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建立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并监督实施的若干意见》发布，标志着五级三类国土空间规划体系的开始，以“多规合一”为原则共绘一张蓝图成为共识。与此同时，随着中国城市化进入中后期，城市的高质量发展、精细化治理成为关键。城市风貌规划、建筑风貌规划成为城市转型提升需要关注的重点内容之一。但从目前的实践来看，城市建筑风貌规划仍面临着基本概念界定模糊、管控内容杂乱、传导落实路径不清晰等问题，从而导致此类规划难以有效融入国土空间规划编制和管理体系中，规划的融合性、科学性和可实施性均不足。本研究基于文献研究和城市规划实践，对城市建筑风貌概念进行内涵梳理，明确国土空间规划体系下城市建筑风貌规划的管控要点。在此基础上，结合东营市中心城区建筑风貌导则的编制研究，探索城市建筑风貌定位、建筑风貌管控体系、传导落实路径等具体技术方法。

1、建筑风貌的基本内涵

1.1方法与数据

本研究通过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获取相关文献。通过高级检索功能，在文献主题和摘要中依次分别输入“城市风貌”“建筑风貌”搜索词，选取1980—2023年的全部期刊文献进行词频统计和分析。通过以上方法查找出我国关于“城市风貌”的期刊文献共计4 223篇，关于“建筑风貌”的期刊文献共计3 176篇。通过对代表性文献内容进行整理分析，总结城市风貌与建筑风貌领域的研究历程和内涵演变过程（见图1）。

1.2历程及内涵演变

我国城市风貌和建筑风貌的相关研究主要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二者的内涵发展联系紧密。

(1)1990年前，城市风貌和建筑风貌的研究处于启蒙期，建筑风貌与城市风貌的内涵界限模糊。学界对于建筑风貌的研究略多于城市风貌，研究内容多聚焦于建筑本体的风貌。例如1988年梁鹤年先生在对中国城市的特有风貌进行研究时，主要是从用地布局、住宅设计的角度开展论述[1]。

(2)1990—2000年为初步发展期，城市风貌与建筑风貌的内涵逐渐分离，但均未形成稳定的内核概念。城市风貌的研究略多于城市建筑风貌，出现了“城市特色”“城市形象”等诸多概念，内涵开始延伸至文化特色、山水环境等方面。城市建筑风貌的研究重点关注古都风貌、历史街区、历史建筑风貌等方面[2-10]。

(3)2000—2010年为差异化增长期，城市风貌的内涵和内容体系研究取得较大进步，概念逐渐清晰，但建筑风貌的研究仍聚焦在历史保护等特定领域，未得到拓展延伸。对城市风貌虽未形成统一的定义，但基本内涵趋于一致。张继刚[11]认为：城市风貌简单地讲就是城市抽象的、形而上的风格和具象的、形而下的面貌。王建国[12]认为：城市风貌特色主要是指一座城市在其发展过程中由历史积淀、自然条件、空间形态、文化活动和社区生活等共同构成的，在人的感知层面上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形态表征。

(4)2010年至今为蓬勃发展期，城市风貌的内涵、内容体系及研究方法趋于全面、完善，建筑风貌的研究取得较大进展。建筑风貌研究范围得到拓展，已从特定类型的建筑单体或建筑群风貌规划逐渐拓展至城市片区层面或整体层面的建筑风貌管控[13-15]。目前学术界关于建筑风貌的内涵并未形成统一定义，在安徽省《建筑风貌设计导则编制指南》中，对建筑风貌的定义为：建筑与建筑群在形态、结构、工艺、色彩等方面的视觉特征和审美意象，是特定时间与地段中相关历史文化、民俗传统、地域特色的重要体现。徐一品等[16]认为：建筑风貌是特定范围建筑群体的整体意象表达，其与城市的整体形态是相匹配的。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建筑风貌是城市风貌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定地域内历史文化、社会形态、自然条件等因素的综合产物，既涵盖了城市层面或片区层面建筑群体的整体意象表达，也涉及建筑单体的具体形象。

2、规划的管控要点

近十几年来，国内诸多城市开展了城市风貌管控和治理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但“贪大、媚洋、求怪”等建筑乱象仍时有发生。在目前的规划类型及规划体系中，对建筑风貌的管控和传导等存在较多不足。因此，必须立足根本，梳理清楚建筑风貌的管控要点。本研究结合国内相关实践成果，认为此类规划管控的要点包含以下三个方面。

2.1强调特色导向的整体建筑风貌定位

城市整体建筑风貌的定位，要充分考虑地域的自然条件、人文地理、历史文化，结合时代特征，体现独属于此地的整体建筑特色。从技术流程角度而言，整体建筑风貌定位应当包括以下步骤：一是深入了解城市或地区的历史和文化，建筑风貌应体现城市或地区的独特历史和文化底蕴，因此需要对当地的历史建筑、传统元素、文化符号等进行深入研究和梳理。二是注重对地理环境特征的分析。地理环境是建筑风貌定位的重要参考因素，需要考虑地形、气候、自然资源等自然条件对建筑风貌的影响。三是基于历史、文化和地理环境等在建筑风貌的集中表征，提出具有特色的建筑风貌意象。

