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发性支气管肺癌简称肺癌，是起源于各级支气管黏膜或腺体最常见的肺部恶性肿瘤。肺癌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发病率和病死率均居所有恶性肿瘤首位[1]。2020年，新发肺癌病例数仍位居中国新发癌症病例首位，为82万例，占中国新发癌症总病例的17.9%[2]。由于肺癌早期不易被察觉，症状无特异性，所以大部分患者被确诊时已处于中晚期阶段[3]。经方是指被誉为“方书之祖”的《伤寒杂病论》中记载的方剂[4]。本文利用数据挖掘的方法对经方治疗晚期肺癌病案进行总结、整理、挖掘，对其治法及组方用药规律进行探索。

1、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检索2001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中国知网(CNKI)中有关经方治疗晚期肺癌的所有病案。以各经方方名如“小青龙汤”,以及“临床”为核心检索词。病案内容包括患者一般情况、现病史、诊断、病机、治法、方药等内容。

1.2 纳入标准

1)依据《原发性肺癌诊疗规范(2011年版)》[5],利用纤维支气管镜等方式在组织病理学上符合西医肺癌诊断标准，或痰脱落细胞等细胞学检查符合西医肺癌诊断标准。2)具有病理诊断，病理分型为非小细胞肺癌患者，TNM分期符合ⅢB、Ⅳ期；小细胞肺癌患者分期符合广泛期。非小细胞肺癌采用国际抗癌联盟(UICC)2009年修订第7版TNM分期[6]。小细胞肺癌广泛期为肿瘤病灶扩散至同一侧胸腔之外以及远处转移。3)病案处方中包含各经方所有药味。4)病案均为个案报道，不包括大样本临床报道。5)病案选取患者服药后病情好转诊次。

1.3 排除标准

1)重复病案；2)病案资料不全。

1.4 术语规范

临床症状和病机归纳名称参照《中医诊断学》[7],中药名称主要参照《中药学》[8]进行规范。

1.5 数据分析

数据录入由专人负责，将符合纳入标准的患者姓名、年龄、性别、就诊日期、中医诊断、西医诊断、临床表现、舌苔、脉象、病机、治则治法、处方用药等逐项录入Medcase V5.2仓公诊籍国医脉案数据记录挖掘系统，建立病案采集、存贮数据库。通过Medcase V5.2仓公诊籍国医脉案数据记录挖掘系统，运用加强关联规则数据挖掘运算模型，Medcase Record Mining系统，Association Rule Analysis平台，Xminer Operation Tool运算工具及强化FPGrowth算法，从症状、舌象、脉象、病机、方药等多方面对经方治疗晚期肺癌病案进行数据挖掘。以人机交互的模式对数据挖掘结果进行分析[9,10,11,12]。

2、结果

2.1 检索结果

共纳入患者230例，其中男151例(65.65%),女76例(33.04%),3则病案未记录性别；417诊次；年龄30～87岁。

2.2 临床症状

临床症状出现频次≥25次的共30个，其中前5位为咳嗽、疲倦乏力、食欲不振、胸闷、易醒。(见表1)

表1 临床症状频数分布(频次≥25次)

2.3 舌象

舌象统计频次排前6位的为质暗红、质红、质淡红、质淡、苔薄白、苔黄腻。(见表2)

表2 舌象分布(频次≥6次)

2.4 脉象

脉象统计频次前4位的为细、弦、滑、沉。(见表3)

2.5 病机

病机统计频次前4位的为癌毒郁肺、肺脾气虚、肺失宣肃、肝郁化火。(见表4)

2.6 药物使用频次

使用频次≥64次的药物共30味，其中前5位的药物为茯苓、法半夏、炙甘草、大枣、桂枝。(见表5)

表3 脉象分布(频次≥6次)

表4 病机分布(频次≥17次)

表5 药物使用频次分布(频次≥64次)

2.7 关联规则分析

2.7.1 临床症状

对出现频次≥25次的临床症状进行关联规则分析，设置支持度>0.0900、置信度>0.4000,得到30组临床症状，其中咳嗽→疲倦乏力、咳嗽→胸闷、口干→咳嗽、疲倦乏力→咳嗽、疲倦乏力→食欲不振之间的相关性较高。(见表6)

