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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将军诗人郭昂诗的新发现和文献价值研究分析

  2020-08-31    531  上传者:管理员

摘要:元初将军诗人郭昂生前创作大量诗歌,逝后其长子郭震编成《野斋诗集》刊刻行世,明中期诗集散佚。近年《全元诗》辑其诗274首。今于《郭氏家谱》新发现郭昂《文毅公诗集》一卷,其中有136首为《全元诗》所漏收。现据有关文献资料,对《野斋诗集》之成书、流传、散佚等考证梳理,并对新发现之诗讨论其文献价值。

  • 关键词:
  • 中国史
  • 文毅公诗集
  • 诗歌
  • 郭昂诗
  • 野斋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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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蒙古大军中汉人将军郭昂(1228~1288年),是一位身份特殊又创作了颇多诗歌的诗人,他的诗在元代诗史中具有特殊的地位。但随其诗集散佚,明清及近世很少有人关注。《全元诗》将其诗搜集整理,得诗274首,才渐次将其人其诗揽入了近年的研究视野。日前,笔者于郭氏后人寻得《郭氏家谱》五卷,其中卷三载《文毅公诗集》一卷,共收郭昂诗203首,与《全元诗》比勘,尚有136首为首次发现。现据有关文献,对郭昂《野斋诗集》的结集、流传、散佚等考辩疏证,对新发现的《文毅公诗集》进行文献、文学价值探讨。


1、《野斋诗集》的结集、版刻、流传与散佚


《野斋诗集》的编订、版刻、流传以及散佚问题,杨镰《全元诗》所收郭诗的诗前小传中有所描述:

元人姚燧《牧庵集》卷三有《郭野斋诗集序》。据姚燧序,《野斋集》是郭昂的嗣子、杭州路镇守万户郭震辑刊。序中说,郭震搜集到郭昂诗六百多首,怕父亲遗作散失,便筹措刊刻行世。”但《野斋集》未见书目著录,《元诗选》二集有郭昂《野斋集》,存诗仅十首,是顾嗣立据《元风雅》等总集辑成。[1]1

这则小传并未对《野斋诗集》的具体流传进行考究。同为杨镰所著的《元诗史》中,对《野斋诗集》的散佚时间略有推论:“《野斋集》罕见于历代书目。原本当佚于明初。”[2]269但此仅为推测而已。

郭昂元初颇有诗名。《元史》卷一六五《郭昂本传》言其少年时即“稍通经史,尤工于诗”[3]3882。冯岵撰《郭公神道碑记》说他:“及冠,文武兼济,尤工于诗。尝游学于外,所至时贤莫不虚席以待。”后来在军旅生涯中,“每遇深山大川,必以诗记其实”[4]。蒋易于元初至元间编《皇元风雅》,便已收郭昂诗《从军》《寄张九万户》《过桃川宫》《客燕》《寓潭水院寄王鼎臣》《杜季明》《偶感》七首。惜郭昂一生戎马倥偬,在世时无暇将所作之诗结集付梓,其《野斋诗集》乃是他过世以后,由其长子郭震收集编订。姚燧《郭野斋诗集序》记载:“嗣侯震也,辑其遗文板之,播晓一世。”郭震为郭昂长子,据《元史·郭昂传》《郭氏家谱》记载,郭昂逝后,震承袭怀远大将军、杭州路万户,子孙皆家杭并世袭其职。郭震于郭昂逝世(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后将郭昂存诗略作整理,编订成集。20余年后,适逢当时大文学家姚燧游杭,请燧为诗集作序而刊刻行世。姚燧《郭野斋诗集序》云:

燧游余杭,都漕冠公理赋两浙,曰:“余,野斋相好者,子亦有雅一日焉。今嗣詹戍是,求序其遗集,子容让为?”因得读之尽卷,为诗六百余首。[5]50-51

姚燧“游余杭”的时间,据刘时中《牧庵年谱》记载,当在至大四年(1311年)。《年谱》云:

