLT的反应较好。这可能是由于年轻患者的毛囊干细胞活性更高，毛囊的修复能力较强。相对而言，年龄较大的患者可能需要更高的治疗频率或联合治疗来弥补这一差距[23]。设备的波长和能量密度对疗效具有重要影响。研究表明，650～700nm波长的红光以及5～20mW/cm2的功率密度是最佳的参数组合。在这一参数范围内，LLLT可有效促进毛囊细胞增殖和毛发再生[8]。患者依从性对疗效的长期维持起到重要作用。较低频率（每周<60分钟）的LLLT方案表现出更高的依从性和稳定疗效，而较高频率可能导致治疗负担增加，患者依从性下降。设备便携性和家用型设备的推广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患者的持续使用率[25]。

由此可见，LLLT的疗效异质性受多个因素影响，包括疾病特征、个体差异及设备参数。未来研究需进一步明确各异质性因素的具体作用机制，并优化治疗方案以满足患者的个性化需求。

3、安全性评价

3.1短期不良反应

LLLT被广泛认为是一种安全性较高的治疗手段，短期内的不良反应通常为轻微的头皮刺激，包括瘙痒、干燥、头皮轻微发热或暂时性脱发加重。这些不良反应多为轻度且可逆，与安慰剂组相比无显著差异[20]。在一项为期24周的随机对照试验中，接受LLLT的患者中，仅2%的受试者报告了轻微的头皮瘙痒，而对照组的发生率为1%，未观察到严重不良事件[24]。此外，部分研究观察到早期脱发可能会在初期治疗阶段短暂增加，这与激活毛囊休止期向生长期转变有关[29]。

3.2长期安全性争议

关于LLLT的长期安全性，目前临床研究尚未观察到显著的长期不良事件。然而，潜在的安全性问题主要来自理论推测：由于激光照射可能影响细胞代谢和增殖，有研究担忧LLLT长期使用是否会增加致癌风险。然而，目前的体外研究和临床试验均未支持这一假设。一项回顾性分析总结了近十年来LLLT治疗脱发的应用，并未发现恶性肿瘤或癌变风险的升高[23]。但需要注意的是，大多数研究随访时间不足两年，仍需进一步的长期观察。虽然LLLT调节活性氧（reactiveoxygen，ROS）对促进毛囊再生具有重要作用，但过度使用可能导致ROS水平失控。理论上，这种情况可能损伤DNA，但目前尚无证据表明LLLT在临床使用中会造成这种问题[20]。

3.3特殊人群注意事项

目前关于妊娠或哺乳期女性使用LLLT的数据较为有限。尽管LLLT主要作用于头皮局部，理论上不会对胎儿或乳汁产生直接影响，但出于谨慎考虑，建议在妊娠和哺乳期避免使用或在医生指导下使用。对于免疫功能低下或正在接受免疫抑制治疗的患者，LLLT的安全性仍缺乏充分证据。某些情况下，这类患者可能对外界刺激（如激光照射）反应更敏感，因此应谨慎评估潜在风险，并根据个体情况决定是否使用[21]。

3.4与其他疗法的安全性对比

与LLLT相比，米诺地尔的主要不良反应包括接触性皮炎、头皮瘙痒和脱屑。此外，口服米诺地尔可能引起低血压或心悸，而LLLT并未发现此类全身性不良事件。研究显示，LLLT的安全性优于米诺地尔，特别适合皮肤敏感患者[8]。抗雄激素药物如螺内酯可能引起激素紊乱，导致乳房触痛、月经不规则等问题。而LLLT作为非药物疗法，不干扰激素水平，对女性患者尤其是育龄期女性更为安全[23]。

总体而言，LLLT的短期不良反应轻微，长期安全性仍需进一步研究，但与现有疗法相比具有较好的安全性和耐受性。未来应通过大样本、长期随访的研究进一步验证其安全性特征。

4、当前局限与未来方向

4.1研究局限性

尽管LLLT在治疗FPHL中显示出较好的疗效和安全性，但现有研究仍存在多方面的局限性。许多随机对照试验的样本量较小，通常仅包括20至60名受试者，这限制了研究结果的统计学可靠性和普适性。小样本研究容易受到偏倚的影响，难以全面反映不同人群（如不同种族、年龄、脱发分期）的疗效差异。大多数研究的随访时间集中在16至24周，仅能评估短期疗效与安全性。关于长期疗效维持及潜在不良反应的系统数据较少，尤其是在停止治疗后的脱发复发率问题上仍有待明确。不同研究使用的LLLT设备在波长、能量密度、治疗频率和疗程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目前尚无统一的参数推荐，导致研究结果间的可比性较差，也限制了临床应用的规范化。

4.2临床实践挑战

LLLT通常需要每周多次治疗，每次15～30分钟，整个疗程持续数月甚至更长时间。由于疗效需要长期积累，部分患者可能因时间成本较高而降低依从性，影响治疗效果。便携式设备和简化治疗流程可能在提升依从性方面具有潜力[8]。LLLT设备的购买和长期使用成本较高，尤其是家用设备和专业医疗设备，对部分患者可能存在经济负担。目前尚需更多研究明确LLLT的成本效益比，以及与现有疗法（如米诺地尔）的经济性对比。部分患者对LLLT的机制和期望疗效缺乏了解，可能导致对治疗效果的过高期待或不规范使用。加强对患者的教育和科学引导，帮助其正确理解疗效和使用规范，是实现最佳疗效的重要环节。

4.3前沿探索方向

未来，可通过人工智能（ArtificialIntelligence，AI）技术实时监测患者头皮状态（如毛囊密度、皮肤温度）并自动调整设备参数（如波长、能量密度）以实现个性化治疗优化。这种技术有望提高疗效，同时减少不必要的不良反应。可穿戴式设备（如智能激光帽、头带）正在开发中，以简化治疗流程并提高使用的便捷性。这些设备结合移动应用程序，可记录治疗频率和疗效，并通过云端分享给医生，实现远程管理[8]。当前对LLLT作用机制的理解仍停留在毛囊细胞代谢和炎症调控层面。未来可进一步探讨LLLT对表观遗传因子（如DNA甲基化、组蛋白修饰）的调控作用，以揭示其更深层次的分子机制。此类研究将有助于开发更具针对性的治疗方法。

LLLT作为一种创新的脱发治疗手段，虽展现出广阔的应用前景，但研究局限性和临床实践挑战仍需克服。通过推动更大规模、更长时间的研究，优化设备参数并开发新技术，将有助于该疗法在临床实践中更广泛且高效地应用。

文章来源:楼海玥.低能量激光疗法(LLLT)治疗女性脱发的应用进展[J].现代养生,2025,25(13):96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