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明确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和经济基础。柞蚕产业是中国传统特色产业，曾一度享誉国内外市场，并为我国收获了可观的外汇收益，也曾一度低迷，甚至濒临灭绝。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大背景下，积极复兴柞蚕产业，将传统柞蚕生产方式与现代大农业生产新技术相衔接，将可望实现生态保护和柞蚕产业发展的协同推进新格局，更有助于传统农业向新质生产力建构的现代化转型，以期直接服务于乡村振兴、农民致富的目标。

1、柞蚕产业的兴衰历程

柞蚕起源于中国，至今已有3 000多年的常态运行史。我国最早记载柞蚕的古文献源于西晋人崔豹著的《古今注》:“(汉)元帝永光四年(公元前40年),东莱郡东牟山(今山东半岛东牟山一带),有野蚕为茧，茧生蛾，蛾生卵，卵著石，收得万余石，民以为蚕絮”[1],表明柞蚕的原产地在今山东胶东一带。又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建武二年(公元26年),野谷旅生。麻寂尤盛，野蚕成茧，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2]该史料表明，东汉光武帝时，大别山区野蚕(即今天所称的柞蚕)已布满山林，这充分说明当时的柞蚕已经形成了规模性的产业，否则就不可能实现连片的柞树种植和规模性的蚕茧收取，民众仰仗蚕茧获利也就不会进入正史记载。故将这样的记载确认为中国柞蚕产业的发端，与历史事实大致相吻合。清代郑珍所著《樗茧谱》和夏与庚的《山茧图说》都是通过总结前人的生产经验并加以推广和利用，其中《樗茧谱》是历史上第一部比较详实记载柞蚕养殖及利用的专著。

1.1 柞蚕产业的兴起

贵州山多地少，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十分有利于柞蚕产业的确立和发展，但交通不便，历史上信息交流艰难，而柞蚕产业本身就是一种商品化的产业，不攻克信息不灵、交通不便等此类自然障碍，柞蚕产业就无法正常运行。这才是贵州自然条件优越，柞蚕产业却兴起滞后的根本原因所在。清初一些地方官员中的有识之士因地制宜发展养蚕业，推动地方经济和文化的发展。

乾隆初年，陈玉壂从江西赣州府同知调任遵义知府，在巡视下属村庄的过程中，偶然发现当地有大片的青杠林存在，很适合放养柞蚕，但陈玉壂尚未意识到这些青杠林在历史上是元明两朝的播州土司私人庄园长期种植和留下来的遗产，明万历年间播州土司改土归流后，这样的庄园名义上已经充公。但如何加以利用，朝廷和地方官都没有出台相应的政策，从而导致这批青杠林的自然野化。也因为在改土归流后，当地各族乡民对外界的信息交流一时间难以到位，当地乡民也没有意识到可以用青杠林去发展柞蚕产业，以至于若无陈玉壂做出了信息的沟通和引种的早期投入，这样的青杠林就无法获得及时的开发和高效的利用。更因为陈玉壂任职之时，国内大市场已经初步形成，并向西南地区延伸。这才使得这项引种达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与此同时，蚕茧的加工作坊事实上也是通过陈玉壂的引进至乾隆八年(1743年)才得以在遵义地区形成规模。“是时收益甚大，每放蛾一千，可收十万左右之茧。乾隆八年，茧数达八百万，由是乡民均饲养之……纺织之声相闻，槲林林荫迷道，路邻叟村媪相遇，惟花絮话春丝几何，秋丝几何，子弟养织之善否。”[3]至此之后，遵义地区的柞蚕养殖和加工逐年递增的态势一直持续到清代中后期，当时国内早已形成了四大柞蚕养殖加工基地，即辽东、山东、河南、贵州。贵州的产出占全国总产出的15%左右，但鸦片战争后，外销国外的渠道互有区别，辽宁、山东2地主要是销往东北亚，河南和贵州主要是走南路，从上海和广州销往欧洲各国。

19世纪初期，欧洲各国先后经历了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也促进了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形成。当时欧洲各国生活水平迅速提高，社会各阶层对丝绸衣料的需求逐年增多，再加上欧洲战乱频繁，军用需求巨大，而柞蚕丝织品本身就是重要的军用物资，不管是帐篷、枪衣、炮衣、炮弹外包装，都需要大量的柞蚕丝绸充用，这就刺激了欧洲各国丝织工业的迅速发展和原料的紧缺[4],快速发展的丝织业迫切需要大量的丝织原料。以至于国际市场的丝价与日俱增，再加上欧洲的橡树林(即柞树),由于都濒临大西洋大气相对湿度偏高，在橡树的生长季一直偏高，能够引发蚕病的真菌孢子和细菌很容易在空气中存活与扩散，致使19世纪中期，欧洲爆发蚕瘟，蚕茧产量急剧下降，无法满足丝织业的原料需求，导致欧洲各国的丝织业遭受重大打击。再加上欧洲的这些橡树林分布带纬度偏高，生长季偏短，每年只能放养1季柞蚕。而贵州则可以放养2季，足以填补欧洲蚕丝供应的季节时差，在市场流通中可以占据有利的地位。综合作用的结果，更是抬高了国际市场上的丝价，从而为贵州所产柞蚕丝绸畅销欧洲市场铺平了道路，并提升了贵州柞蚕产业的盈利空间。