2.7.2 病机

对出现频次≥17次的病机进行关联规则分析，设置支持度>0.0500、置信度>0.04000,得到28组关联病机，其中癌毒郁肺→肺脾气虚、癌毒郁肺→水饮停肺、癌毒郁肺→痰热壅肺、肺络瘀阻→痰热壅肺、肺脾气虚→癌毒郁肺、肺脾气虚→水饮停肺、肺失宣肃→肝郁化火之间的相关性较高。(见表7)

2.7.3 病机与临床症状

对出现频次≥17次的病机，频次≥25次的临床症状进行关联规则分析，设置支持度>0.0500、置信度>0.3700,得到30组相关关联，其中癌毒郁肺→咳嗽、癌毒郁肿→疲倦乏力、癌毒郁肺→胸闷、肺络瘀阻→咳嗽、肺络瘀阻→疲倦乏力、肺脾气虚→咳嗽、肺脾气虚→疲倦乏力之间的相关性较高。(见表8)

表6 临床症状关联分析(支持度>0.0900、置信度>0.4000)

表7 病机关联分析(支持度>0.0500、置信度>0.4000)

表8 病机与临床症状关联分析(支持度>0.0500、置信度>0.3700)

3、讨论

“肺癌”这一病名在中医古代文献中未见记载，根据其临床表现，可归属于中医学“咳嗽”“喘证”“肺痿”“肺积”“息贲”“肺痈”“胸痛”等范畴。经方立法严谨、配伍精当、药味简单、疗效卓著，为后世临床组方用药奠定了基础。虽已历经千余年，但只要辨证准确，依然效如桴鼓，正如金元时期著名医家李东垣所言：“仲景药为万世法，号群方之祖，治杂病若神。”晚期肺癌患者表现多样，病情常易反复，且变症丛生，治疗棘手。而经方治疗往往可以独辟蹊径，打破僵局，疗效显著。

3.1 临床症状规律

晚期肺癌临床症状多种多样。表1显示，在纳入的晚期肺癌病例中，频数超过150次的临床症状有：咳嗽、疲倦乏力，超过100次的有：食欲不振、胸闷、易醒，超过60次的有：入睡困难、痰多、气短、口干、胸痛、痰白、大便秘结、大便稀薄。肺癌临床症状以肺脏局部为主，一般不会影响排便情况，但肺与大肠相表里，若肺脏痰热壅盛，腑气不通，则会出现大便秘结；若肺脏虚寒，上虚不能制下，传导失司，可引起大便稀薄。大便秘结及大便稀薄在临床上并不少见，值得重视。

表6显示，咳嗽与疲倦乏力、胸闷，疲倦乏力与食欲不振，气短与胸闷，入睡困难与食欲不振、易醒，食欲不振与易醒这几组之间的相关性较为密切，咳嗽与疲倦乏力、胸闷均为肺脾气虚，水液失于输布，水饮停肺，肺失宣肃，胸中气机升降失常所致；疲倦乏力与食欲不振是肺脾气阴两虚，脾虚失运的表现；气短与胸闷为痰瘀阻肺，肺络瘀阻，肺气宣降失司引起；入睡困难与食欲不振、易醒是肝郁化火，横乘脾土，脾运失健，聚湿生痰，痰热壅肺的表现。这与表4中的病机分布结果相符合。

