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促进科技成果在多领域取得重大突破，但关键核心技术自主知识产权与科研成果不尽人意。新技术/产品从实验室到市场化经历连续且复杂的过程，企业探索未知领域易陷入“死亡之谷”[1]。科技成果转化需经过技术研发、中间试验、生产和商品化等环节，中间试验(简称中试)从原型设计开始，在实践中对原型进行调整、改进、评估、进入市场并获得商业认同的创新活动[2,3]。中试为产品与工艺放大提供中间环境，检验实验室成果的技术成熟度与稳定性，将新技术/产品应用于市场，检验市场接受度，降低技术与市场风险，加速科技成果转化[2,3]。因此，如何提升中试有效性成为科技成果转化重要的研究问题。

国内外学者主要从运行机制[2,3]、构建模式[4,5]、风险管控[2,6]、组织激励[3,7]等方面探究中试在科技成果转化中的作用及运行机制，但仍存在不足：

(1)中试研究仅局限于工程化阶段。在我国，对中试概念狭义理解为工程化开发，由各级各类工程中心、工程实验室及中试基地等进行技术开发，忽略了科技成果的实验室原型研制及与市场化衔接的商业化示范阶段的重要性，割裂实施与推进的结果使各阶段人力、物力、资金等各自为政，难以真正实现科技成果有效转化。但实际上，中试既包括以改善技术性能、解决放大量产问题的“试验(pilot)”功能，又包含对接市场需求，在真实试验现场大规模测试的“示范(demonstration)”功能[3]。

(2)先前对中试的研究更多将其作为一种结果[8,9],较少研究中试过程。Nemet等[1]调查的511个案例表明，中试工厂从构建、试运营到常规运营通常需5-20年。由此看出，中试的涌现、发展及其影响因素间的潜在联系有待破解。需强调中试的连续性、动态性与过程中的多节奏性，理解中试演进路径，搭建完整过程框架与整体视图。

(3)考虑中试运行的复杂特性，企业难以独立完成中试全过程活动，寻找高校、政府和上下游企业等行动者合作并构建行动者网络，为中试提供特定资源[2,8,9]。因此行动者网络管理成为研究关注重点，即为保障行动者核心利益、激发合作意识，核心企业必须制定网络管理策略加强协作[10,11]。但行动者网络管理忽视了各行动者提供的技能与知识难以直接应用于中试项目现象[7,11],且随着中试动态演进，知识的不断解释与传播更易出现模糊性与不确定性[12],不利于中试有效运行，需探明中试有效运行的内在机理。

因此，拟通过纵向案例研究，聚焦中试在科技成果转化中的演进路径，探索中试有效运行的作用机理，构建过程框架，为提升中试有效性，加速科技成果转化提供理论借鉴。

1、文献回顾

1.1 行动者网络管理与中试相关研究

中试有效运行通常难以依靠单个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或组织完成，要求核心行动者联合企业、科研团体、高校与公共部门广泛合作，每个行动者都贡献其独特战略资源并承担不同角色共同塑造中试环境[2,11],在促进中试知识开发和扩散、获得互补能力与资金支持并加强资源调动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7]。其中核心行动者指拥有与管理基础设施、承担领导角色并在网络中居于支配地位的企业[7],因占有新技术或资源成为行动者网络潜在管理者，设计长期激励机制，鼓励共同融资并引导相互交流。随着中试运行的不断推进，系统边界扩大，网络日趋复杂，行动者间利益冲突增多，因此行动者网络管理尤为重要[7,11]。

行动者网络管理，是指支持网络中不同行动者相互作用所采取的策略，以缓解行动者在财务、组织与目标等方面的矛盾，促进行动者合作互惠与知识共享，保障中试目标实现[7,11]。Söderholm[11]等提出了行动者激活/解除、网络目标实现、组织安排与引导互动三类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其中，“行动者激活/解除”策略，即引入具有互补资源与能力的行动者，为网络提供知识、资金与技术，或解除与项目目标不符的行动者；“网络目标实现”策略，核心行动者为避免成员矛盾与冲突而制定协调利益、促进目标一致的管理活动；“组织安排与引导互动”策略，核心行动者借助多重活动协调、安排行动者，使其发挥最大价值，促使协作顺利进行[2,7,11]。本研究聚焦中试运行过程中三类网络管理策略的实施方向与重点。