2.2构建多维结合的管控内容体系

城市建筑风貌管控涉及的要素众多，管控范围一般需要从城市整体、重点片区，细化至建筑群体、建筑单体，因此需要对管控要素、管控范围等进行系统化梳理，构建横向多要素管控、纵向多层次协同的管控内容体系，成为可推广、可复制的科学化范式。例如，《广东省城市与建筑风貌管控技术导则（试行）》提出按照空间尺度，构建“总体风貌、分区风貌、建筑与公共空间风貌”三个层次逐层传导的管控要求，根据不同层次风貌管控重点识别“9个大类、29个小类”管控要素进行针对性管控。

图1城市风貌及建筑风貌研究历程图（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2.3完善融入国土空间规划体系的实施路径

在城市精细化治理的理念下，建筑风貌规划的编制要更加面向可实施、好管理，适用范围要由面及点，为提高城市风貌水平提供更加切实的抓手。从规划体系上而言，此类专项规划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一方面，承接落实上位规划管控要求，在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内，建筑风貌规划需要对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等法定规划，总体城市设计、城市风貌规划等专项规划中的相关内容进行整合衔接，深化和细化管控要素和深度。另一方面，指引下位规划设计和工作管理，在对建筑风貌要素统筹总体把控的基础上，将具体的管控要求以条文的形式衔接落实到控制性详细规划、地块城市设计，甚至建筑设计中，辅助职能部门在开发建设中对建筑单体进行有效引导和管控，增强规划的可实施性。

3、东营市中心城区建筑风貌导则的创新探索

3.1东营市概况

东营市位于黄河入海口三角洲地带，历史悠久、资源丰富，素有“油城”“东方湿地之城”“黄河水城”的美誉。东营市中心城区包含东城、西城、垦利三个城市功能组团，风貌差异较大。随着城市的发展，新时期为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进一步提升东营城市品牌与知名度，亟须解决现状建筑风貌存在的诸多问题，如宏观层面城市核心区建筑风貌亮点不突出、滨水建筑与城市湿地空间融合度不足、城市文化特色传承度不足，建筑微观层面尺度不协调、色彩杂乱、风格无序等问题。

3.2规划思路

规划通过对东营市建筑风貌现状、问题和城市发展目标的综合研究，明确了东营市建筑风貌管控的三大出发点，即加强新老城协调、促进文化传承、塑造核心精品。在此基础上，形成“四步走+两维度+六条路”的规划思路，明确“凝风—塑貌—管控—实施”四个工作流程。通过城市风貌和建筑风貌现状研究，提炼东营的城市底蕴和特色。从时代维度、环境维度、文化维度和现状维度进行梳理分析，明确城市风貌定位。加强对城市建筑风貌的管控研究，形成从城市层面、片区层面到路径层面的分层重点管控和基于建筑类型的分类管控，构建双维度结合的管控体系。加强实施保障机制构建，结合地方需求，挑选六条重要道路及周边地区制订专项设计方案，为导则的落地实施提供示范。

3.3管控要点的落实探索

3.3.1立足文化传承，明确城市建筑风貌定位

东营市因油而兴，又因紧邻黄河入海口，拥有丰富的湿地生态资源，呈现出多样化的文化特征。通过对东营风貌发展脉络进行梳理，挖掘出其三大代表性的文化，即黄河文化、湿地文化和石油文化。立足三大文化，分析东营城市空间格局和建筑风貌。

黄河文化的空间表征主要体现在大尺度的城市空间格局上。在长期的城市空间拓展进程中，东营作为黄河三角洲上的城市逐渐形成“一城三区”的空间格局，以及“大水面、大绿地”的城市风貌。湿地文化的空间表征主要集中在开放空间与建筑群体的关系上。东营市中心城区湿地总面积约47 km2，湿地类型丰富，景观类型多样，其原始风貌可用“新、奇、野、阔”四个字概括。“湿地之中有城市，城市之中有湿地”成为东营城市空间的一大特色。湿地等开放空间周边建筑与水绿充分融合，造型丰富精致。石油文化的空间表征主要体现在城市路网格局、建筑尺度及风格上。建筑布局为传统大院模式，整体呈现出大空间加方格网状、低容积率、低建筑密度、低层数的特征。建筑总体以红色屋顶搭配米色墙体，砖石材质、细部符号鲜明。

立足文化脉络及其风貌载体进行分析，确定东营市整体建筑风貌定位为“舒朗精致、清新明亮”。在此基础上，明确中心城区三大组团的建筑风貌：东城组团构建与湿地自然相融合的现代建筑风貌；西城组团传承油城记忆的多元建筑文化风貌；垦利组团延续黄河文脉的生态宜居城市风貌。

