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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天宁寺大雄之殿形制分析与复原研究

2024-08-21 45 上传者：管理员

摘要：南通天宁寺始建于唐代，2006年被列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寺内大雄之殿是自宋元明清至今历经多次修建后，各时代构件叠加的产物，其木结构保留了宋元特色，是研究江南地区宋元方三间木结构建筑为数不多的案例之一。文章在大雄之殿现状勘测与三维扫描数据的基础上，探讨其地盘特征、间架形制与构件式样，并结合史料、碑刻与江南地区同时期同类型的建筑进行了宋元时期的建筑复原研究，推算大雄之殿在宋代设计时使用了311 mm长的营造尺，以加深对宋元时期江南地区木结构建筑空间尺度构成的理解。

关键词：
南通天宁寺
复原
大雄之殿
建筑形制
营造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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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概述

南通天宁寺位于江苏省南通市中学堂街，寺院整体坐北朝南，由中西两路建筑群组成。中路建筑群沿轴线自南向北依次为山门、金刚殿、大雄之殿、藏经楼、三圣殿；西路建筑群自南向北依次为寮房、水神殿、祖堂、一斋堂、厨房、安宁精舍、库房、大意堂、光孝塔。其中大雄之殿是中路轴线上最重要的木结构建筑，面阔三间，进深四间，系九脊顶（见图1）。

2006年5月，南通天宁寺被列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确定天宁寺起源于宋代，不仅因为大殿匾额“大雄之殿”为宋徽宗所题，还因为前檐中2根雕刻有牡丹缠枝纹的青石柱础及殿内6根宋制瓜楞柱。大雄之殿宏伟壮丽，形制独特，历史价值极高，但是受各种因素的影响，目前关于大雄之殿的建筑形制、构架等研究较为匮乏，实属可惜。恰逢天宁寺开展保护修缮项目这一机会，笔者参与了三维扫描、手工测绘与倾斜摄影等测绘工作，获取了大雄之殿的测绘数据与点云模型（见图2），以便更好地完成大雄之殿的形制分析与空间尺度复原研究。

2、天宁寺历史沿革

2.1寺名由来

南通天宁寺原名为报恩光孝寺，据传初建于唐咸通四年（863年），明《万历志》、清《康熙志》载：“唐咸通中藻焕堂建，旧名光孝……”。之后，城西天宁寺于宋政和年间（1111—1118年）迁入报恩光孝寺，通称为天宁报恩光孝禅寺，“通州天宁禅寺按郡志居州治之西，原系奉圣寺，政和年间迁天宁禅寺并入报恩光孝……”为明宣德八年（1433年）《通州天宁禅寺重修记》碑文所记。明天顺元年（1457年），僧善慧奏请皇帝赐额，英宗敕赐，去“报恩光孝”改称“天宁寺”，成为通州城邑演习礼仪之所，自此“天宁寺”便沿用至今。

2.2兴废变迁

(1）始建：唐咸通四年，“僧藻焕堂始建大雄殿与五级浮屠、僧堂、馔堂而居之。”此时比南通建城时间还早百年。

图1南通天宁寺大雄之殿外景图

（图片来源：作者自摄）

图2三维扫描点云模型切片示例图

（图片来源：南通天宁寺测绘团队）

表1大雄之殿相关的大事年表

(2）并寺营建：宋政和年间，城西天宁寺并入报恩光孝寺，宋徽宗题“大雄之殿”额，其时寺院“殿堂宏丽，楼阁穹崇，实一州之伟观！”

(3）大修：宋咸淳年间，寺院“复新之，比旧则加焉。郡人管公舍宅为寺。”

(4）第二个兴中期：明宣德初，天宁寺“仅存大殿、金刚殿、山门，风雨不支，像剥落，过者观之若传舍耳。”寺僧净缘禅师历时四年，整修了大殿、山门；兴建了圆通阁、轮藏殿、鲸音楼等；并“首整浮屠五级”，修旧补缺，保存了宋代木结构。

(5）改为学堂：清光绪年间，清末状元张謇为兴办教育，将寺东的毗卢阁、四贤祠、万寿宫、地藏殿、轮车殿等改为学校，即现在的南通中学。

南通天宁寺现存的碑刻内容及史料文献基本梳理出了寺院的历史沿革，与大雄之殿直接相关的文字记载也阐明了大殿的修造情况（见表1），其建筑形制与基本尺度仍为宋代特征。

3、建筑形制分析

3.1地盘特征与构架形制

地盘：大雄之殿面阔三间，进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总平面近似方形，当心间设门，前檐两次间设窗，墙体为青砖砌筑夹墙，有收分。室内外用方砖铺地，台明整体地面自北向南降低，前后台口高差120 mm，坡度均匀。前后檐大殿现状地盘由于西北角部分地面下沉，各时期修缮、时间久远等诸多原因，地盘平面柱网不规整，变形严重，各开间尺寸差异大，通面阔约16 566 mm，心间均约7 855 mm，西次间均约4 376 mm，东次间4 335 mm。通进深约14 818 mm，两山南北梢间分别约4 035 mm、4 027 mm。