1.2 组织学习与中试相关研究

虽然行动者网络管理为中试提供合作基础，但行动者间的知识难以直接用于中试项目，因为企业难以在短时间内整合、吸收、消化与应用外部知识[10,12],外部知识需要转化用于中试项目，而且在知识传递过程中因缺乏共同解释易出现模糊性与不确定性[12]。因此，如何触发网络间知识更有效转移转化至中试项目，需探明行动者网络管理与中试有效运行间的传导机理。

Rosenberg和Steinmueller[13]认为组织学习是决定中试成功的重要因素。通过组织学习，企业对可选择的行动路线、结果偏好以及能力建构有预先认知[14],有效对网络中的知识解读、吸收与提炼[15],为中试累积技术能力、降低模糊性与不确定性风险提供知识[2]。以促进基础研究和技术扩散为基础的组织学习包括搜索中学、干中学、用中学与互动中学，均与中试活动有直接关系[3,16]。其中，“搜索中学”是在研发中搜索前沿知识，提高现有技术能力或向新技术能力转变[2,16];“干中学”,在生产试制活动中通过实践与试错累积专用隐性知识[17,18];“用中学”通过密集的使用活动，加深对新产品特质与属性的认知并发现缺陷累积经验[16,18];“互动中学”通过与供应商、用户等互动交流获取知识[15,16]。

上述研究虽然明确了中试在科技成果转化中的作用，并探讨了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是中试运行中的重要因素，但中试演进的过程与规律并不清楚。基于过程视角，探究中试运行路径与各阶段特点，通过对怡维怡研究院的纵向案例研究，剖析行动者网络管理、组织学习对中试运行的作用机理。

2、研究方法与案例描述

2.1 研究方法

采用单案例研究是因为：(1)本研究探索中试演进机理的内在过程，属于“怎么样”与“为什么”的研究范畴，严谨的案例分析为研究提供利用各种信息与证据在情境中探索和描述现象的机会[19];(2)中试演进路径与运作机理均无明确定论，对单个情境深入、细致剖析，有助于理论挖掘并有效分析其间因果逻辑关系；(3)单案例研究对事件的完整性与数据丰富性要求高，能够更详尽展现研究的内在机理并提炼复杂现象背后的逻辑规律[19];(4)本研究所选案例的中试成果仍在商业化阶段，案例的中试经验为本研究提供了回顾性观点，为中试过程演进提供真实的纵向视角。

2.2 样本企业选取

选取怡维怡橡胶研究院有限公司(简称怡维怡研究院)作为研究对象，理由：(1)作为民营企业代表，怡维怡研究院最新中试成果——EVEC胶被业界赞誉为“液体黄金”,正向大规模产业化方向发展，遵循选取对象典型性与代表性原则；(2)调研访谈中发现，怡维怡研究院为加速“液体黄金”中试进程、弥补自身资源与能力不足，与高校和多方企业合作，吸收各方知识、资源与技能，历经研发、试制、小批量试产等阶段，符合理论目标与案例一致性原则；(3)本研究自2014年起与怡维怡研究院建立长期联系，更容易获取翔实的一手资料，保证研究准确性和说服力。

