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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人子小命呜呼》基于语料库的创编策略探究

2020-06-16 322 上传者：管理员

摘要：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问世以来备受推崇,其贡献在于为文本分析提供客观可靠的佐证信息,使结论更具可信度与说服力。学界充分利用其优势,主要围绕文学作品中的语言特点、人物形象、创作手法、主题思想等内容展开探讨。从基于语料库的角度出发,在语料库检索工具AntConc的辅助下,对戏剧《君臣人子小命呜呼》文本中的要素与内容进行分析,发掘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德的创编策略,并探讨其中的意图及效果。

关键词：
AntConc
《君臣人子小命呜呼》
文学研究
斯托帕德
语料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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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言

1.1《君臣人子小命呜呼》简介

《君臣人子小命呜呼》[1]是汤姆·斯托帕德于1966年创编而成的戏剧,自1967年在伦敦的老维克剧院首演以来久享盛誉。剧中的两位主人公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是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中的两个小人物。作为哈姆雷特的儿时同伴,他们被国王克劳狄斯召入皇宫以询问哈姆雷特沮丧的原因,但在此期间诸多怪异的事件接连发生,使他们打听不成之余又变得迷惑沮丧。最终,两者被哈姆雷特陷害,成为他的替罪羔羊。此剧的情节与对话充满荒诞性,使全剧充斥着死亡的氛围,引发观众审慎地思虑现实中的生与死。

1.2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研究

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研究指“采用语料库方法,在分析文学文本的语言特征并进行相关数据统计的基础之上,深入探讨文学文本特征、作家风格以及文学与社会的关系等问题”[2]。因此,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研究的优点在于其实证性。语料库检索能为文学研究提供真实的数据,对研究者的观点予以可靠的支撑。

就戏剧体裁而言,可利用语料库的优势对剧作家的创编风格与策略进行研究,如语言塑造、情节安排、主题表达等。而语料库检索软件AntConc适用于对语言文字的分析,包括对主题词、词组搭配、相关词词簇、标点符号等文本要素的提取及统计,可为戏剧文本研究提供技术支持。本研究应用AntConc对《君臣人子小命呜呼》中的标点、人名、以及某些词汇进行检索,为探讨斯托帕德的创编策略夯实基础、引出行径,使结论更具说服力与价值。本研究对文本进行检索并比较时采用的是英语原版本,在引用及分析时均将其内容译成汉语。

2、突出的标点

标点是构成剧本的基本要素,其作用是“表示说话语气中的间歇和停顿,帮助我们分清语气的结构,辩明语气的感情”[3]。该部分对此剧文本中某些标点符号的出现频率提出相关假设,并利用AntConc进行检验,若假设成立,进而分析其出现的原因及效果。

2.1问号

设置问题是建构戏剧台词的常用模式,因此问号在剧本中很是常见。问号及其代表的问句在戏剧中所传达的语气与思想感情包括“提醒、无奈、惊异”[4]“猜测、怀疑、否定”[5]“迷惑与无助”[6]等。依此可推,戏剧中的疑惑和阴霾越多,问号数量就越多。所以,就此剧荒诞的文本风格而言,问号的使用频率可能很高。

经AntConc检索,如图1与图2所示,《君臣人子小命呜呼》共有32524个单词(包括标点符号)和541个问号。为了凸显此剧问号数量之多,将选取同样为斯托帕德笔下的、创编年代与单词数量相近的其它剧本与之进行比较分析。经筛选后,符合条件者包括1972年的《跳跃者》(Jumpers)和1974年的《戏谑》(Travesties)。以上三部戏剧均在相近时代写成,可确保斯托帕德的创编策略与风格不会发生剧变,从而使三者的比较结果更具说服力。如图1所示,《跳跃者》全文有29115个单词,而《戏谑》则有28779个单词,均与《君臣人子小命呜呼》相近。然而,从图2可知,《跳跃者》中的问号数量为287,而《戏谑》则为248,两者显然与《君臣人子小命呜呼》相去甚远。此外,AntConc中的“索引定位”(ConcordancePlot)功能表明,问号在《君臣人子小命呜呼》的整个文本中大致呈均匀分布状,如图3所示。

图1斯托帕德各戏剧中单词数量(含标点)