至大四年辛亥:先生七十四歳,为中子坼娶焦氏妇。闰七月至杭。未几,中书遣陈检阅复以承旨召,病,不克赴。十月,至京口,买舟西归。[5]696

即姚燧“游余杭”之事发生在至大四年(1311年)的闰七月至十月间,其《郭野斋诗集序》当亦作于此间,《野斋诗集》的刊刻流传当在此时或稍后。

据上述姚燧《郭野斋诗集序》中所言,《野斋诗集》最初成集收诗“六百余首”,而今《全元诗》所辑郭诗仅274首,尚不足原诗集一半,可见《野斋诗集》在流传过程中散佚颇多。参之现有相关文献,《野斋诗集》的流传及散佚大致呈现如下轨迹:

郭昂在世的元至元年间,蒋易于《皇元风雅》中已收录郭昂诗7首。元末,熊梦祥编《析津志》,今见《永乐大典》辑本《析津志辑佚》,有郭昂诗《潭水院》《燕山》两首,均为记录北京地理风貌之作。明初洪武时期,孙原理辑《元音》,收郭昂《客燕》诗一首。成书于明成祖永乐六年(1408年)的大型类书《永乐大典》今存残卷,可辑出郭昂诗38首;约与《永乐大典》同时的大型诗歌类书《诗渊》稿本,收郭昂诗词259首。此《永乐大典》《诗渊》为今《全元诗》所收郭诗之主要文献来源。由《永乐大典》和《诗渊》存诗状况可知,《野斋诗集》于明永乐年间应仍以较完整之面貌传行于世。

明正统六年(1441年),杨士奇等编《文渊阁书目》,其卷十著录:“郭野斋诗稿一部一册,缺。”[6]132也即《野斋诗集》原本于明英宗正统年间在文渊阁藏书中已缺失。此后明钱溥《秘阁书目》焦竑《国史经籍志》乃至万历时期孙能传等编《内阁藏书目录》等公藏书目中均不见著录,而明人私藏书目亦未见记载。据此,《野斋诗集》当于明正统年间逐渐散佚。

自《野斋诗集》散佚后,郭诗也淡出文人诗学关注的视野。郭昂诗被重新收集整理已至清康熙年间,康熙帝敕命张豫章等人收录宋、金、元、明四朝诗作,编著《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而《御选元诗》中仅收郭昂诗四首:《赠杜季明》《从军》《客燕》《偶感》。1康熙间顾嗣立编《元诗选》,其二集收有《野斋集》,仅录郭诗九首:《寄张九万户》《过桃川宫》《客燕》《寓潭水院寄王鼎臣》《杜季明》《偶感》《呈董相》《从军》《开州卜居》,这些诗主要辑自元代的诗歌总集《皇元风雅》《元音》以及明代所编元诗总集《元诗体要》等。清嘉庆六年(1801年),钱大昕修《元史·艺文志》,其卷四载:“郭昂,野斋集。”[7]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之《元史新编》也有同样的记载,二者均未记录此集之具体存遗情况,可见郭昂诗偶有零星流传的数首而已。

上世纪末至本世纪初,杨镰等辑纂《全元诗》,郭昂存世诗得到全面搜集整理。《全元诗》据明稿本《诗渊》,类书《永乐大典》残卷,补之以元、明、清诗人别集、总集、方志等文献中散存的郭诗。《诗渊》中共收郭昂诗词259首,其中含词三首;《永乐大典》残卷收郭昂诗38首,除去与《诗渊》重复者,尚有诗12首增补。此外,还有《皇元风雅》《析津志辑佚》《文翰类选大成》等文献中一些零篇残存作为补充。因《全元诗》不收词作,故共收郭诗274首,诗前小传统计为“二七六首”有误。