3.3.2面向管控实施，构建分层分类结合的管控体系

规划立足建筑的风貌管控，形成“建筑群体、建筑单体、建筑细部”等12个建筑全要素管控工具库。针对重点管控的三个层面和一般管控维度的六类建筑，筛选要素工具，形成“2+12”分层与分类相结合的管控体系（见图2）。管控深度层层递进，从城市层面达到建筑单体及细部设计层面，可直接指导规划设计或实施改造。

(1）重点管控维度，实行分层管控

城市层面，以特色明确、重点突出为导向，明确城市总体建筑风貌定位，根据东城、西城、垦利三个组团的特色，提出风貌特色、分区管控、城市天际线及高度、建筑色彩等方面的风貌管控要求。管控深度以通则性、原则性内容为主。

片区层面，划定了六个核心风貌区，分别为老城核心风貌片区、垦利行政新区核心风貌片区、金湖银河核心风貌片区、东营区政务文化核心风貌片区、金融港商务区核心风貌片区、行政商务中心核心风貌片区。研判六个核心风貌区的现状问题，从全要素管控工具库中筛选出针对性的要素，提出管控要求。针对每一个核心风貌区，明确其空间范围和风貌引导核，对建筑布局、建筑高度等要素提出具体管控要求。核心风貌区管控深度以建筑群体为主，用详细的图示语言传达管控意图，利于相关部门进行规划管理。

路径层面，挑选出重要的道路和水系开敞空间等，结合沿线空间形成轴带结合的线性重点管控空间。一类是沿水绿风貌带，以建筑与环境融合为目标，从建筑布局、建筑界面、建筑造型及其他三个方面细化管控要求，具体到临界建筑达高率、建筑长度等深度。另一类是沿路风貌轴，在明确整体管控要求的基础上，选取中心城区内有代表性的六条路作为示范，明确分段类型、管控要素及要求、建筑节点改造方案。路径层面管控深度层层递进，达到建筑单体及细部设计层面，可直接指导实施改造。

(2）一般管控维度，实行分类管控

针对东营市现状建筑的主要功能类型，规划梳理出居住及社区配套类、综合办公类、商业服务类、城市公共管理与服务类、工业科研类、市政配套类等六种建筑类型。针对六类建筑，从建筑群体、建筑体量、建筑细部三大尺度出发，形成包括布局、体量、屋顶、色彩、材质等的12个管控设计要素工具库。通过通则式的分类管控形式，明确各类建筑设计的正面清单和负面清单，满足长远发展需求，增强规划弹性和适应性。

3.3.3上下统筹衔接，探索建筑风貌规划传导路径

建筑风貌导则既是规划管控工具，又是协调联系纽带，自上而下地与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控制性详细规划、城市设计、专项设计等整体衔接，共同形成城市建筑风貌的分阶段、分层次的体系化管控路径（见图3）。一方面，承接上位规划，充分落实东营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东营市总体城市设计等相关规划要求，传导并深化管控内容。另一方面，衔接控制性详细规划，以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方式将风貌管控的要素落实到单元图则中，形成控制性和引导性要求。同时为适应城市更新需求，规划实行增存并举，形成不同的管控途径和方式。增量区域，将建筑高度、面宽等控制性要素纳入规划部门出具的规划设计条件，构建自上而下的“风貌规划—风貌导则—规划条件”管控模式；存量区域，借鉴城市更新规划思路，构建集体检、定位、设计、实施于一体的建筑风貌全流程工作体系，保障控制要素在更新改造行动中的传导实施。

图2分层与分类相结合的管控体系示意图（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4、结语

建筑风貌是体现城市精神、展现时代风貌、彰显中国特色的重要空间载体。2020年4月，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与建筑风貌管理的通知》（建科〔2020〕38号）。在此通知的指导下，诸多地方出台了相关标准指引，为建筑风貌规划的管控指明了方向。但目前关于建筑风貌的研究仍缺少系统性梳理。本研究通过对城市和建筑风貌研究的发展历程和内涵演变进行分析，明确其基本内涵。在此基础上，结合国内典型性的技术成果，梳理出建筑风貌规划需要关注的重点管控内容。最后通过东营市中心城区建筑风貌导则的编制实践，探索规划管控的具体技术方法与流程。但由于建筑风貌与城市规模、经济发展水平、地域风俗习惯、自然地理条件等联系紧密，因时因地因情不同，管控内容和方式均会有一定的差异，因此还需要通过更全面、更复合的方式来深化相关研究，以推动城市整体风貌的提升。

图3建筑风貌规划的传导路径示意图（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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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陈琦,左长安,杨超,等.国土空间规划体系下建筑风貌规划的管控要点研究[J].城市建筑,2024,21(16):66-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