大殿内原有明代正统年间（1436—1449年）铜铸观音大士暨护法善神之像，后因被用作工厂等随着历史发展而遭到损坏，现存佛像为1994年按历史原样重塑。檐柱为刻有牡丹缠枝纹的覆盆柱础（见图3），心间前檐两柱础结合样式、尺寸、史料记载等判断应为宋代遗构，其余檐柱础为1991年修缮时仿制，柱础上刻有“一九九一年仿制”字样。6根内柱柱础为素覆盆柱础，或为明代修缮时更换。

构架：因大殿间架采用五柱（见图4），经分析对比发现，大雄之殿在心间两榀架使用中柱，升至内额上皮，上托斗栱承于四椽栿之下而止，类似阑额下所用槏柱，于平长的四椽跨度内常用通栿，中柱顶于四椽栿或纵向的冠木之下，其性质不属于大木结构架体系的范畴，应为修缮时增添，因此间架形制仍属于《营造法式》中“八架椽屋前后乳栿用四柱”式样[1]，间架构成为“2-4-2”，屋内明栿月梁造，次间用丁栿，各椽架不相等，有生起、侧脚。

3.2构件式样

3.2.1瓜楞柱

大殿内外柱不等高，6根内柱为瓜楞柱，构造样式是由心柱与外围12瓣相同的木料组合而成的包镶瓜楞柱，柱脚与木櫍拼接，存在侧脚，下粗上细，无卷杀。前边两内柱背后各衬附了一根截面为150 mm×150 mm的方柱，与两内柱同高，共同支撑四椽栿。前后4根内柱柱径为540 mm，柱础高100 mm，中间2根顶梁内柱柱径约500 mm，柱础高40 mm,6根内柱高度不同，均在6 561～6 681 mm，且顶梁内柱高度要高于其余4根内柱，为顶梁内柱是修缮时增添的猜测增加说服力。

关于瓜楞柱的渊源说法有二：其一，与汉代的束竹柱有关，例如四川省东汉末年柿子湾墓和江苏省徐州市汉晋贾汪区砖石墓里的立柱是具有多个面和棱的柱形，认为瓜楞柱由此柱形发展而来；其二，来源于国外古罗马时代的束柱，随宋代海外贸易的发展而被带回中国，在东南沿海地区被接受而采用，因此虽在《营造法式》有所记载，但并不普及，除宁波保国寺大殿的瓜楞柱外，大雄之殿是唯一发现完好的采用拼合木质瓣形瓜楞柱的木结构建筑。其瓜楞柱的优势在于：节省材料；造型优美；便于修缮更换[2]。

3.2.2梁栿及额串

梁栿：分为乳栿、劄牵、四椽栿与平梁，皆为月梁造，其梁头尾卷杀与梁身存在细微差异。阑额与顺栿串：阑额分为两种，用料分别为150 mm×450 mm与150 mm×380 mm，后檐阑额为后者，在大殿地盘分析中，台明地面南低北高，因此后檐阑额广小或为修缮时找平缘故而为之。大雄之殿在四椽栿下设有顺栿串，用料为150 mm×450 mm，面阔方向内柱头之间用顺身串联，可起到拉结构件的作用。

图3前檐心间西侧牡丹缠枝纹覆盆柱础图

（图片来源：作者自摄）

图4大雄之殿心间横剖面图（尺寸单位：mm；标高单位：m）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5补间铺作侧样图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3.2.3铺作

大雄之殿根据所用斗栱位置不同，分为外檐铺作和内檐铺作。外檐又分柱头铺作、补间铺作与转角铺作，内檐铺作分别位于内柱头、栿背。

外檐铺作中，心间补间铺作三朵，梢间与山面各进间作补间铺作一朵，心间朵当均等，梢间朵当随椽架尺寸定。补间铺作：样式为四铺作单下昂，里转五铺作出两杪，壁内用重栱（见图5）。柱头铺作：为四铺作用下昂式样。转角铺作：四铺作用两昂式样。内柱头铺作：位于内柱头上，为四铺作里出一跳“华栱”承四椽栿梁头，左右为泥道栱、慢拱、素枋一道承中平槫。栿背斗栱：位于乳栿与四椽栿背上，里外出一跳“华拱”承劄牵梁头，左右出泥道栱，素枋一道承下平槫。

3.2.4角梁及椽望

大殿内角梁做法为嫩戗发戗，子角梁插入老角梁前端，向上起翘，两者间夹角为135°。老角梁后尾斜插于系头栿与下平槫交合处，由角柱柱心将大角梁内外长度划分为1∶1，挑斡后尾受力较小，易下滑与外倾。檐椽长3 310 mm，飞椽长1 960 mm，正身采用望板，翼角用望砖。

4、大雄之殿设计尺寸复原分析

4.1营造尺复原与用材制度推测

4.1.1营造尺复原

关于宋代营造尺长的研究，分为官尺与地方尺，在南宋时期，南方官尺与地方尺并存，且曾以浙尺274 mm为官尺。与其判断大雄之殿采用哪种尺长为设计标准，不如取大概范围[3]，采用整数尺法，以1 mm为单位进行营造尺复原推算，以接近整数尺且误差控制在0.1尺内为筛选标准。