3.2 病机特点

《素问·至真要大论》中首次明确提出了“谨守病机”这一概念。辨证的目的是为了找出病机，掌握住病机就掌握了疾病本质和治疗关键，面对临床复杂多变的病情局面，能起到执简驭繁的作用[13]。表4显示癌毒郁肺所占比例最大，频率为31.18%,频率超过15%的病机还有肺脾气虚、肺失宣肃、肝郁化火、痰热壅肺、水饮停肺，超过6%的有气阴两虚、肺络瘀阻、痰瘀阻肺、痰气交阻、脾虚失运、气机郁滞、枢机不利、肝郁气滞、腑气不通、痰湿蕴肺、痰饮停肺，说明晚期肺癌涵盖的病机较为多样，本虚标实并存，本虚以肺脾气虚为主，另外还包括气阴两虚、脾虚失运等。邪实以癌毒郁肺为主，还包含肝郁化火、痰热壅肺、水饮停肺、肺络瘀阻、痰瘀阻肺、痰气交阻、气机郁滞、肝郁气滞、腑气不通、痰湿蕴肺、痰饮停肺等。再结合表7中病机关联分析结果，可以总结出经方治疗晚期肺癌较为常用的病机组合为：癌毒郁肺→肺脾气虚、癌毒郁肺→水饮停肺、癌毒郁肺→痰热壅肺、肺络瘀阻→痰热壅肺、肺脾气虚→水饮停肺、肺失宣肃→肝郁化火、肺失宣肃→枢机不利、腑气不通→肝郁化火、腑气不通→痰热壅肺。另外，病机中往往可以体现出疾病的病位及病因，观察这些高频病机，可以发现晚期肺癌病程中涉及肺、脾、肝、大肠等脏腑，病因涉及火(热)、痰、水、饮、瘀、气、湿、癌毒。

癌毒郁肺为肺癌的关键病机。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认为癌邪为患，必夹毒伤人，从而提出“癌毒”学说[14]。周老认为，癌毒的本质是机体在内外多种因素作用下、在脏腑功能失调基础上产生的能够导致恶性肿瘤发生、发展的特异性病理产物和致病因子[15]。从“癌毒”辨治恶性肿瘤的治疗大法为“消癌解毒、扶正祛邪”,据癌毒与痰、瘀、湿等病理因素兼夹主次情况，配合化痰、祛瘀、利湿、清热等治法[16]。周老提出癌毒是肺癌发生和发展的关键，癌毒与痰、瘀、热等病理因素相互化生胶结，耗伤气阴，形成热毒痰瘀互结、气阴两虚的基本病机。辨证论治需以癌毒为核心。抗癌祛毒法应贯穿肺癌治疗的始终，在祛痰、化瘀、补虚基础上加用抗癌祛毒药物[17]。癌毒郁肺在所有病机中频数最高，可见其重要性。正因癌毒郁肺的独特性，其可以不与也无需与其他病机组合而独立存在。表5中高频使用药物具有抗癌解毒作用药物的主要有黄芩、白花蛇舌草、黄连。

3.3 病机与临床症状紧密关联

结合表7中病机关联分布，结果发现痰热壅肺→肺络瘀阻与咳嗽、疲倦乏力，肺脾气虚→水饮停肺与咳嗽、疲倦乏力、痰多、胸闷，肝郁化火→肺失宣肃与咳嗽，肝郁化火→痰热壅肺与咳嗽、疲倦乏力之间有较高的相关性。痰热壅肺，热壅血瘀，阻于肺络，肺气失于宣降故咳嗽，痰热久壅，耗气伤阴而见疲倦乏力；肺脾气虚，津液输布失常，水饮停于肺脏则咳嗽、痰多、胸闷，气虚周身失于濡养故疲倦乏力；肝郁化火，木火刑金，肺气失于宣肃则见咳嗽；肝郁化火，横乘脾土，脾虚气血生化乏源而见疲倦乏力，脾虚生痰，痰热壅盛，肺气宣降失职故咳嗽。

3.4 功效药物配伍应用

表5显示，在纳入的417诊次的病例中，使用频数超过150次的药物有茯苓、法半夏、炙甘草、大枣，其中茯苓的使用率超过了45%,使用频数超过120次的有桂枝、柴胡、炒黄芩、生甘草，而党参、陈皮、苦杏仁、生黄芪、生白芍、桔梗、生白术、生姜、生薏苡仁、干姜、瓜蒌皮、桃仁、白花蛇舌草、浙贝母的使用频数也在80次以上。这些高频使用药物按照功效分类：茯苓、薏苡仁属利水渗湿药，法半夏、苦杏仁、桔梗、瓜蒌皮、浙贝母为化痰止咳平喘药，甘草、大枣、党参、黄芪、白芍、白术属补虚药，桂枝、柴胡、生姜为解表药，黄芩、白花蛇舌草属清热药，陈皮为理气药，干姜属温里药，桃仁为活血化瘀药，说明晚期肺癌的治疗需要多种功效的药物配伍使用以增加疗效。另外，黄芩、半夏、浙贝母、茯苓、薏苡仁、白术、桃仁、陈皮、白花蛇舌草的高频使用亦表明火(热)、痰、水、饮、瘀、气、湿、癌毒等为晚期肺癌的主要病因。

