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质疏松症(osteoporosis,OP)是一种慢性骨代谢疾病,由于骨量减少,导致骨微结构破坏,从而骨折的风险增加,好发于老年人群[1]｡现代医学认为骨质疏松症的发病主要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引起的器官功能衰退[2]｡相关调查研究发现,约有67%的OP患者会出现桡骨远端､椎体或髋部等松质部位骨折等并发症,由此所带来的医疗成本也在逐年提高[3]｡骨质疏松症的证候大多以肾虚为本,肾虚髓减是基本病机;脑为髓海且可通过分泌下丘脑激素调节垂体前叶激素来干预骨代谢过程[4];督脉属肾,络脑,因此督脉与脑､肾的关系十分密切｡经研究整理发现,中医药改善骨质疏松效果显著,但由于缺乏系统的骨质疏松症中医论治体系,因此治疗用药及治疗方法存在差异[5]｡本文基于中医学的理论基础,旨在探讨督脉-肾-脑-髓轴与骨质疏松之间的关系,并主要探讨从督脉的角度来论治骨质疏松症患者｡

1、督脉-肾-脑轴

《内经》中记载“肾精生髓,髓通于脑”,张景岳在《类经·卷七》提出“精藏于肾,肾通于脑……故精成而后脑髓生｡”的“肾通于脑”的理论｡《灵枢·海论》中有云:“脑为髓之海”以及清代王清任在《医林改错·脑髓说》所云:“精汁之清……上行入脑｡”脑属髓海,为人类生命的主宰,主精神运动和感觉运动,而肾精濡养脑髓,脑和肾之间由髓联系,脑在上属阳,肾在下属于阴,阴阳互资互用,存在着密切的联系[6]｡《素问·奇病论》曰:“肾藏精……精脱而脑髓消｡”说明在病理上两者以髓为介导也相互牵连｡

督脉作为奇经八脉之一,在《素问·骨空论》中有记载:“督脉者……贯脊属肾……入络脑”,该条文描述了督脉的循行路线是沿着人体的脊髓向上行走,经项后部到达风府穴,进入脑内,与脑的关系密切,因此常常有“病变在脑,首取督脉”的说法[7]｡肾经的其中一条分支贯脊与督脉并行,督脉源于肾且属于肾,两者关系最为密切[8]｡督脉为“阳脉之海”,通调一身之阳气,气通于脑并与肾相通,脑功能的正常发挥既依赖肾精化髓为物质基础,还要通过督脉通髓达脑,输送肾中精髓至脑[9]｡

督脉-肾-脑轴功能的正常发挥需要肾精充足得以生髓,督脉通畅,精髓上行滋润大脑即髓海,脑得以主宰生命活动;中医注重整体观念,认为局部的变化会影响到整体,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体都会受到影响,继而督脉不通,肾精亏虚,髓海空虚｡

2、督脉-肾-脑轴与骨质疏松症

2.1肾主骨生髓

《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也有记述:“肾藏精,精生髓,髓养骨足者则骨强｡”《素问六节藏象论》说:“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充在骨”,从中即可看出骨强否与肾气足否有关,因为二者通过调节肾中所藏之精的生成濡养骨之髓而互相联系｡但如果肾精亏虚则会损伤这条轴,使其内在的调节机制不能顺利地运转,最后也就会引起骨质疏松症的出现｡充足的肾精是骨髓生化的根本,当肾精充盈时,髓足且骨得以濡养,从而使骨骼保持坚固有力的状态,所以当肾精亏虚不足时,生髓化骨能力减弱,骨也不再坚强有力[10]｡大多数的骨质疏松症患者为老年女性,这类患者的共同之处在于肾气衰,肾精亏虚,髓不足以濡养骨骼,无法给骨骼的生长环境提供一个良好的条件,从而引起骨质疏松的发生｡现代医学中有学者发现,肾与骨在胚胎发育期同根同源,肾还与骨代谢所需的活性物质的生成有关,例如骨髓间充质干细胞等[11]｡因此可见,骨髓间充质干细胞有着类似于“肾精”的功能,其向成骨细胞的分化过程可以与肾精生髓化骨的过程类比,若其分化失衡导致成脂分化过度､成骨分化受到抑制,使骨髓脂肪化和骨丢失,与骨质疏松的发病机制密切相关[12]｡肾中精气可化阴阳,根据中医“阴化形,阳化气”的理论,肾阴是肾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肾阳是其动力来源,阴精形成骨髓,阳气助骨代谢活动,两者互根互用维持着骨骼的生长和发育[13]｡有学者发现肾阳虚患者体内的β-CTX水平明显高于肾阴虚患者,说明命门之肾阳的固护作用更加重要,且辨证施治肾阴阳两虚的患者侧重于温补肾阳,对于肾阴虚的患者则要阳中求阴,效果尤好[14]｡而且也有学者指出,人体出现虚损首先伤及肾阳,肾阳温煦功能减弱则发骨痹疼痛[15]｡