图2斯托帕德各戏剧中问号数量

图3《君臣人子小命呜呼》中问号分布

大量问号均匀地分布于全剧本,由此可知,两位主人公频繁地挣扎在困惑的局面中。致使此现象出现的缘故有二。首先是斯托帕德对于元戏剧手法的运用。此举迫使两者在《君臣人子小命呜呼》和《哈姆雷特》两部戏剧之间来回穿梭,导致剧情颠簸零散,从而使他们对所遇之事深感不解。他们时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两部戏剧的不同的场景中。例如,他们突然出现在《哈姆雷特》里克劳狄斯与波洛涅斯让奥菲利娅装疯试探哈姆雷特的情节中,并对此十分疑惑,察觉到自己被召入皇宫的原因并非如此简单,由此产生迷惘慌张的情绪,期间在两者的对话中出现21个问号。其次是斯托帕德为了对他们的死亡命运作出暗示。例如,两者玩投掷硬币游戏时,永远皆为“人头”朝上的结果,他们对此十分不解,诸如“连续85次都是人头,下一次会是字吗?”[1]“就这样?然后呢?全都这样吗?”[1]“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1]。吉尔登斯吞从困惑中产生不详的预感,他开始回忆起召唤他们入宫的使者。这些台词与举动暗示了硬币游戏如此诡异的起因,即从两者被使者告知入宫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死亡命运就已被注定。而硬币游戏是两者死亡命运的早期体现,为他们之后所遭遇的全部离奇事件奠下基调。此后,他们曾被困于一场舞台剧中,却无法理解为何身在其中。在舞台剧结束时,他们目睹了两位本不该死的角色无故死亡的场景,实则默示两者最终死亡的命运。在此情节中,累计有23个问号,充分反映了他们的心理状态无比困惑,已堕入模糊不清又无法避免的死亡怪圈中。

2.2省略号

省略号有停顿、省略之意,在戏剧台词中作用范围甚广。“无言以对、惊慌失措、心存芥蒂、思绪纷繁、理屈词穷等都可以用省略号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台词必然有心理停顿、心理独白。”[7]两位主人公频频遭遇离奇事件,对此不知所措,就此而言,省略号亦可能时常出现在该剧中,以下利用AntConc验证该假设。

经检索,如图4所示,此剧的省略号总数为192,然而在《跳跃者》和《戏谑》中,省略号竟然未曾出现一次。该现象进一步证实,两位主人公长期产生绝望与无奈的情感反应,而这种情感反应与他们长期面临窘况息息相关。两者想尽办法打探哈姆雷特闷闷不乐和肆意发疯的原因,但迟迟未能如愿,反而不停遭受他人的摆布。诸如此类的事件使他们感到痛苦和难堪,导致其台词具有推测和不确定的语气,此实为文本中省略号如此之多的原因。例如,他们被任命遣送哈姆雷特到英格兰,途中罗森格兰兹对到达英国后的境况有所顾虑,说道:“我不能描述那些画面。我试着想象,也许我们会来到一个小港口……在道路上当地人为我们指路……然后骑马……骑上一天甚至两周,然后到达宫殿,看到英格兰国王……那是合乎逻辑的事......但是我的头脑仍然一片空白”[1]。这句台词在5个省略号的配合下,表现出罗森格兰兹因身陷受人支配的困境变得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状态,以及他对现在及未来的处境感到迷惘担忧的心理。

图4斯托帕德各戏剧中省略号数量

简而言之,问号与省略号的频繁出现凸显了两位主人公困惑和无助的心境,反映出他们时常陷入麻烦、被命运无情愚弄的局面。而这种现象亦与荒诞的情节安排相契合,斯托帕德运用元戏剧手法使两者在两部戏剧之间来回穿梭,有意让他们遭遇各种诡秘的事件,从中映射出他们既定的死亡命运。

3、匮乏的人名

即使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是此剧的主人公,但两者实为不受重视、地位卑微的小人物,由此推测剧中的其他角色可能很少以两者的名字称呼他们。

使用AntConc进行检索后,如推测所料,两者的名字在剧中出现的次数很少。除台词提示与动作提示外,在台词内容中,如图5所示,“Rosencrantz”仅出现21次,而“Guildenstern”出现的次数几乎相同,仅为22次。与此相比,除台词提示与动作提示外,《跳跃者》中两位主人公“George”和“Dotty”的名字在文本中分别出现115次和103次。在同一前提下,《戏谑》中两位主人公的名字“Carr”和“Tzara”分别出现113和118次。

