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国快速步入老龄化社会，如何构建适宜老年人的优质生活环境是我国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景观设计界也应重视对适老化景观的设计。对于适老化设计的研究，国内现有的文献主要从景观环境、建筑室内空间等探讨适老化的功能性和影响因素，例如学者袁琦研究了街道环境对认知衰退的老年人休闲步行路径选择的影响，提出了认知衰退的老年人的行为方式受到街道尺度、街道界面、路网组构、街道功能等因素的影响。还有一些文献从植物与色彩、色彩的心理和生理影响的角度谈色彩景观设计，例如胡昱对城市公园植物秋季色彩特征进行量化研究，采用普查法的形式对三个综合性公园内秋季植物的色叶、花、果等进行色彩量化调查，并以此探讨植物秋季色彩、色相变化，以及明度和饱和度等色彩属性，形成色彩持续变化可视图，以期为更好地研究植物群落色彩及其景观设计提供帮助。

对于养老空间设计与色彩相结合的研究，国内现有的文献主要从室内空间探讨色彩和老年人色彩感知规律，如黄茜等分析了长沙市养老机构的室内色彩，并进行现场调研和问卷调查，得出老年人因辨色能力影响色彩喜好的结论。但这些文献较少从老年人角度深入探讨景观色彩的应用性，将色彩与养老景观设计应用相结合的研究相对较少。本研究以适老化景观与色彩设计为切入点，分析两者之间的影响关系，并进行了实证分析与讨论。主要围绕分析养老院环境色彩特征要素，解析适老化景观与色彩之间的关系，阐述适老化景观的色彩设计应用方法。

1、适老化色彩的美学原理

1.1景观色彩设计中的适老化需求

“适老化”设计包括住宅家居设计[1]、公共设施设计、建筑设计、产品设计、景观环境设计等方面，考虑老年群体的生理和心理特征，基于他们的特征和需求来完成相应的设计。色彩是视觉刺激中最重要的内容，美国色彩学家吉伯尔认为色彩是一种可用于治病的艺术手段，因为每种色彩都有其电磁波波长，并由视觉传递给大脑，促使腺体分泌激素，从而影响人的生理和心理，达到调整体内色谱平衡、恢复健康的目的[2]。和谐的景观色彩环境有益于老年群体的身心健康，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1.2老年群体视觉感官特征分析

色彩的产生是由不同波长的光波照射在物体上后引起观察者反应的一种感觉，其产生与光线、物体及观察者有关[3]。色彩具有三属性：明度、色相、饱和度。明度是指色的明暗程度，色相主要用以区分色彩的不同种类属性，饱和度是指色彩的纯度。色彩识别能力衰退是老年人普遍存在的问题，大量医学文献记载，老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容易产生晶状体、瞳孔、视神经等生理性视觉退化[4]。晶状体增厚导致光线适应能力变弱，使得老年人对明暗的适应能力减弱，瞳孔也会变小，到达视网膜的光线减少且离散，辨认波长较短的青色、绿色能力降低。视神经由视杆细胞和视锥细胞组成，视杆细胞是感光细胞，能感受到黑白灰三种颜色，视杆和视锥这两种细胞的减少，使明度变化感知能力下降，色彩的辨别灵敏度也会降低，以致老年人群体对明度变化弱的颜色、同色系的色彩难以分辨。

1.3借鉴伊顿色彩调和理论

颜色搭配的色彩调和理论在西方发展了千年，近代学术界定义色彩和谐是指“相邻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色彩组合在一起，产生令人愉悦的效果”[5]。19世纪以来，色彩调和理论主要有歇茹尔色彩调和理论、孟塞尔色彩调和理论、奥斯特瓦尔德色彩调和理论、孟-斯宾瑟色彩调和理论[6]，以及约翰斯·伊顿色彩调和理论。

约翰斯·伊顿（1888—1967年）是包豪斯最重要的教员之一。奥斯特瓦尔德提出让人愉悦的色彩组合就是和谐的，这仅是一种主观的色彩和谐标准，而伊顿则进一步通过客观的原则来判断和谐的色彩。伊顿从色彩物理学、生理心理学等不同角度研究色彩，侧重分析了色觉的生理现象，并通过大量的生理学实验验证只有色彩和谐时，才能呈现出相符的色彩效果，否则会出现视觉残像等错觉，如当眼睛凝视一个黑底上的白色方块，然后移开目光后，会看到一个黑色方块。如果凝视一个红色的正方形，残像就是一个绿色的正方形。但如果盯着一个中灰色背景上的中灰色方块，就不会出现其他颜色的视觉残像。可见灰色就是视觉所需要的平衡状态[7]。生物学家瓦尔德·赫林认为，人的肉眼和大脑需要中等灰色，否则就会感到焦虑，中等灰色在人的视觉系统能达到一种完全平衡的状态。伊顿在色彩中寻求规律，提出如果两种或更多色彩混合后产生一种中性灰色，那么它们就是互相和谐的。这种灰色可以用黑色和白色调和产生，也可以通过两种互补色与白色调和出来。当一组色彩含有比例恰当的红、黄、蓝三原色时，其混合的结果是灰色，它就能与人的眼睛达到和谐状态。在歌德计算出三原色的亮度——黄、红、蓝的面积比为3∶6∶8的基础上，约翰尼斯·伊顿提出了可以量化和谐构图中色彩的方法：色轮上的和谐色彩包括所有互补色，在十二色轮中构成的等腰三角形、等边三角形、长方形、正方形的色彩组合，它们的互补色都处于对立的位置上（见图1）。这种互补色、邻近色、分离补色等组合方法是调和的。