2、《文毅公诗集》的新发现


近年,笔者于郭氏后人偶得《郭氏家谱》五卷,此家谱初编于明永乐元年(1403年),由郭昂裔孙郭肇编修,今得此五卷《家谱》为乾隆六十年(1795年)郭氏续修之手抄本。家谱首列序言,后有修纂凡例、家训、历次续修记录。正文部分以世系为序,功业显赫者录入衣冠图,并记其生前官职及死后追封,有行状、碑铭、家传者则列于后,不仅对研究郭氏家族文化具有重要意义,其中的碑传资料,可与正史或其他史传、方志对比互证,可补元、明史料之缺,以纠正史之误。谱中除郭昂衣冠图、碑记之外,卷三收有《文毅公诗集》一卷。“文毅公”,乃为郭昂谥号。郭昂于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逝于广东宣尉使任上,枊贯《待制集》卷八有为其所作《郭昂谥文毅》一文:

故广东道宣慰使郭昻,始以布衣纳策参赞军幕,从征数年,卒能以智谋勇功翼成渡江之绩,收抚广南,招怀峒獠,先声所至,莫不震惊。观其横槊赋诗,下马草檄,沈机敏识,槩世仁威,虽古良将复出未敢多让。谨按谥法,博闻多见曰文,致果杀敌曰毅,宜谥曰文毅。[8]304

《郭氏家谱》卷一冯岵《郭公神道碑记》亦云:“朝廷追赠推忠宣惠定远功臣、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封弋津郡公,谥文毅。”所以,谱称“文毅公”。

《文毅公诗集》一卷,为明初永乐元年(1403年),其重孙郭肇从《野斋诗集》600余首诗中选出203首编定。此集前无序,后无跋,惟在谱前“附录”例言中谓:“先人著作之文章……苟或置而不录,则后人视为故纸而不知继述矣!凡此等文字务录之以附于谱,俾子孙世世能述,以为儒业,庶不失为诗礼之家焉。”[8]304是谱以郭昂之父郭彬自河南林州迁居大名为一世祖,郭昂为其二世祖,下皆祖而述之,以郭昂为荣。其《文毅公诗集》于五卷家谱中独辟一卷,以见尊崇之至。

《文毅公诗集》所选之诗皆为七律,现将《文毅公诗集》篇目与《全元诗》所辑郭昂诗比勘,为节省文字,仅将新见之诗目列表,详见表1所示。

从表1统计可知,《文毅公诗集》收诗169题,共计203首。其中137首为近世第一次见到。

此集元初即已编定,为何自明至清不见世人谈及,亦无书目著录呢?这与《郭氏家谱》的传播有很大关系。家谱本是一家一族之私史,仅秘藏于本族本姓,是维系宗族血缘关系,团结族众,宏扬宗亲文化的私家典籍。仅供族人代秩传承,家庭教育,宗亲联络之用,盖不外传。正如《郭氏家谱·凡例》所言:“斯谱之作,天序民彝,焕乎攸寓,且为传家之典章。告我后人,秘而藏之,保而守之,非如金石之具失之而犹可以复得也。”正因如此,社会上很难见到。就一族而言,不是一支之长门,或有学问、有身份、有地位者,也没资格保存家谱。近年随着社会发展和宗族文化开放,《野斋诗集》散佚近600年后,其节本《文毅公诗集》才得以重现于世。

表1《文毅公诗集》新见郭诗之目录


3、《文毅公诗集》的文献价值


郭昂是元初蒙古大军中有较高文化修养的北方汉人将军。姚燧《郭野斋詩集序》说他攻拔襄阳后,“乘破竹锐,浮马棰渡江,乃得专一旅之众,践蛇茹虫,崎岖楚越之徼,以蛮獠之鷔岸诈谖,曽不敢少傃其锋。既怀柔者必仁存而信抚之,使人不知有易代之惧”[5]50。甚或蒙冤系狱,多以苍生为念。征战历程中的腥风血雨、惊奇困惑、矛盾苦楚,难为他人言道的隐衷,多于诗中宣泄。正如顾嗣立所言,“率多江关戎马之作”[9]184。其诗在元代诗坛上,具有其特殊的认识价值和不可取代的历史地位。20世纪80、90年代,伴随《全元诗》的搜辑编纂,郭昂诗的价值被逐渐认识,但由于600余首《野斋诗集》的散佚,已很难窥其全貌。今《文毅公诗集》的新发现,不仅对郭诗思想艺术、生平事迹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且对元诗的整体风貌研究亦有难得的参考价值。