图5斯托帕德各戏剧中主人公名字出现次数

罗森克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名字出现次数极少的情况与两者低下的地位和荒诞剧的人物特点密不可分。首先,这种现象表明了两者缺少主体性。他们在皇宫中可有可无,被其他人物任意支配。当然,这也恰当地解释了为何他们会成为哈姆雷特的替死鬼,因为那些小人物一文不值,他们的生命当然也不足挂齿,卑微的他们面对命运是无能为力的。其次,人物的平面性和单薄性是荒诞剧的共同特点。荒诞剧中的人物“毫无可以识别的个性特征,更不是以往我们在现实主义优秀作品中见到的那种典型人物或典型形象。他们只是一种平面人物,或类型形象,是作者眼中西方社会人们精神状态的象征性符号,或者是在西方社会这部大机器下完全失去了人性与个性的人的荒诞的生存状态的写照”[8]。该剧于1967年首演,主题思想与当时的历史语境密切相关,“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幻灭感还没有从人们心头散去,存在主义思想正在欧洲大地盛行,该剧所关注的核心问题也正是人的存在危机”[9]。因此,罗森克兰兹和吉尔登斯吞作为角色而言并不重要,而通过两个角色所反映的人类生活的虚无、人类遭遇的困境以及人类的绝望情绪才是该剧的关注点。斯托帕德对两个角色设置各种使之难以逃脱的怪异事件,引发带有幻灭感的人类对他们产生怜悯,与之形成共鸣、从中审视自我,思考自己本身是否确切地存在过、真实地生活过,抑或只是活在丧失自由、饱受支配的单调循环中。

4、散布的“死亡”相关词

两位主人公直到剧末才黯然死亡,但他们由始至终都能感应到周遭的死亡氛围。事实上,他们的死亡意识可在他们的台词中挖掘,而此举可从与“死亡”有关联的单词入手。

在AntConc的辅助下,对此剧中与“死亡”相关且形式不同的单词进行检索,包括“death”“die”“dies”“died”“dying”与“dead”。如图6所示,这些单词共出现97次,并均匀分布于全剧本。由此可证,尽管这两位主人公在剧末死亡,但“死亡”相关词的散布反复地昭示他们的死亡命运,死亡不息地缠绕着他们,此亦为他们时常遭逢离奇事件又难以从中挣脱的缘由。例如,在经历诸多荒谬之事后,罗森格兰兹不禁开始对死亡作出审视,“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死了,正关在一个有盖子的箱子里?”[1]由此引出关于箱子的问题,以在箱子里对活或死的抉择为命题进行矛盾的论述,“死了你就不会察觉你在箱子里,是吧?”[1]“我把你塞进箱子里,你宁愿死还是活?你自然还是想活,活在箱子里总比死在箱子里好”[1]。从他的话语可判断,他尽管仍在活命,但已产生死亡意识。他们此刻的确活在一个箱子里,这个箱子好比捆绑他们的外在力量,即为支配他们的人和事。而这些外在力量产生的根源是他们注定要死亡的命运,他们所有的遭遇皆为死亡命运的映照。因此,他们现在虽为箱子里的活人,但终将撒手人寰,成为箱子里的死人。

对于已阅读或观看《哈姆雷特》的接受者而言,他们深知罗森克兰兹和吉尔登斯吞被杀的结局。斯托帕德改变了两者死亡的形式,有意将使他们的死由瞬间的动作延展为持续的过程,并让观众目睹这一过程。这种策略使了解《哈姆雷特》剧情的接受者在接受《君臣人子小命呜呼》时陷入两难境地,他们知道这些“死亡”相关词的存在理由及其对两个角色命运的暗示作用,却无法扭转两者在《哈姆雷特》中同样经历过的死亡下场,再一次并更无助地见证他们的死亡。此举能加重接受者对于死亡的恐惧,引发其对生命进行深切的拷问与审视。

图6《君臣人子小命呜呼》中“死亡”相关词分布

5、结语

本研究从基于语料库的视觉,以AntConc作为检索工具,分析《君臣人子小命呜呼》的标点符号、人物名字和“死亡”相关词,从而对斯托帕德的创编策略及其意图与效果进行深入的理解。通过研究可发现,斯托帕德有意令此剧的情节安排和台词设计荒诞化,迫使两位主人公无理地陷入困境,并从中不断施加死亡的暗示,使其逐渐逼近死亡,激起观众对生死和命运进行慎重思考。基于语料库的“假设-验证”法、语料库的可检索性以及语料库之间的可比较性使本研究得以顺利实行,并有助于在研究过程中萌生新思路,革新对此剧进行文本研究的切入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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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吴德.演戏浅谈[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46.

[4]胡孝斌.从《雷雨》看反问句潜在的戏剧功能[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9,(2):109-113.

[5]耿丹丹.《黄吉安剧本选》疑问句研究[D].成都:四川师范大学,2015:34.

[6]胡爱民.独白:表演中独白阐释的艺术[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170.

[7]傅柏忻.演技教程表演心理学修订版[M].北京/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312.

[8]孟凡振,唐益才.语文选修:中外戏剧名作欣赏[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280.

[9]姜赫.风吹过却全然无声:评《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死了》[J].上海戏剧,2017,(2):12-13.

苏杰辉.基于语料库的《君臣人子小命呜呼》创编策略研究[J].杨凌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0,19(02):34-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