2.2脑为髓海,经脊柱下注骨节

脑为髓海的理论来源于内经,在《素问·五脏生成篇》中记载道:“精汁之清者……上行入脑”,脑为髓海这个概念由此产生｡《灵枢》有云:“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五谷之津液……补益脑髓｡”意在表示先天之精与水谷经脾胃运化的精微物质共同化生为精髓,进入骨骼中滋养骨骼,同时通过特定的通道上行入脑,成为脑髓｡《锦囊密录》中记载:“脑为元神之府……四肢百骸之用”｡《灵枢海论》亦有云:“髓海有余,则轻劲多力,自过其度,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由此可见,髓海的充实与否与人体内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如何调动相应的生理功能,以保证机体正常活动密切相关｡按照督脉“上入络脑”,《灵枢·经脉》说道:“膀胱足太阳之脉……从巅入络脑……入循膂,络肾”｡由此可见,肾精通过督脉和膀胱经这条相连于脑和肾的通路上输到脑部,保证了脑作为髓海发挥对五脏六及四肢百骸的整体调控作用[16]｡从《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中记载的“盖髓者,精所生,脑所化……髓足则骨强,髓衰则骨瘘”可得出:精足是基本,精化生髓,髓海充沛,诸髓丰富于人体则筋劲骨强,反之骨痿｡中医认为,先天精气化生为髓,主要藏于脑部,以人体督脉等经络为通道下注全身骨节以及肌肉而濡养,髓的充盈程度影响着筋骨的强度｡现代医学认为,大脑中富含与骨骼重塑有关的神经递质和激素,其中的神经元回路也起着重要作用,主要途径包括脑干-下丘脑的神经元信号调节交感神经系统;下丘脑-垂体的神经内分泌信号通路;下丘脑分泌直接作用于骨细胞的神经肽[17]｡

2.3督脉为阳脉之海,温补阳气通气血

《奇经八脉考》有云“督脉……与手足三阳会于大椎……会于龈交而终｡”可见,督脉汇聚了手足三阳经,可谓“阳脉之海”,其具有疏通阳经气血,温补阳气的功能｡督脉在督脉-肾-脑轴中起到了桥梁的作用,向上通于脑,向下连于肾,向脊周疏通气血,助阳化气[18]｡中医学认为,骨痿的发生多与“虚”和“瘀”有关,其根本病机以肾阳虚为主,作为一种老年慢性病,中医素来有年老必瘀,久病必瘀的说法,可见“瘀”也是骨质疏松发生的重要病机[19]｡督脉还具有调节经脉,疏导阳经的功能,如果督脉阳气衰弱,则身体结构脉络因失温濡变涩滞,而血液通行速度则缓慢,出现瘀血凝滞,而瘀血日久则会抑制脉中气血的运行并滋养骨髓肌肉,加重骨骼疏松且影响愈后｡另外也有研究表明,疏通督脉､温补阳气可以通过对免疫-性腺系统的调节来影响全身机能,影响骨钙代谢的相关因子,增强骨骼对钙质的吸收[20]｡由于督脉顺着脊柱循行,久坐久立,劳累以及经常弯腰使脊柱关节变形增压,从而致使督脉气血运行受损,无法疏布阳气于脏腑经络,日久发为骨痿[21]｡

