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灵魂。文化文艺工作、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就属于培根铸魂的工作”1的重要思想,引起文艺界极大重视。这不仅是国家治理的重大课题,也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重要理念。培根铸魂,是从根本上联结了文艺的宏观与基本的内涵外延,即关于文艺社会功能与内在规律的重要命题。文艺的内在要务是写人以及人的内心,文艺的最大功能是培育和影响人的灵魂,文艺的成就往往也取决于创作主体的精神高度,因而培根铸魂既关系文艺与社会大局的相互影响,也关系文艺自身的发展,是新时代中国文艺发展需要增强和提高的根本方面,值得我们深入研讨。

一、贯穿社会历史的文化传统

培根铸魂体现文艺的大局观,贯穿于文艺发展史,是优秀的历史文化传统。文艺自产生以来,就有着源自生活的与社会、与人民的密切关系。即使是人类早期的原始文艺,也表现了为劳动、为社群祭祀而做的鲜明印迹。到社会形成阶级、阶层以后,文艺的功能有了更突出的社会反映、社会凝聚、社会动员和激励作用。文学史上很多名作,艺术史上很多名画,都因为对社会人生的深刻反映、动员和激励而成名。人与社会在这些名作的影响下成长、凝聚、发展进步。民族的文艺在成为人们生活一部分的过程中,产生影响信仰和行为的精神生活功能,与文化一样,成为民族集体的观念性代表,也成为个体人生的精神影响,发生凝魂聚力的作用,培根铸魂也就是文艺史中一以贯之的根本社会功能。文艺的历史长河因此能够波澜壮阔、激动人心,人们也因此而以优秀文艺为灯火为温暖,为之代代相传。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文艺培根铸魂的具体内涵有着不同的时代精神,有《离骚》和《史记》中慷慨激扬的家国情怀,也有《诗经》和《汉乐府》里的百姓挚爱朴素真情,精神内核有宏大与平凡的不同,但都是中国文学史生生不息的血脉,始终贯穿了为民族团结进步带来凝聚力和生活激励的精神作用。

今天,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我们面临的发展机遇和风险挑战并存,开放带来的活力与文化多元中的迷混并存,宏伟目标和困难曲折,甚至惊涛骇浪的严峻考验并存,新时代对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要求必然包含精神文化和文艺的高质量提升,社会治理的成熟也需要社会精神的进步与团结。文艺对人们精神的培根铸魂作用,最大方面就是在价值观上培育和坚定人们对中国发展、共克时艰、共同幸福的理想信念,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坚定信念和信心,对创造和实现美好生活的信心。简而言之,就是要给人各种审美形式的正面力量。

二、时代性、精神性和人民性的求实内涵

新时代文艺培根铸魂的内涵有突出的时代性、精神性和人民性,文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信念的艺术反映也建立在不断进步和发展的立场上。我们所坚持的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一直是在继承、实践、探索、改革和开放吸收中形成发展的,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完善的过程。对伟大事业的艺术反映应该也必须具有发展的眼光,而不是固步自封地认识我们的事业和历史。在艺术反映中坚持用发展与开放的理念看待我们的事业和历史,往往就能够凝聚起更广大人们的团结和理解,就能够扩大艺术表现的视野,就能在艺术中全面看待生活中的正面与负面,就容易正确解决一些对文艺创作僵化的或虚无的认识。有些作品对现实问题的表现过于绝望,有些作品对现实矛盾、现实问题刻意回避,或者在表现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生活时有意淡化历史背景,有的舆论对严肃探索、表现生活曲折的创作不能认可,都影响作品走上更高水平或者成为优秀力作。从文艺思想分析,这都根源于对我们的事业存在某种固步自封的概念化认识,只愿看到生活的某一方面,用停止的生活样式与观念来裁剪本应丰富多样的创作实践。当下文艺中,叙事性创作与精神性关系最为密切,特别应解决好反映现实与提升思想的问题。