怡维怡研究院创办于2013年，主要从事橡胶新材料、轮胎制品、橡胶助剂及填料的基础理论研究、技术研发与测试，是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共性关键技术研究于一体的专业研究机构。院长王梦蛟和执行董事兼总经理袁仲雪认为，唯有在突破性的基础研究和橡胶新材料尖端技术上下功夫，才能有力支撑中国橡胶轮胎产业在原创技术上的创新与转型升级。在此战略引领下，怡维怡研究院最新中试成果——EVEC胶，是世界上迄今唯一能够同时改善滚动阻力、抗湿滑性能、耐磨性能并使各项指标达到最佳水平的国际领先轮胎胎面胶料，成功打破轮胎行业的“魔鬼三角定律”,即耐磨性、抗湿滑性、滚动阻力难以同时得到改善的魔咒。目前EVEC胶核心技术已经申请发明专利35项、专利合作条约9项，被《国际轮胎技术》赞誉为“液体黄金”。图1为怡维怡研究院发展历程中里程碑事件的归纳总结。

图1 怡维怡研究院有限公司发展历程和里程碑事件  

2.3数据收集与分析

严格遵循三角验证原则，确保数据的丰富性与互补性。采用半结构化访谈、现场参观与采访、媒体资料、学术文献、官网公开新闻资料等收集数据。先后4次访谈怡维怡研究院，访谈包括中试运行模式、发展历程、中试项目各节点难点、跨部门协同、外部合作网络的运行以及中试各阶段学习特征等。访谈期间由课题组组长主导开放式访谈过程，小组成员在征求同意后录音，访谈最后补充提问。访谈结束后小组3名成员在24小时内将录音转化成文字，并与笔录分析比对，模糊矛盾之处及时联系补漏信息。借助知网、企业官网、招标网站、媒体报道等渠道收集二手资料并校验其真实性，完善案例证据链，达到理论饱和点，调研数据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数据收集的描述性统计

数据分析方面，基于表1获得的数据，对收集的一手、二手资料整理分析。严格遵循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的编码思路[20],通过开放式编码对数据进行分析。首先，3名小组成员采用头脑风暴法对所有材料逐字逐句分析，在没有形成预念的前提下对材料进行初始范畴定义，建立一级编码。随后，对一级编码转向更为抽象的理论分析，形成二级编码，并进一步挖掘二级编码间深层关系寻找相似或差异之处进行最终聚类。最后，进一步对二级编码精炼与提取，生成最终汇总理论维度，如表2所示。

3、案例分析

遵循Gioia等[20]描述方法，梳理本案例中试运行过程与发展背景以及关键路线，整理所有数据，建立分析数据库，对关键数据分类，结合理论反复对比分析数据，筛选重要数据资料，提炼相关维度，归纳中试演进路径与有效运行规律，以及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的类型与作用，具体见表2。

表2 数据编码及引用语条目

通过材料整理与编码分析，怡维怡研究院中试运行演进路径历经实验室验证、工业规模试制与商业规模示范三个阶段，各阶段并非单一线性或独立关系，而是紧密相连、循环反馈、迭代演进的系统性活动过程，行动者网络管理、组织学习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

3.1 怡维怡研究院中试模式与演进路径

(1)实验室验证阶段的实验研究

怡维怡研究院在该阶段坚持自主创新，在青岛软控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软控公司)等支持下，从基础研究开始，在底层机理上探明“液体黄金”的宏观性能与微观结构，基于深厚的理论对橡胶原型进行持续的探索性创新，突破传统磨耗理论，成功攻克合成橡胶湿法混炼技术。依托自有检测平台与验证其滚动阻力、抗湿滑性与耐磨性等性能结构，从科学发现的机理层面保障技术可行。该阶段既衔接前端的基础研究与尖端理论，又开启试剂及试样实验室理化测试与各项指标的反复比对验证，为后期的工业规模试制降低技术风险、积累知识存量，成功开发出“液体黄金”原型，从科研原理与技术原型层面完善中试产品价值。

(2)工业规模试制阶段的工程化攻关

虽然“液体黄金”各项性能在实验室得到良好验证，但放大批量应用于轮胎胎面，仍因工艺技术变化导致原有性能与理化参数突变，影响连续放大生产技术的稳定性。为此，怡维怡研究院协同青岛软控公司投资益凯新材料有限公司(简称益凯公司),建立工业级生产设备与试验场，检验胎面胶放大量产后聚合物分子量分布等参数是否达标，注重新工艺混炼提升试制效率。该阶段将实验室成果放大，攻克放量试制技术问题，降低批量生产的技术风险，从量产层面创造中试产品价值。