3.1 《文毅公诗集》重要的文本文献研究价值

《文毅公诗集》为《野斋诗集》编纂原貌提供了难得的信息。从上述考述中可以发现,郭昂散存诗歌主要集中于《永乐大典》残本和手写稿本《诗渊》中。《永乐大典》以韵编纂,即“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所收郭昂诗,完全不按原集顺序,因此,从《永乐大典》散存郭诗中很难看出原集是何规制。《诗渊》则以诗歌题材分门纂类,大体以每首诗题目之含义而分收于不同门类,因而也无法了解原诗集之顺秩风貌。《全元诗》所收郭诗辑自不同文献,亦按所依文献原秩排列。故而已佚《野斋诗集》其编排体例仅靠散存之诗已很难考查。而《文毅公诗集》所收诗皆为七言律诗,其顺秩当以原集从前往后依次选录。从《文毅公诗集》选诗编排顺秩可知,原《野斋诗集》基本依体裁形式分类,而每种体裁的排列顺秩是比较粗疏的,并未按时间先后依次排列。

《文毅公诗集》还具有珍贵的文献补遗、校勘价值。在《文毅公诗集》203首诗中,有137首为《全元诗》辑郭诗之外所新见,可补《全元诗》漏辑之遗。另,《文毅公诗集》67首虽为《全元诗》已收诗,但可作为《全元诗》重要的校勘文本。有些诗通过异文互证,还提供了难得的历史信息。如《全元诗》郭诗有《寄王鼎臣》组诗三首[1]6,辑自《诗渊》第583页,而《文毅公诗集》有《寄鼎臣元敬》一首,又有《寄王鼎臣》一首,分别为《全元诗》组诗三首的其一与其三;参以《永乐大典》卷一四八三二,有《寄王鼎臣》二首,为《全元诗》其一、其二;又有《寄鼎臣元敬》一首,为《全元诗》其三,与《文毅公诗集》同。由此可断,三诗并非同时所作的一组诗。《寄王鼎臣》二首,《文毅公诗集》选其一;而《全元诗》此诗其三,原题应为《寄鼎臣元敬》,并非与前二诗作于同时、同题。另外,由此诗标题可知,郭昂少年好友王元敬,字鼎臣。再如,《全元诗》郭诗有《寄刘元礼郝仁清》[1]42诗,《文毅公诗集》收此诗题目“清”字作“卿”,“卿”字是。《全元诗》郭诗《燕山》[1]43内容,与《文毅公诗集》所收《过居庸关》同,考之诗句皆描述居庸关之形胜,诗题当是《过居庸关》,《文毅公诗集》是,而《全元诗》此题有误。除诗标题外,一些《全元诗》中郭诗的文字讹误,亦可据《文毅公诗集》对勘校出。如《全元诗》之《早起赴行衙》“茶灶晚烟迷市井,瘴江寒气入城楼”句[1]36,《文毅公诗集》此诗“晚”作“晓”,“城楼”作“楼头”,明显《全元诗》有误:诗题为“早起赴行衙”,所见之景应为早上,怎能有“晚烟”呢?诗人是“赴行衙”不是在“城楼”守城,作“楼头”更合诗意;且“头”字作为韵脚,与前后诗句押韵。再如《全元诗》之《寄樊参议》[1]7有句“天意定意从化笔,人心何是敢忘筌”,一看明显有误,一句诗怎有两个“意”字?“何是”还是“何事”?《文毅公诗集》给出了正确答案,前句第二个“意”字应为“应”字,而“是”是“事”字之误。可校甚多,不一一列举。