叙事性文艺以表现社会和人的丰富复杂见长,历来以坚持反映生活矛盾为基本艺术表现,是回应时代中的现实问题,表现现实发展性的反映,在艺术地反映和解决矛盾中体现铸造精神魂魄的坚实生活依据。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之所以非常成功,引起不少观众的反响,主要在于改编忠实于原著中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描写。小说和电视剧都把握准了那个充满复杂多样深厚矛盾和发展变革的农村环境,也看到了最有进取精神的年轻一代,他们不灭的理想、情感和顽强奋斗,他们对生活的坚定信念是在对矛盾问题的不断认识或解决中向前推进的。该剧的多重矛盾冲突贯穿于整个作品的叙事和结构,展现了丰富复杂的农村社会生态和各种经济政治文化的矛盾冲突。在深刻的矛盾冲突中写人,在丰富的人物性格中折射复杂的社会矛盾,重重矛盾造成曲折的人物命运,令人百感交集。同时又深刻表达了农民群众不愿再走老路、歪路,投身改革开放改变自身命运的强烈愿望。结尾中生活的变化、幸福、希望与悲伤、遗憾同在,主题歌在高亢的抒情中始终有一种悲伤和悲剧感,都在充分反映生活和人生中困难、理想和奋斗并存的丰富性。正是这些丰富的矛盾和发展描写带来了作品深厚的社会与人文价值,以及长久的生命力。有的现实类叙事作品回避或淡化社会矛盾,或者不是与人民所关心的息息相关,自然难有长久生命力。对于叙事性作品,勇于描写现实矛盾,既是社会认识的需要,也是艺术结构的要求,它是文艺愉悦的必要宣泄,也是激励战胜困难的精神想象。文艺的培根铸魂在这样充分的、发展的、不虚幻的生活描写中表现,才会是扎实有效的。

文艺的培根铸魂需要写出给人带来启迪与激励的艺术思想,需要有温暖有高度的精神关怀。古典和现代文艺的几次大发展都与思想的丰富发展有密切关系。经典作品往往有很强的思想核心,有一种精神的张力,而成为社会精神的思想库,给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带来影响。即使在后现代和计算机时代,重要作品中的技术也没有抹杀思想的光芒和锐气,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在高清技术使用中,对美国媒体爱国宣传中的某些空洞华丽、商业利用与战士情怀巨大反差的揭示,即是如此。文艺的培根铸魂关键要体现出受众从作品中看到积极的思想精华。最近国产电影《银河补习班》中永不服输的精神,《百鸟朝凤》中传承艺术春蚕至死的精神,也表现了一定的思想精华。但整体上看,当下文艺提供的属于时代和未来、令人活跃的思想或思考还是不够的,流于感性、技术的作品还较多,娱乐化、资本逐利、迎合名利的影响,常常限制了思想的正直、力量与深度。培根铸魂的要求是对文艺创作提升精神高度的有力促进,也是对文艺家自身提高修养的关键要求。世界上有些很有才华的艺术家在很年轻时便走向悲剧,往往是其精神世界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又缺少有力的思想精神支持。精神世界的根与魂是文艺家从健康走向成就的关键,它是优秀传统和时代进步精神的一脉相传,体现传统、现代与理想的统一。

文艺的培根铸魂蕴含了深厚的人民性,从根本上体现着人民情怀、人民意志。文艺作品表现的精神魂魄能够有影响,总是来自人民的伟大实践与创造,来自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不能脱离人民的实际。《平凡的世界》中的自强不息精神,《中国女排》的永不言败精神,都来自人民的真实生活。2020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战涌现出无数平凡而感人的事迹,包括科学务实的思考建言,典型地表现出中国人民在巨大灾难面前不畏艰险的团结、勇敢、智慧和力量,给文艺创作带来许多令人震撼的精神资源。改革开放以来的农民创造、特区创造、新经济业态创造、知识经济创造,都是人民群众的伟大创造,都在成为文艺培根铸魂的精神来源。文艺对人的感动,不是观念的说教,是精神的温暖,是美好人性人情的感染,也往往存在于具体细微的生活描写中。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夺冠”篇通过对一个小男孩为了让痴迷于观看女排比赛的邻居们看好电视,坚持几小时守护天线而错过人生美好惜别的描写,表现了爱国情怀,生活气息非常浓厚而感人,小而不薄,人物跨度几十年,交错的平凡与成功共同展现了人的美好成长,祖国之大情浸润于普通人生。还有很多中国人的积极精神扎根在历代优秀文艺作品对美丽深情的描写中,《牡丹亭》《红楼梦》里美好纯洁的文学情感同样是支撑很多平凡人生正直前行的力量。培根铸魂的人民性体现在文艺的多层次,宏大与微小,英雄与平凡,一切折射社会与时代的美好善良都值得表现,多元一体、多层次的丰富,才能筑就根与魂的深厚性,丰富厚重地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社会共同理想。当下文艺需要有更多宏大性与人民性紧密结合的优秀作品,艺术地体现人民的实践、生活、情感与祖国事业的紧密联系,如此才能更有效地促进人民团结和价值认同。