研究显示老年人因视觉退化，喜好景观空间中局部色彩的高纯度、强对比的色彩组合。伊顿色彩调和理论中的补色对比、色彩组合等调和方法，符合大多数老年群体的视觉偏好，为适老化景观色彩设计的应用提供了科学的指导依据。

2、适老化景观理念下的色彩特征

2.1识别性与认知

视觉是人类认知系统中一个强大的信息通道，直接影响人的记忆表现、认知效率等方面。因此色彩的一个重要作用是解释、说明、引导功能，例如在安全导则的图例上，黄色代表危险信号，而服装的色彩则可用于表达身份。对人类的视觉体验产生影响的元素中，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元素就是色彩[8]。色彩调和后的对比强度能有效凸显视觉的引导性，对老年群体视觉系统进行刺激，帮助老年人更加高效、准确地获取信息，从而提高老年人的识别能力和记忆能力。

2.2功能性与适宜性

养老院景观中的适老化设计，不仅应满足老年群体的基本需求，还应在景观设计中赋予空间以色彩的活力，激发老年人参与户外空间活动，从而为老年人的生活增添乐趣和幸福感。NIKE针对老年群体的广告采取了将老年人穿着打扮、行为方式年轻化的策略[9]。选择了具备粉紫渐变这类带有艳丽色彩的鞋子，借助老年模特来凸显老年人穿了该品牌运动鞋也能健步如飞、充满朝气的视觉形象。根据以往的养老院数据和文献可知，居住在养老院的人群主要是70～80岁年龄段的老年人，其类型大多为自理与半自理老人[10]。户外活动及康复训练对他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日常活动。目前国内养老院的景观普遍较为单一，极大地降低了老年人在园中停留的意愿，此外，缺乏秩序的多色彩空间也会使老年群体产生视觉审美疲劳。因此，从系统色彩关系中寻找色彩的和谐规律，可作为适老化景观设计的基础。适老化景观设计的和谐色彩关系包括养老院空间中的景观硬质空间、建筑外立面、景观植物等之间的色彩分布和比例关系，以达到力量的均衡与对称。

图1十二色轮中的三角形、正方形、长方形的和谐色彩组合（图片来源：约翰斯·伊顿．色彩艺术[M]．方昕，译．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22.)

图2维瓦尔第保健中心

（图片来源：戴维·坎普．康复花园[M]．潘潇潇，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图3重庆龙湖颐年公寓康复花园

（图片来源：陈崇贤，夏宇．康复景观：疗愈花园设计[M]．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21.)

3、适老化景观色彩调和设计策略

3.1空间秩序与色彩的调和

伊顿的色彩调和理论提出了和谐意义上力量的均衡与对称，人的感官是通过对比来起作用的，并从十二色轮中得出色相、明暗、冷暖、补色、同时、饱和度、比例的七种类型的对比。本文将从补色对比、比例对比、饱和度对比、明暗对比等与适老化景观色彩空间联系密切的色彩对比方式出发，运用双色组、多色组等色彩构成技巧进行案例分析。

在色轮中，处在直径相对位置上的为互补色，两种互补色混合后形成灰黑色。伊顿对视觉残像和同时性的实验可以说明眼睛需要有相应的互补色来进行色彩平衡。要注意的是，由于老年人的水晶体泛黄，使得老年人色彩辨别能力减弱，对波长较短的绿—蓝色彩较难分辨，在识别红色—黄色时，其错误率较低，此外，对密度相近的色彩分辨能力也较差，应选择色相差异较大的对比色彩组合[11]。维瓦尔第保健中心（见图2）建筑外墙面使用的是白色及灰色，而入口处的色调则采用了双色组中的补色，以恰当的比例调和红色、橙色的构筑物体和小面积的绿色植物，保持稳定的同时令老年群体兴奋、充满活力地在庭院中交流和休憩。而位于中国重庆的龙湖颐年公寓康复花园（见图3），体现了对老年人活动最善意的关怀，颜色鲜艳的环形跑道与重庆整体环境的灰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跑道旁边的彩虹廊架构思源于自然光的分解，采用识别度较高的橙色作为主色，清晰、易于辨识，不仅能起到引导的作用，还可以鼓励老年群体走进户外探索花园的乐趣[12,13]。