(3)商业规模示范阶段的技术延伸与市场部署

为将“液体黄金”进一步向大规模市场化过渡，怡维怡研究院与赛轮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赛轮公司)合作，将“液体黄金”产品应用于轮胎表面涂层，改善轮胎滚动阻力、抗湿滑性能、耐磨性能，并将新品轮胎投放东北、海南等不同极端气候地区，反馈特定环境下试用性能。同时利用欧盟标签法等获取国际认可，为“液体黄金”确立行业话语权。该阶段不仅巩固了产品稳定的技术性能，而且评估经济、制度以及政府政策等非技术因素，探索新技术/产品的市场属性，降低市场风险，逐步实现中试成果向商业化阶段的跃迁，从市场层面创造中试产品价值。

3.2 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中试演进机理

(1)实验室验证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机理

该阶段“液体黄金”仍有许多技术难题需要突破，怡维怡研究院资源所限，联合软控公司、青岛科技大学等顶尖橡胶研究机构开展长期战略合作，争取多项创新资源与发展政策支持。同时，怡维怡研究院构建“协同研发、成果共享”与“股份捆绑、共赢共担”的市场化运行机制，制定清晰战略目标，平衡各方利益。此外，为攻克“液体黄金”技术难题，召集研发、检测、设备等多方骨干研究人员组成临时项目组，从机理层面解决创新产品的技术性能障碍。

利用搜索中学与干中学，加速网络间知识吸收与转化。搜索中学加深对“液体黄金”基础理论探索与认知，对基础密炼混炼知识进一步开发，从技术原理层面加速“液体黄金”实验室研制进程。干中学不断试错发掘混炼技术原理与价值，将各方共创中累积的隐性知识显性化，不断突破实验室验证关键技术难题。

综上，该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如图2所示。怡维怡研究院利用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引进与维系多方行动者，为“液体黄金”技术与理论创新提供必要资源能力。该阶段是网络形成的初期，招募异质行动者以缓解资源压力，提升技术能力是首要任务，因此行动者激活/解除是该阶段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利用搜索中学与干中学提取网络资源，深入研究底层技术，形成专有知识，加速实验室验证的技术试验与创新，从开发技术原型、创造专有知识与降低技术风险三方面提升实验室验证有效性。

图2 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实验室验证运行机理  

(2)工业规模试制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机理

该阶段因实验室仪器不能直接用于量产，需要创建新设备与工艺流程促成批量放大。怡维怡研究院激活益凯公司等行动者，获取放量生产的技术、场地、资金与政策支持。为保障目标一致，协调新老行动者关系与利益，利用“国家橡胶与轮胎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平台”(简称国橡平台),建设休戚与共的上下游关系，资源优先共享。此外，为应对胎胶放量生产问题，怡维怡研究院科学专家与益凯公司工程人员跨组织交流探讨，助力“液体黄金”工业规模试制取得显著成效。

干中学与用中学整合网络资源，发掘技术放大问题，提供工程知识支持。利用干中学对胎面耐磨、胎侧气密性等现场操作知识、工艺技术的试错与汲取，掌握“液体黄金”工艺技术放大诀窍。通过用中学，在轮胎场地反复试验检测可能存在的耐磨、气密性、原材料消耗等问题，掌握技术在真实场景中的性能优化方向，提高“液体黄金”的机械强度和耐磨程度等动态性能。

综上，该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如图3所示。怡维怡研究院利用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激活益凯公司等行动者，搭建国橡平台加深合作程度，为“液体黄金”的工艺创新提供资源场地与核心技术。该阶段网络管理的重点仍是进一步扩大网络规模，为技术放大获取场地、资金等资源支持，因此行动者激活/解除是该阶段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借助干中学与用中学探明并吸收技术诀窍，掌握“液体黄金”技术放大关键属性，从放大生产、获取流程知识并降低量产风险方面提升工业规模试制有效性。