3.2 《文毅公诗集》中一些诗歌,可补史传之不足,为研究郭昂的生平事迹提供了新史料

《元史》郭昂本传对其初官行迹记载简略,如初仕山东统军司知事,本传中只有一句带过。其实,据《郭氏家谱》中冯岵《郭公神道碑记》记载,他是至元三年(1266年)出仕山东统军司知事,直至至元十年(1273年)升任西川统军司经历才离去,在山东统军司供职八年之久。《全元诗》郭昂辑诗中,这一时期的诗留下极少,而《文毅公诗集》中有《掠涟州》《沂州有感因懷襄陽府》二诗当是这一时期所作。涟州,即今江苏涟水。《元史》卷七《世祖本记》四记载:至元九年(1272年)六月,“山东路行枢密院塔出,于四月十三日遣步骑趋涟州,攻破射龙沟、五港口、盐场、白头河四处城堡,杀宋兵三百余人,虏获人牛万计”[3]141。《掠涟州》诗有“一片平湖彻海边,往来十日絶炊烟。渴调米炒和泥饮,困伏雕鞍带甲眠。犬齿潮沟深没马,牛毛修苇乱参天”句,描写了掠涟州的具体战斗场面,史诗互证,记下了郭昂的参战经历,也为正史提供了补证材料。而《沂州有感因懷襄陽府》诗,则是在山东统军司驻地沂州感怀襄阳战事的诗。至元二年(1265年),山东统军司(全称山东路都元帅府统军司)由益都移司沂州(今山东临沂),成为元在黄淮地区与南宋对峙的前沿指挥中心。据姚燧《郭野斋诗集序》记载:“会至元丁卯(至元三年,1267年),大集诸道兵襄阳,张平宋本,一时材武智计之士,莫不绳联辐凑,各试其能。长围之下,凡六年而拔之。”[5]696郭昂被山东统军司调往襄阳参战,而这首《沂州有感因怀襄阳府》,就是在临沂幕府有怀襄阳战事的诗。诗有“金汤势固终难倚,文德风行远自来。虎视欲舒天下志,鼠偷元非幕宾才。九原不唤羊公起,片石空令万古哀”诸句,谓襄阳虽号固若金汤,终究不可仅倚仗险要,而“文德风行”、人心向背最重要。虎视孤城,放眼天下,不能只做一些鼠窃狗盗之事。最后两句以怀念魏晋时期著名战略家羊祜作结,表现了心忧天下、踌躇满志、对襄阳久围不下的沉重心情。《文毅公诗集》另有《襄陽感事》《襄陽感懷》《襄阳新居》诸诗,可与姚燧《郭野斋诗集序》中郭昂生平记载互证,形象再现了襄阳战时、战后的现状。

《元史》卷一六五《郭昂本传》未载郭昂曾官西川统军司经历事,冯岵《郭公神道碑记》记载:“十年,勅降金符升从事郎、西川统军司经历。”《文毅公诗集》中有《成都乱后二首》,当是他初至西川所作;离成都时,有《别成都诸公》诗。再如任襄阳总军司经历,至元十一年(1274年)六月,随伯颜大军南征,十月,伯颜大军受到郢州都统制张世杰的顽强抵抗,元师遂入汉江,取沙洋。《文毅公诗集》中有《南征二首》《沙阳怀旧》诗。过江,郭昂有《早发汉阳》八首,《江陵乱后》诸诗。至元十二年(1275年)春,郭昂接到自湘潭传来的羽书,他自专一队沿洞庭西、武陵山脉东麓南征,进驻武陵(今常德市),攻占益阳,平定湖南西南至黔桂诸地乱匪,在《文毅公诗集》诸诗中,都可找到佐证。

郭昂自至元十九年(1282年)至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近五年的时间在江西平盗,至元二十年(1283年)瑞州平乱时被污谗下狱,《元史》本传、《郭氏家谱》中冯岵《郭公墓碑记》皆不见记载,而《诗渊》中有《狱中偶得》27首七言绝句辑入《全元诗》[1]31,今《文毅公诗集》新见诗中有入狱前《瑞州捕贼回过新昌因寄省参》,有狱案解除后《感事》四首、《层山有感》一首可供互证,并再现了这段人生经历的细节。《瑞州捕贼回过新昌因寄省参》:“冰霜肝胆自天知,畴昔贪饕未忍为。有政但从宽处决,无私何惧静中窥。万家和气开生意,十里春风动彩旗。寄与雍容莲幕客,玉堂贤相莫教疑。”诗人自瑞州捕盗回,过新昌(元初属瑞州),听到有人污告他滥杀抢劫,他以此诗寄江西行省参议官,为自己的无辜申辨,希望中书行省之大吏、朝廷玉堂之宰相不要徒生猜疑。《层山有感》则是他刚出冤狱,带兵平盗至层山(江西永丰县东南,元至元中置巡司),得探马报,乱贼已在掌控之中。但他因刚遭不白之冤而又怕被人猜忌误解,诗有“世路倦行难得直,时情刚被恐生猜”句。但他还是下了决心“虎狼入阱留无用,鸟雀伤弓唤不来”;“一杯谁惜头颅雪,要趁秋风剪祸胎”。这些诗都为我们了解诗人冤狱前后的情状提供了证据。