因大殿内外柱不等高且梁架倾斜变形拉动柱头，因此选取柱脚的开间进深尺寸，心间面阔数据取前檐为准，其余各开间进深尺寸取平均值进行推算。研究发现，当营造尺长取311 mm时满足最多数据接近整尺，288 mm、309 mm、310 mm次之。结合江南地区宋元遗构武义延福寺大殿、宁波保国寺大殿等复原营造尺都集中在300～315 mm，因此本文选取311 mm为复原的营造尺长度。

4.1.2用材制度推测

由于大殿历史久远，历经朝代更迭，殿内外檐铺作几乎全无宋代遗存，大多为20世纪更换，1991年修缮时以西山面由南向北第二朵斗栱为标准进行制作。根据为数不多可测得的斗栱数据，材广约177～180 mm，材厚约130 mm，足材广约280 mm。其材广/材厚的值为1.36～1.38，较《营造法式》中材广/厚为1.5而言，材广偏小。足材广/材厚的值约2.15，接近法式用材比例。以营造尺311 mm进行推算，得出斗栱用材约5.8寸×4.2寸，与法式六等材6寸×4寸最为接近，材广偏小0.2寸，材厚偏大2寸。考虑其斗栱几经修缮更换，且在宋之后的发展中有用料减小的趋势，因此推算结果与营造尺为311 mm有所出入，存在误差也为正常情况，可以复原斗栱尺寸为《营造法式》中大木作制度规定的六等材。复原材广约186 mm，材厚约124 mm，足材广约260 mm。

表2大雄之殿平面复原尺寸

4.2平面尺度复原

根据大雄之殿平面实测数据以营造尺311 mm换算，拆除大殿内两根顶梁内柱及柱身上所插的丁乳栿与丁劄牵，恢复宋代井字形结构柱网，面阔三间，进深三间，通面阔合53尺，通进深48尺（见表2）。

4.3构架尺寸复原

梁架变形导致柱头变位，不能判断大殿是否存在侧脚。但经测量得出椽架尺寸与柱头尺寸一致，而小于柱脚尺寸，因此可判断大殿在设计时考虑侧脚。参考《营造法式》中柱侧脚之制，结合现有各椽架测量数据知，椽架尺寸分为两种，四椽栿对应的四个椽架复原尺寸为5.4尺，乳栿对应的两个椽架复原尺寸为6.4尺。

现存大部分梁架构件虽然非宋代原构，但因虽椽架尺寸变动，仍可反映宋代营建时的尺度信息：四椽栿长度约21.6尺，平梁长约10.8尺，乳栿长度约12.8尺，劄牵长度约6.4尺。檐柱复原为14尺，高4 340 mm；内柱高取22尺，为6 842 mm，与中间进深尺度相同（见图6）。大雄之殿总举高与前后平槫通进深之比为1∶3.15，在《法式》中规定的1∶3至1∶4之间[4]，现状数据暂时按复原营造尺推算。

5、结语

南通天宁寺大雄之殿作为江南地区为数不多的宋元木结构建筑之一，有着重大的历史和文化价值。在对大殿的形制与空间尺度复原研究中，可以归纳出以下几点：

(1）南通天宁寺大雄之殿采用了宋元江南中小型佛殿最基本的方三间形式，且平面趋于正方形，面阔稍大于进深；心间尺度明显增大，面阔可达25尺，明次间比值亦显著增大，为1.78，恰与宋构保国寺大殿相同，以上平面尺度特点均是江南方三间殿堂的典型建筑手法的体现[5]。

图6大雄之殿复原梁架搭建示意图

(2）大殿构架为八架椽屋前后乳栿用四柱的抬梁结构，采用了江南构架形式中最显著的特点，与甪直保圣寺大殿及苏州东山轩辕宫正殿等构架形式相似；大殿内彻上露明造，梁栿月梁造；南宋后，因心间尺度增大，当心间的补间铺作由宋式两朵增为三朵甚至以上，大殿铺作亦是如此[6]。

(3）根据大雄之殿的实地测绘数据均值计算，大殿所用营造尺长为311 mm，确系为宋代重新建造，但要明晰是宋政和年间还是咸淳年间所重建，仍缺乏更为翔实的论据支撑。

综上，大雄之殿重建于宋代之后，经历后代数次修缮，大木作制法上留有明清等多个时期的历史痕迹，不仅体现了江南地区木结构建筑在发展中的时代性与地域性特征，也体现了南北地区营造技术交融的特点，本研究有不足之处，有待学者日后对此进行更为细致与深入的研究。

参考文献:

[1]潘谷西,何建中.《营造法式》解读[M].2版.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7.

[2]张十庆.保国寺大殿复原研究:关于大殿瓜楞柱样式与构造的探讨[J].中国建筑史论汇刊,2012(01):81-100.

[3]刘畅,孙闯.保国寺大殿大木结构测量数据解读[J].中国建筑史论汇刊,2008(00):27-64.

[4]田雨森,俞莉娜,徐怡涛.高平花石柱庙大殿尺度复原研究[J].建筑史学刊,2022,3(01):127-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