图3 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工业规模试制运行机理   

(3)商业规模示范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机理

为确保新产品技术与市场就绪度符合商业化条件，摸底检测用户方需求，激活赛轮公司等行动者扩增新胎产能，获得先期市场用户的使用与反馈。为进一步维系各行动者关系深度合作，袁仲雪不仅担任中试项目核心负责人，同时作为赛轮公司董事长与国橡平台副主任，为各方合作重审战略目标，重新分配利益尽心竭力，促成各司其职、互相协作的局面。此外，为加速“液体黄金”产业化进度，开展跨边界合作，由赛轮公司提供分厂，完全交由怡维怡研究院用于“液体黄金”新轮胎再试制与改进，在加深网络关系强度与互惠度的同时，共享“液体黄金”产业化成果。

开展用中学与互动中学，汲取市场信息与试用经验。通过用中学，获取东北与海南等极端市场条件轮胎耐磨性、抗湿滑性与改善滚动阻力等信息，推动“液体黄金”产品向系列化、差异化、定制化方向发展。互动中学则通过展会等激励各行动者公开分享专业知识，拓宽知识与技术输入渠道，提升产品技术性能、重审产品价值，提高新产品市场竞争力。

综上，该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如图4所示。怡维怡研究院利用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招募以赛轮公司为主的新行动者，为“液体黄金”示范试销提供必要市场基础。该阶段聚焦于维系各成员关系，重审利益分配与信任合作共赢，因此目标实现、组织安排与引导互动是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通过用中学与互动中学深化交流合作，对所获取的市场知识进一步整合，识别市场机会，反复迭代形成差异化与定制化产品，确保中试成品顺利过渡至大规模生产实现产业化，从市场试产、提升市场信息、降低市场风险三方面提升商业规模示范有效性。

图4 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商业规模示范运行机理   

基于对怡维怡研究院“液体黄金”从基础研究到样品试制，到性能反复优化与迭代，再到工业化量产并推向市场过程的调查分析与研究，结合科技成果转化链，将此过程中的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中试演进路径与机理归纳于如图5中，为清晰表达案例中行动者网络管理在中试不同阶段的侧重方向，用“+”号表示行动者网络管理活动的相对强度。

图5 怡维怡研究院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作用下中试演进路径与机理   

4、结论与讨论

4.1 中试演进路径

选取怡维怡研究院为研究对象，探索中试演进过程中的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的发展进程，基于过程视角，析出中试演进路径。中试经历“实验室验证——工业规模试制——商业规模示范”的推进过程，体现为既紧密连接、循环迭代，又发挥不同功能作用的过程。实验室验证衔接前端研发成果，为科技成果原型增加专有知识，从科技层面创造新技术/产品价值；工业规模试制探寻如何将科技成果放大，批量试验改进工艺获取流程知识，解决科技成果量产问题；商业规模示范与市场对接，借助试用信息摸底市场，从需求方创造科技成果的市场价值，促进科技成果向商业化发展。

4.2 中试有效运行机理

中试运行过程嵌入在以核心企业主导、多方行动者共存的网络中，行动者网络管理获取关键资源与知识，但外部资源与知识难以直接作用于中试发展，而是依托组织学习的知识内化作用，加速资源与知识的萃取与消化，提升中试运行有效性。上述研究中，图2、图3、图4明确了中试各阶段有效运行机理。不同的中试阶段参与的行动者不同，行动者网络管理的重点不同，主要的组织学习方式亦不同，形成了中试各阶段不同运行机理。具体而言：

(1)实验室验证阶段。

由技术与实验设施拥有方发起并主持，主要激活高校与科研单位等行动者，初步建立成果共享的合作机制，行动者激活/解除是该阶段的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行动者网络结构相对简单。为强化对高校与科研单位等所提供的基础理论知识理解，通过搜索中学与干中学，掌握技术规律，提升技术创新与研制能力，降低中试的技术开发风险。