3.5 辨治方药分析

病机和治法是相互对应的，根据病机可以制定出相应的治法。1)痰热壅肺，肺络瘀阻。主症：胸闷胸痛，咳嗽气急，咳痰黄黏，咳甚则咯血，口干咽燥；舌脉：舌红有瘀斑苔黄腻，脉滑数；治法：清热化痰，活血化瘀通络；主方：苇茎汤合桔梗汤、桂枝茯苓丸。2)肺脾气虚，水饮停肺。主症：疲倦乏力，胸闷气短，食后胃胀，咳嗽咳痰，痰多色白质稀，大便不成形；舌脉：苔白润，脉弦细；治法：益肺健脾，化饮利水；主方：泽漆汤。3)肝郁化火，枢机不利，肺失宣肃。主症：头痛目赤，胸闷胁胀，口苦咽干，咳嗽痰少，呈阵发性，偶见气喘，不欲饮食；舌脉：舌红苔薄黄，脉弦数；治法：清热疏肝，和解枢机，宣肺止咳；主方：小柴胡汤合桂枝加厚朴杏子汤。4)肝郁化火，痰热壅肺，腑气不通。主症：面色红赤，目赤肿痛，急躁易怒，胸胁胀痛，咳嗽痰黄，气喘气急，恶心呕吐，大便秘结，小便短赤，入睡困难；舌脉：舌红苔黄腻，脉弦滑数有力；治法：疏肝泻火，清热化痰，理气通腑；主方：大柴胡汤合麻杏甘石汤。5)肝郁气滞，痰气交阻。主症：情志不遂，善太息，咽中异物感，咳嗽阵作，咽痒致咳，咳少量白黏痰，食欲不振，大便溏结不调；舌脉：苔白腻，脉弦；治法：疏肝理气，化痰散结；主方：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汤。6)痰热互结，气机郁滞。主症：咳嗽咳黄痰，胸胁满闷，气短气急，胸中窒塞感，大便偏干，小便色黄；舌脉：舌红苔薄黄腻，脉弦滑；治法：清热化痰，理气宽胸散结；主方：小陷胸汤合瓜蒌薤白半夏汤。7)水饮停肺，饮阻气逆。主症：气喘气急，咳嗽胸胁引痛，咳痰色白质稀，胸胁胀闷，食欲不振；舌脉：苔白滑，脉滑细；治法：泻肺利水，化饮降气；主方：葶苈大枣泻肺汤合小青龙汤。

近年来，中医药研究的深入及其在临床上的广泛运用对肺癌患者的免疫功能、机体环境等方面的调节有着积极作用，可控制病情进展，提高生存率、提升生活质量，且具有价格较低，安全性较高，更易接受的优点[18]。经方是中医学的精华，是方剂理论的基础，运用经方治疗各种杂病是中医学的特色[19]。本文对经方治疗晚期肺癌的病案进行总结、整理、挖掘，深入研究其病因病机，探索有效的治则方药，具有广阔的前景和较大的理论与临床实践意义。但研究中发现病案的样本量偏小，统计方法运用较少，对组方规律和具体药物的研究也较少，希望以后的研究可以扩大样本量，运用聚类分析、因子分析、决策树、贝叶斯网络等其他数据挖掘方法，并加强对药物配伍组方等规律的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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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江苏省盐城市医学科技发展计划项目(YK2020041);

文章来源:赵鼎,刘杰,马金凤等.基于数据挖掘探析经方治疗晚期肺癌的辨治规律[J].湖南中医杂志,2024,40(02):3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