生活化、时代化、青春化是文艺做好培根铸魂的三个非常重要的维度。生活化要求精神表达有强烈的人民性,指向真实问题,探讨入耳共情的话题,在身边的故事、人物、话题中反映精神的进步,更有亲和力,又有参与性。时代化是有面向世界的宽阔视野,勇于面对文化的新发展、新变化,即使面对后现代文化元素影响的艺术世俗化、娱乐化、经典重构,也能用积极精神对其消化,成为融于精神高度的新潮。全民战“疫”中发布的音乐作品《敬你》就有这样的特点。歌中城市民谣的曲风和浅吟低唱的夹杂,有一种邻家女孩般的平凡、琐碎、淡然,而在展开段则一跃充满对高尚、善良、奉献和大义的赞颂:“我敬你满身伤痕还如此认真,山水迢迢还奋不顾身”,并迅速达到直抵内心的抒情,一浪接一浪高亢深情的排比激荡在疫情紧急的背景声中,表达了对李文亮医生和所有前线医者、所有勇敢的普通人的敬意。这种平凡立场的英雄崇敬,有益于鼓舞众多的普通人。青春化则是精神创造的年轻性,它不是抛弃传统,而是承前启后的创造,有传播的活力创新,更有基于向前发展的新创造、新理念,而不是从观念到观念的复述。这其中,民粹主义、狭隘民族主义,以及某种僵化的“文粹”式表现,都值得文艺培根铸魂的警惕。文艺家不仅要有使命感、责任感,还要有勇于变革的精神,有对科学、务实、创新的崇尚,还要改变物质至上或精神矮化、利益交换而名不副实、浮皮潦草,或浅入浅出、格式化的艺术苍白,改变过分的名利欲、浮躁的成绩观和空洞的形式主义,这样才能使培根铸魂成为名副其实的、有感染力的精神鼓舞。

三、艺术性、审美性的实现路径

文艺的培根铸魂一定要通过美的创造、传播和欣赏来实现,以艺动人,这也是艺术规律的主要内容。作品首先要有艺术的感染力,能够让观众产生互动对话和共鸣。世界上一些著名的纪念建筑,首先是建造成一个令人震撼的艺术品,在其面前,很容易感到一种宏伟、英勇、壮阔的美感。审美基础上的交流性、对话性是优秀文艺作品产生共鸣的普遍特点。它不是灌输的,而是激发的;不是自说自话,而是形象、故事与受众产生对照和唤起。人们能够进入作品情感,继而与作品人物故事形成对话并代入,就会形成精神影响。交流和对话越广泛,共鸣和影响力越大。《哪吒之魔童降世》在神话与动画赋予的自由空间中,设置了命运与成长的故事主题,描写哪吒遇到的命运不公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性格经历,这种命运与奋斗就很容易让影片与人们,特别是和青少年成长产生对话交流。

形式和技术、个性和创意是提高艺术性、审美性特别重要的方面。形式是文艺区别于其他文化的特征,是文化创造力和吸引力的独特表现。文艺的培根铸魂在形式和技术不断创新带来的美感中才会加深人的精神感受。依靠计算机技术、互联网平台和依靠艺术家的艺术个性、艺术想象,是当下艺术形式创造两个相互联系、各有侧重的主要流向,即文化、文艺的技术化和个人化。计算机技术作为生产力的进步,直接反映时代的发展,并且有认识论的提高功能,它使艺术认识与反映的维度、深度和领域都产生巨大变化,并塑造新的受众群。微博、手机互联网、抖音、B站、超话等平台的出现,大大改变提升了受众的接受效果,体现受众的意识成为传播新特点,而文化和文艺的意义、价值、作用最终是由受众活动实现的。

创造性地运用形式和技术,特别是用计算机技术的形式创造,国内电影还处在跟随过程,更大的差距还是在技术与人文的结合上,形式和技术创造必须有震撼的精神内涵才有价值。李安导演运用计算机新技术的三部电影,在艺术形象和精神内涵上都有新的表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做出了一个几乎让人分不出真假的动漫老虎形象,并且和真人表演无缝对接,同时蕴含了强大与弱小如何同舟共济的大寓意,使一个魔幻故事给人以深入思考。《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使用了最新摄影技术,而全新的技术化镜头语言呈现的是全片对战争的反思,是主流媒体、商人、市民和前线士兵对爱国内涵认识的深刻反差,是锐利的现实主义批判精神,使超强的技术真实与深邃的人文精神融合为震撼的新电影效果。《双子杀手》同时使用了3D、4K、120帧和CG技术,创造了计算机合成的克隆人形象,不仅带来以假乱真的效果,而且表现了李安始终追求的艺术观,即不断追求新的尝试,表现技术突破产生的新的可能。这种不断追求新的技术形式、新的艺术尝试,同时以此表达深入的人文精神、历史与现实的思考,正是艺术的精神表达最需要的。