3、从“督脉-肾-脑轴”论治骨质疏松

3.1督脉针灸以通滞温阳

《素问·骨空论》有云:“督脉生病治督脉,治在骨上｡”“骨上”指的是骶骨以上,即督脉主要循行的脊柱｡由于督脉循行脊中,其位置上与脊椎有关且在脊背中的膀胱经,第一､二侧线的穴位主治与督脉病症关系明显,并借助艾挺的热力渗入肌肤,故能作用于督脉上,具有温通气血,扶正祛邪的作用,故而在中医上治疗督脉病多采用艾灸的方法,来防治骨质疏松｡罗翱等[22]通过对治疗前β-CTX和PINP的表达率进行检查,认为通过督灸防治原发性骨质疏松症可以通过抑制骨转换标志物β-CTX和PINP的表达,进而降低骨质吸收和促使骨质生成,从而减轻痛苦,在督灸疗法中,隔药灸和悬灸的效果都比较显著｡且李勤等[23]认为督脉隔物灸的疗效优于督脉艾箱灸法和药物治疗｡此外郑雪峰等[24]发现电针督脉的穴位可提高去卵巢大鼠的骨密度,生物力学方面可见骨质量提高,观察期骨组织形态可见较完整的骨小梁结构､排列有序､宽度增加,空骨陷窝少,无明显的骨小梁断裂,骨小梁面积､数目､厚度均升高,分离度降低｡督脉的实质与脊髓相关,针刺督脉经穴可在早期阶段干预原发性骨质疏松症｡陈赟等[25]认为针灸通过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系统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来实现良性调节作用,针灸督脉可以同时调节多个靶点和环节,平衡细胞因子的功能状态,使对骨形成有利的细胞因子水平上升,降低增强骨吸收能力的细胞因子水平｡

3.2补肾强督以强骨

基于“督脉-肾-脑”轴的存在,且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发现某些中药如羌活､藁本等对于督脉的疾病有确切的治疗作用,所以在补肾益髓的复方中加入此类药物可以加强督脉的功能,调节一身的阳气,使气血运行有序,加强脑与肾之间的联系,对于骨质疏松也能起到治疗作用｡孔维萍[26]总结的补肾强督方可以显著提高骨钙素,降低甲状旁腺素,改善骨质疏松症状｡补肾壮督方可改善骨密度和脆性骨折中骨痂生长的情况,促进骨折愈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通过提高血清中BMP-2和Bcl-2的浓度从而诱导间充质干细胞成骨分化和抑制细胞凋亡[27]｡郑有鑫等[28]使用健脾益肾通督汤治疗肾阳虚型骨质疏松症,可以有效提高患者的骨密度,使疼痛评分降低,平衡能力增强,促进机体的康复｡赵聪喆等[29]只用温肾强督方,可有效提高患者骨密度,改善骨代谢指标｡总的来说,此复方对于提高骨密度､改善骨质疏松起到了明显的作用｡

3.3益脑补肾填髓,预防骨质疏松

中枢神经系统对于骨代谢水平的调节是近年来研究的热点｡有研究发现,许多脑部疾病的患者,骨质疏松的发病率也会较高,例如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其骨代谢水平低于普通人群[30],脑瘫､脑梗后偏瘫患者的骨密度值也偏低[31-32],情绪方面的问题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33],所以脑部疾患与骨质疏松的同时防治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有学者总结,用于治疗骨质疏松肾虚血瘀病机的补肾活血汤能够通过“脑-骨连接”的新途径同时改善脑功能[34],也有学者发现脑部病变可导致肠道微生态失衡,进而影响骨代谢,增加OP风险,且黄芪中有效成分黄芪甲苷可激活PI3K/AKT信号通路促进缺血后的脑血管生成,黄芪多糖则通过PI3K/AKT/mTOR通路提高成骨细胞增殖功能[35]｡在许多历史和古书记载的医治骨痿､骨痹药方中,多具益精填髓､补肾强筋的作用,而现代药理学认为补肾中药的调控点在下丘脑,其功能不但在补肾,而且还和中医的脑有关[36]｡

4、小结

中医学认为,督脉､肾和脑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和影响｡每个环节对骨都有独特的作用,而任何一个部分的改善都会对其他两者产生正反馈作用,从而影响整体的骨质强度｡骨质疏松的根本病机被认为是肾虚｡本文探讨了在肾虚证候的背景下,督脉失司和脑髓失养对骨质疏松发生的调控机制,并指出通过调节督脉可以牵动整条“督脉-脑-肾”纽带作用于骨,以缓解该疾病的症状｡然而,目前对于该方面的基础研究还不够完善,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其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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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浙江省中医药科技计划中医药现代化专项基金(2020ZX009);

文章来源:张泽臣,杨小龙,蒋欣,等.从“督脉-肾-脑轴”探讨治疗骨质疏松症的研究进展[J].中国骨质疏松杂志,2025,31(06):909-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