3.3 《文毅公诗集》为郭昂诗歌思想内容及艺术成就研究拓展了新视野,提供了新材料

《文毅公诗集》137首新见诗作,形象地再现了元至元初至(1263年)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间一个军人经历的种种生活画面,真实反映了他复杂苦楚的矛盾人生。其中涉及战争的军旅之作最多,有50余首。这些诗并非直写征战厮杀,多为述怀言志之作,他渴望建功立业,但对战争给社会、给百姓带来的破坏和苦难,他痛心悲悯。这里有如《收殴家等洞》“边月欲沉营火举,朔风才起瘴烟回。纵教两鬓俱成霜,未必丹心尽似灰。袖里镆鎁三尺水,且留时复静渠魁”的壮志豪情的抒写;也有如《旅怀》诗中他一面写“风悲鼓角心犹壮,云断柖楸梦未央”的将军豪气,一面又痛苦写到“两字功名家万里,一灯儿女泪千行”,他希望尽快结束战争,自己能解甲归田“只须剑倚边尘静,旋买耕牛近洛阳”的矛盾心理。《沅州道中》写自己疮花未愈,御书又催,“马背疮花恰欲痊,御书催促五溪边”,道中不仅见“江翻暴雨”“路圯危崖”,更是“眼前最苦伤心处,千里青山夹废田”,痛心战争给社会带来的民生凋弊,隐含着一个战争执行者的深切自责。他批评官府不要只图“干济”功名,更应体恤战争疮痍中的百姓,盼望百姓能粮蚕丰收,仓储充盈,《伤时》诗写到:“人民谁恤疮痍苦,官府争图干济名。五谷禾苗蚕恰蚁,可能仓库一时盈?”有些诗还对自己一些战斗谋划中的失误所带来的兵民痛苦而深深自责,如《即事》诗:“當時帷幄少深籌,拔劍横行豈我流?割去萬家心上肉,釀成千古筆頭羞。”这在古代军旅诗中都是很少见的。

郭昂新见诗中,感事兴怀、思家念亲之作共有36首。其中以《感事》命题的就有五首(见表1)之多,还有《沅州感事》《襄陽感事》等。这些诗皆为因事生感,因感抒怀,表达对社会现实的看法和自己的深沉感慨,不仅真切地反映了元初社会,也真实地记载了诗人的心路历程。《常武感事》诗是他“得专一旅之众”,授宣武将军沿边溪洞招讨副使,平定湘黔溪洞少数民族,驻常德时的一首诗。首句云“雪不成花水不冰,眼前风物总关情”,诗人绕心难放的“情”是什么?颈联写出了“关情”所由:“千里鸡豚空绝种,万家田土尽抛耕”。

原来所关之情是战争给当地百姓带来的破坏。另,《感事》组诗四首,是他至元二十年(1283年)江西平乱、被污下狱,被保出狱后写的一组诗,颇能表现他乱与治、尽忠与爱民、建功立业与思家念亲、仕与隐等复杂矛盾心理。其一,说自己年轻时亲老家贫,为生计东驰西驱。中两联“扫门虽负平生愿,着脚犹惭巨眼窥。三失谩嗟心欲死,千钟不怕事堪悲”。他以战国时魏勃扫门以求谒权贵,托身高官以入仕途的故事自比。郭昂为贤相廉希宪赏识踏入仕途,虽求谒高官并非本愿,但自从入仕,脚踏实地,勤奋努力,犹怕辜负知遇之恩。“三失”句,言自己竟犯“三失”之过2,而惭愧欲死;而同僚友竟污己侵贪,自己虽清白不惧,但必竟经历了牢狱之灾,甚感悲凉。