艺术个性的影响力更多取决于艺术家的人文修养和精神高度,而人文状态决定风格得失。《南方车站的聚会》是一部犯罪类型的艺术片,是很有艺术个性的电影,在形式和技术上十分用力而丰富,比导演之前的作品《白日焰火》在形式追求上的进步更大。但在内容价值取向上,对底层改变贫困的方式出现价值混乱,出现让人困惑的人物价值,对罪犯和警察的描写,与《白日焰火》相比表现出退步。犯罪主人公完全没有了《白日焰火》中的犯罪合理性,而过于追求对“尺度”、奇观的展示。如盗窃团伙开大会的黑色幽默与荒诞,血腥火并至人头落地的残暴,便衣警察性侵嫌疑人的突兀、惊悚而缺乏逻辑联系。这些场面和指向不清的影片内涵比,更多成为一种猎奇。原本是英雄性的世界名歌《美丽的梭罗河》在瓶中女的解构式歌唱和主人公亡命天涯的配用中也产生了反讽。这都提出了十分重要的形式的意义与价值何在的问题。同期上映的美国犯罪片《利刃出鞘》,则有着鲜明的扬善惩恶的价值取向,被《时代周刊》评选为2019年十佳电影,与《南方车站的聚会》表现出明显的观念差距。当下文艺创作十分需要积极精神下的形式追求,尤其是主流精神与形式追求的融合,世俗性与精神性的结合,娱乐性、审美性与价值观的统一。开拓了文学现代性的波德莱尔曾认为,艺术是对某个“世界在场”的发明与征服,艺术家“不应该求新,而应该求在场”2。也就是说,艺术发明的根本目的是对某种社会真实的一种表现。这是对追求形式极致的清醒告诫。

艺术个性和创意也是当下提高艺术表现力迫切需要增强的,它比形式和技术更深层地反映文艺的特点。文艺能不能打动人,以及打动人的程度,首先取决于艺术个性和创意的独特性。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也胜在创意,用平凡表现宏大,用短篇集合构成同题的多侧面,构成内容与形式上表现重大主题的新颖形式。艺术个性是更值得提倡和提高的方面,尤其是表现主流精神价值的作品,只有具有鲜明的艺术个性,才能发挥好主流价值的感染力。电影《十八洞村》《古田军号》在这方面做出了有效的努力,表现出主流价值电影一定的艺术个性。《十八洞村》的文艺性表现,现实主义的、本色派(即忠实于现实生活)3的表演与表意形象的融合,《古田军号》在强烈激情下的抒情风格与华彩性的融入,革命文化与民间文化中根与魂的相互交织,从中凸显的魂魄、民心和正义的力量,都因题材与表现的一定反差而令人震动。但艺术个性在文艺创作整体上仍然是表现不足的,需要在艺术思想、表现方式上一起发力。近年来国内外一些优秀影片在重大历史题材的表现中,让战争成为背景,新的人物和人的内心、新的历史发掘走上前台,呈现新的艺术感动。《至暗时刻》《国王的演讲》与《珍珠港》《决战中途岛》相比,同为二战题材,前者没有庞大的战争场面,着重描写历史重要人物的精神世界,却有着更深的观影浸入感,反映出战争题材影片依靠庞大特效场面的表现路径在不断重复中正逐渐缩小,丰富多样的人物和内心则有巨大的表现空间,也值得革命历史题材创作借鉴。

四、文艺的培根铸魂需要深入社会实践

人民的伟大历史实践是根与魂的根本来源。马克思、恩格斯在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科学理论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写道:“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所想象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口头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有血有肉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4历史上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斗争,今天全民抗击疫情保卫战的现实,都可以让人强烈感受到在人民的奋起中贯穿着坚定不移的英雄精神和家国情怀。许多文艺经典表现的精神之魂都来自人民代代相传的不懈奋斗对艺术家的启发。这次抗疫过程中人民的牺牲与奋斗之壮烈,数不清的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平凡而高尚的英雄性,给文艺工作者以极大的震撼和思考,促进了文艺与人民、与社会更紧密的联系、更深入多样的思考、更有力的创造。文艺的培根铸魂根本上要建立在中国社会的这种伟大实践上,坚持保持与实践生活的密切关系,从人民的奋斗中发现和汲取精神力量,文艺的精神传播才不致空泛。