在空间设计的过程中，对各种设计元素包括线条、形状、颜色、纹理和图案、比例和光线进行综合考量，是成熟的、有序的、完整的方案[14]。色彩的丰富性与材料表面的纹理、造型形状的大小、比例等关系密切。在马克思·塔伦鲍姆康复花园（见图4）案例中，设计师采用了自然形式，设计元素全部为人造材料，无需高昂的维护成本，同时空间色彩整体而又艳丽。花坛内设有多姿多彩的人工吹制而成的玻璃花，墙面是由绿篱形成的空中观景花园。这些丰富的色彩象征着希望和生命之花永远绽放。人类视觉倾向于把相似的物体聚合在一起，将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不同的花坛内的玻璃花被赋予了不同的颜色，整体上形成暖色的色块，与空中冷色绿篱形成补色对比。这种明暗、冷暖的色彩组织形成明确的色域和色块，也是使视觉画面保持和谐的一种方式。

利用饱和度对比、比例对比的方法，使用双色组搭配的三角形状，使得色彩和形状拥有一致的表达方式，产生了叠加的效果。饱和度可以用四种不同的方法稀释，即白色、黑色、灰色、纯色中的互补色稀释。在美国坎普希尔·根特老年公寓（见图5）的建筑外表面中，屋顶颜色为深绿，墙体为浅绿。大面积的墙体使用白色稀释，得出饱和度较低的淡雅色彩，使其特性稍微趋向冷调，营造和谐、安静、自然的氛围。用白色淡化后得到的色彩搭配混合黑色后的墨绿色屋顶，给人一种宜人、内敛又欢快的效果。

3.2视觉连续性与色彩时空变化的动态调和

植物色彩在绿化空间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不同植物的季节、花期、花色变化构成动态色彩调和的自然美。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高档老年公寓克莱尔大楼的屋顶花园（见图6），体现了视觉的连续性中多层次、多景观的生态植物群落，丰富了色彩环境，使老年人精神焕发，让老年人感受到自然的色彩之美。一年四季中，春季的颜色最为绚丽多彩，有红色的桃花、玫瑰花等，有黄色的迎春花、棣棠花等，这些颜色给人以热烈、兴奋、温暖的感受，并且鲜红色的花能增加人的食欲；夏季的主色是青、绿色等植物色，搭配紫色、蓝色、白色的绣球花给人以清爽和宁静的感觉，此外，浅蓝色的花对发高烧的人有良好的镇静作用；秋季以红色、黄色的落叶色为主，如五角枫、银杏等植物形成金秋效果，给人安定和满足的感受，橙色的花对呼吸系统有益；而冬天则是洁白无瑕的色彩，形成温暖、清明、纯净、优美的景色。通过色彩的视觉语言感受情感及美感的共鸣，这些颜色对老年群体的视觉、触觉、心理感受等形成多种刺激，增强老年群体的信心，能有效减缓老年人细胞的衰老速度，保证心血管系统的正常运转[15]。

图4马克思·塔伦鲍姆康复花园

（图片来源：戴维·坎普．康复花园[M]．潘潇潇，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3.3地域性与心理的色彩调和

中国江南的白墙灰瓦，意大利的黄墙红瓦，希腊的白屋蓝顶等建筑色彩都因不同的地域文化而影响人们的色彩感知。许多学者指出波斯、中国、希腊是最早相信草本、水等自然植物和景色能缓解压力的国家，日本的禅宗园林是中国古典园林的一个演化分支[16]。受中国传统哲学观“虚”“空”的最高境界影响，中国和日本的庭院空间更强调“意”的方面。在伊顿色彩调和理论中有分析中国和日本的水墨画，两者都以色彩明暗对比的方法，通过留白取得了完美的视觉平衡。在景观色彩设计中，同样可采取明暗对比手法。例如台湾省长庚康复花园景观中的植物、地面铺装、建筑外墙材质均使用了同一色系中不同明度的色彩，饱和度最低的两种灰色地面铺装使整个景观空间变得柔和，材料上采用低反光的木材、石材以调节半自理等病患老人适应亮度的能力（见图7）。木材、哑光石材与重金属相比，是一种质地柔和、重量轻、温性好的典型物料，搭配同样色系的涂料，极细微的明暗变化唤醒其暗藏的景观活力。

4、结语

文献研究与案例分析表明，在色彩调和理论及老年人特殊群体视觉、生理、心理的需求等因素影响下，色彩和谐思想在国外养老院景观色彩中应用较为广泛，体现在补色、形状、比例、明暗对比等方面。通过养老院建筑外立面色彩的调和、景观植物的色彩和谐、老年人参与户外活动的色彩引导等方法实现色彩调和的目标，有效塑造了鲜明的场所特色。虽然我国与国外的养老景观有较大的差异，但以色彩运用为代表的伊顿色彩调和理论完整而详细，具有较强的理论指导意义。在进行景观色彩设计时，以维护大部分老年群体的景观权益为宗旨，利用色彩调和理论的色彩设计技巧，以期为适合老年人的景观色彩设计提供指导。

图5美国坎普希尔·根特老年公寓

图6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高档老年公寓克莱尔大楼的屋顶花园

图7台湾省长庚康复花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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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戴维·坎普.康复花园[M].潘潇潇,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文章来源:邝芝芳.色彩调和理论在养老院适老化景观设计中的应用与探讨[J].城市建筑,2024,21(16):103-106+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