最后两句“潇潇两鬓将成雪,刚被时情却为谁”所谓“时情”,即自己无端被污下狱之事。自己已潇潇两鬓白发,如此遭际,他不尽要问苍天,问社会,这又为什么呢?不平之气充溢其间。其二则进一步表达自己忠贞遭谤,正直被仇的不满,客观上揭露了社会不公。“报国无他一死休,封侯堪为烂羊羞。心难媚皂长招谤,事不容奸总是雠。忌器忍投穿壁鼠,衅钟何择过堂牛”。

自己忠心报国,死而后已,以尸禄其位为不耻。但自己不媚俗、不容奸却招谤被仇,任人宰割;后两句则指出治世安国,只能来自朝廷恩威正气。“五陵莫道无安术,正要恩威自上流”。言外之意,自己遭谤入狱与上层高官不明事理有关。其三则提出了元初社会的一个重要问题,即元初各级官府私欲横流,法治破坏,至使国家弊端百出。“眼前物物总相谩,冰厚元非一日寒”。正是这类问题长期不得解决,以至“法到弊时难办事,心从私处定亏官”。其四则写出自己勇于任事,而得不到朝廷关心而长期前线征战的痛苦,“一官谁与问炎凉,白发空惭寄远方”。

在蒙古、色目皆为一等臣子,而汉人将军只能在“脚底是非千丈海,眼前名利九秋霜”的宦海中艰难工作。有污告陷害,而“乌台有月云犹惨,黄阁无风日自长”,那些高高在上的御史台、雍容闲雅的内阁并不能公正执法,而是敷衍公事,自得清闲。所以就产生了“好脱貂蝉从此去,两盂稠粥老农桑”的归隐思想。正是在蒙古军中对汉人将军的不公,导致郭昂诗中思家念亲的题材颇多。在136首新见诗中,直接表现家亲之思的就有《思归》及《怀归》《思亲》《醉乡》等诗,而每逢节日、生病或闲暇,就勾起他家思之念,如《元日》《軍中寒食》《病中》等。

新见诗中还有酬答赠寄、交际往还诗23首,歌咏山川风物、描述风土人情诗20余首,这些诗从一个汉人将军的视角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丧乱”及诗人“丧乱”中的人生感受,为我们增添了难得的研究文本。


参考文献:

[1]杨镰.全元诗(第8册)[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杨镰.元诗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明]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4][明]郭肇.郭氏家谱[M].明永乐元年初编清乾隆绪修抄本.

[5][元]姚燧.姚燧集[M].查洪德,编校.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6][明]杨士奇.文渊阁书目[C]//丛书集成初编本(第2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7][清]钱大昕.元史艺文志[M].清嘉庆五年(1800年)本.

[8][元]枊贯.待制集[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10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

[9][清]顾嗣立.元诗选二集(上、下)[M].北京:中华书局,1987.

注释

1、此集收郭昂名下的还有《宜春赠别》一首,顾嗣立据以收入《元诗选》。今据杨匡和《元代诗序研究》(广西师大博士论文)考证,此诗乃元江西诗人郭钰所作。

2、《说苑》卷十《敬慎》:“丘吾子曰:吾少好学问,周遍天下。还后,吾亲丧,一失也;事君奢骄,谏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后绝,三失也。”参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96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第92页.


王树林,王梦琦.元初将军诗人郭昂诗的新发现及其文献价值[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36(0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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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名称:地方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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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单位:江西省教育厅

主办单位:江西科技师范大学

出版地方:江西

专业分类:文化

国际刊号:1008-7354

国内刊号:36-1322/C

邮发代号:44-35

创刊时间:2013年

发行周期:双月刊

期刊开本:16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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