文艺工作者需要自觉与社会实践保持一种有机联系,就是与社会实践保持主动的、开放的、互动的参与,具有在开放的世界眼光中表现中国发展道路的信心。近年出现的《流浪地球》等一批有较大影响力的新主流电影、新商业电影,有一个很成功的特点,就是将电影的商业性和精神性、艺术性较好地统一起来,用商业大片的娱乐性提高艺术精神的表现力,在艺术片、主旋律片中融入商业片元素,实现了票房与精神高度、艺术价值的较好统一,也体现了在中国经济文化和国际地位提升中获取的感悟。文艺要发挥好培根铸魂的作用,必须立足于现实实际,汲取经济、政治、科学、文化等各方面社会实践的创造和营养,而不能脱离现实的经济、政治、文化环境。

为此,文艺工作者应该积极保持对社会生活的参与和与人民的精神联系。文艺和文化在宏观层面都是一种社会精神的实践,是社会实践整体的一部分。文艺不只是认识生活、反映生活,同时也参与和介入社会现实。中国古典文学的“愤书”传统、“经国济世”作用,现当代的革命文学、改革文学都是如此。而且“愤书”(批判)与“济世”两种文艺传统都对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中间虽有对艺术的偏离,但文艺与社会实践的统一大多是历史的共识。此后现实主义强调对社会生活的积极参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作品也有对社会批评不同程度的参与。无论“愤书”批评或正面抒写,文艺的作用关键要发挥好对社会现实的精神启迪与激励,首先是对社会生活积极参与的文艺介入,提供真实的、艺术的生活再现,人民需要时挺身而出,社会需要时勇于发声,生活积淀中精神在场。这次抗击疫情中大批文艺家、文化人在物质和艺术、精神和民情上全方位地投入、创作、建言、呼喊,大力支援了人民战疫,也收获了大量宝贵的精神资源、生活素材和教育反思,必将促进一大批优秀创作的出现。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坚持在文艺实践中的精神引领、培根铸魂,才能确立文艺家不同于普通的商品生产者的地位。过分追求名利带来的铜臭气、浮躁风和形式主义,会严重影响文艺的精神品位。文艺需要必要的物质条件,不能无视市场经济,文艺也需要社会承认,但文艺的目的是精神的独特创造与超越,不能为了经济效益而放弃艺术良知和精神高度。对市场机制应发挥其积极动力,以各方面现实为资源,努力实现经济与精神、艺术的相互推动。在机制上引导资本对更有精神文化价值艺术生产的投入,改进唯获奖为业绩考评的评价标准,把艺术创造力、艺术个性、创新性从对评奖的迎合中解放出来,让个人创造性与文艺的责任感、使命感结合起来。

注释：

1.《坚定文化自信把握时代脉搏聆听时代声音 坚持以精品奉献人民用明德引领风尚》,《人民日报》2019年3月5日,第1版。

2.参见[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文化转向》,胡亚敏等译,《詹姆逊文集》第10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18页。

3.本色派是明代戏曲理论对关汉卿代表的元杂剧提出的评价。明代戏曲理论十分强调“本色”,以此肯定元杂剧在内容和表演上的真实自然、不尚藻饰,高度赞扬关汉卿戏剧的真实、真情特色。臧懋循《元曲选序》称本色派作品“人习其方言,事肖其本色,境无旁溢,语无外假”。 何良俊说:“盖填词须用本色语,方是作家。”王骥德《曲律》对关汉卿元杂剧给予最高评价:“曲之始,止本色一家”。本色派元杂剧另一个特点是按不同人物特点来描写,有性格化意思。今天借用本色派一词评论电影表演,因其真实性、生活化、性格化之本意与今十分相通,体现优秀文艺传统的力量,仍有现实意义。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诗辩》中也曾用过本色一词:“唯吾乃为当行,乃为本色。” 这里的本色是指本行、本业,有专业的意思,说一个人的作品或表演是本色的,首先是指很专业。本色也有本来面目之义,陈师道《后山诗话》:“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天话剧的“本色表演”一说,有指演员本人特点,可以看作是本来面目之义的引伸。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3页。

路侃.培根铸魂:文艺的社会功能与实现路径[J].中国文艺评论,2020(04):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