(2)工业规模试制阶段。

当实验室仪器资源难以满足工业级放大需求时，激活提供与创新互补的产品、工艺的制造商、供应商与风投等，建立休戚与共的协同关系，行动者激活/解除亦是该阶段的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为高效萃取与内化行动者分享的工艺技术与隐性知识，利用干中学与用中学，掌握技术放大诀窍，获取关键流程知识，促进工艺创新并确保新产品顺利量产。

(3)商业规模示范阶段。

与产业链相关的供应商、用户、政府及私人投资者接触日益繁密，网络结构与关系更为复杂，分工协作、发挥各行动者角色优势是中试有效运行的关键，因此网络目标实现与组织安排与引导互动成为该阶段的主要行动者网络管理策略。为快速汲取与整合网络间市场渠道资源与动态市场讯息，借助用中学与互动中学识别市场机遇、累积市场经验、勾勒市场前景，为新产品蕴蓄市场价值、抢占市场先机。

4.3 贡献与未来研究

理论意义：(1)立足中试演进的过程视角，探索中试各阶段有效运行机理，打破了已有研究将中试视为单维度的前提假设，丰富了中试运行的解释构架。先前文献倾向将中试并入科技成果转化的研发或开发环节，或仅认为中试是技术再开发或改进的工具[15]。从过程视角入手，揭示了中试历经实验室验证、工业规模试制、商业规模示范有效运行的特征与演进机理，有助于中试管理过程、系统和结构进一步明朗化。(2)从组织学习观对行动者网络管理推动中试有效运行的作用机制揭示，弥补了现有关于嵌入中试的网络知识缺乏有效利用的研究缺陷，深化了不同组织学习方式对行动者网络管理促进中试有效运行的内在机理诠释，填补了先前研究网络资源难以直接对中试带来效果的不足[11,12]。(3)探明了中试各阶段关键影响因素，厘清了不同阶段行动者网络管理与组织学习推进作用的差异性，为加速科技成果转化提供更加完整的理论视野。

实践启示：(1)中试活动并非一蹴而就，需要在不同中试阶段匹配与其相适应的管理机制。科技成果转化历经研制、放大试验、示范推广的中试过程，针对不同中试阶段建立切合实际的战略重点是企业科技成果转化实施中需要思考的重点。(2)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为应对中试活动所面临的资源、技术等压力，在明晰自身特征与外部需求的基础上，主动搜寻与激活高校、科研院所、政府、用户与供应商等，引入合作伙伴的同时构建高效互动机制与激励机制，注重信息共享，加深成员互信互惠。(3)建立与中试过程相匹配的学习机制，在加强行动者联结的基础上积极获取、更新与重构各方所提供或溢出的技术、流程与市场知识；通过建立学习平台，加强对外部知识与经验的吸收、编码、消化与利用，促进知识显性化，为中试活动提供必要的知识与技术基础，加速科技成果转化。

未来研究：研究注意到选取案例的典型性，并收集丰富数据信息保证了信效度，但单案例的可复制性与普适性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同时未来研究可以丰富企业类型，对比不同类型企业中试演进机理的差异，并讨论其他影响因素对中试有效运行的影响，或引入大样本定量研究完成理论框架检验。

参考文献:

[5]林筠,吴莹莹,乔建麒,等.以核心企业为主体的中试模式研究[J].科学学研究,2019,37(5):940-949.

[6]刘波,杨芮,李科.科技成果转化中试风险源研究——基于西北地区制造业的实证分析[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7,38(1):75-87.

[9]林筠,王琪,张敏,等.探索中试有效运行过程与驱动要素——以陕西重型汽车有限公司为例[J].科学学研究,2018,36(11):1995-2003.

基金资助: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8BGL041);西安理工大学博士创新基金资助项目(310-252072207);

文章来源:张茹鑫,林筠,李随成等.中试演进路径与有效运行机理研究[J].科学学研究,2023,41(06):1027-1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