1.2 柞蚕产业的发展

19到20世纪之交，贵州柞蚕产业迎来大幅度盈利的绝好发展良机。首盛遵义，不数年，柞蚕山场发展至“百余所”[5]。除了遵义之外，铜仁、镇远各府也竞相开发柞蚕生产基地和加工作坊，形成了中国四大柞蚕基地之一。产量一度与苏杭蚕桑产业销往欧洲的水平相当，从而形成了贵州举足轻重的外销产业，进而牵动了贵州西部的各府州县也竞相仿效。如大定知县黄宅中颁布谕告劝民种树，制定奖励蚕民。安平县(今贵州省安顺平坝县)柔西的槲树颇多，道光五年(1825年),召请遵义技师向村民传授经验放养青杠蚕。翌年，春蚕大获丰收。“从此，种橡(槲)益多，放蚕益广。”[6]当时流传着遵义知府平越峰所作的一首《民歌》:家家门外种青杠，家家虔拜马头娘；大姑络丝小姑理，蚕事忙于农事忙[7]。

1.3 柞蚕产业的兴盛

1.3.1 柞蚕产业兴盛的原因

20世纪初，中国柞蚕丝成为国际市场上的紧俏产品，供不应求。柞蚕丝织物品种繁多，有柞蚕丝绸家纺、衣料、被面、丝绵被、地毯、窗帘、静电屏蔽服等。在工业上能制作高级绝缘绸、电线包皮和鱼网等；在国防上可制作降落伞、火药袋、手榴弹拉线、飞机轮胎内芯及飞机翼的内容物等。柞蚕丝可以织成美丽的绸缎，它具有合成纤维所不具备的特点，如美观耐用、通气性好、轻薄而坚实等，因而成为市场消费的热点商品。柞蚕丝或挽手与其他纤维混纺交织，还可织作棉大衣领子、窗帘、幕布、台布、手套及沙发布等日常用品和装饰品。

1.3.2 柞蚕产业兴盛的表现

在贵州柞蚕产业欣欣向荣的大背景下，贵州各族民众的生产生活方式也为之一变。据史载，“遵义蚕事最勤……居民无论男妇大小，手中皆持以拈丝坠子；余莅郡时，见执事役，伺应之暇，就怀中取出木坠子拈丝不辍。”[8]据此可见，当时的民间生活已经和柞蚕产业的生产融为一体，即令是工作的闲暇也不忘手工拈丝，务在获取客观的加工费。从今天看来，加工的技术工艺虽然不高，但依然可以从中获利。这就足以证明当时的国内国际市场柞蚕丝绸贸易的兴旺，乡民获利之丰厚。相比于当时的欧洲则相反。由于受到各种自然条件和战争的干扰，蚕丝的产出根本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从而不得不对中国的南路柞蚕丝形成了甩不掉的依赖关系。不幸之处仅在于20世纪初中国国内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形势剧变，中国的国际地位严重受挫，国际市场上的公平待遇没有得到来自政府的庇护和力争，从而使得在贵州柞蚕产业兴旺的背后埋下了社会性隐患。不过由于中外之间的信息交流并不对称，贵州柞蚕产业的兴旺在短期内很难意识到隐患的存在，如下一些描述性的记载恰好可以为此佐证。

府绸最为著名，府绸分为鸡皮绸和毛绸2种[9],19世纪八九十年代全盛时期，“每年可产府绸六百余万，计银约八百余万两”[10],云南、四川、湖南、湖北、广西及山西等省(区)均有客商来此购买，而尤以山西太谷之客商最多。这一数字背后暗藏玄机，因为当时中国施行银本位制度，而欧洲市场已经普遍施行了金本位制度，金银的比价在中国和欧洲市场互有差别而且差异极大。以至于当时中国在国际贸易中是否公平很难加以换算证明，但白银的当代市场价值和中外币的币值大致区域公平，若据此加以结算，当时的一两白银约相当于当代人民币值350至400元之间。因而仅作意向性的估算可知，这样的收益大致相当于今天的3亿～4亿元人民币之多。

贵州省柞蚕自经遵义饲养成功以后，逐渐推广到周边地区，以至四川边界，颇为繁盛。“如遵义县城每逢四、九场期，乡民之来此贸易者，恒在二、三千人。正安县城每逢长场期，山丝亦有数千斤，至各县乡场如遵义至苟江水，正安之安阳，湄潭之永兴，桐梓之扶欢场，每逢场期，乡民负茧或丝出售者，络绎不绝，亦有豫晋商贩，时载茧种来易丝绸而去。”[10]吴思本在《苟江乡丝绸业的兴衰与现状》一文中描述了当年的盛况：“秋收后，尚稽、团溪、白马、金鸡、三合、刀靶乡镇的养蚕、取丝经营者均来此交易，每场集市从八、九点钟到下午七点，市上拥挤不堪，闹闹嚷嚷，直到夜幕降临。”[11]这些情况反映了当时遵义地区蚕桑交易活动频繁。

与此同时，织造技术有了较大改进，缫丝采用“缫车”从事生产，“缫常二人，不能蹚车则三人：车急则丝急，缓则丝缓，急丝为水丝织水绸，缓丝为府丝织府绸。”[3]遵义府绸质量好。“稗贩骈·远走数千里之外，价视吴綾、蜀锦廉，而性坚韧，一衣可十岁许”[12]。道光初年，桐梓县用双丝织桐绸，贩运至汉口、苏州，设立同兴号，“每年不下十万匹；其河南、四川运茧种来，货绸而去，通计岁有数十万金”[13]。说明当时桐绸产量之大。

道光六年(1826年),安平县蚕民蔡万春与李荇、董太和等人合资“三百余两白银”,在城乡设立机房，招募三十余织匠，传习柞蚕导简丝织法，总结织造经验，传于民间。当时，“如纺棉织屦，日祗得钱八文或十文。若取丝织绸，不啻十数倍之利，其余若套茧、导丝、络丝、攒丝、络维。日俱可得钱四十文。”[6]因丝织业获利丰厚，全县柞蚕纺织业迅速发展起来。清镇县设立蚕局，鼓励丝织业，“制纺车织床，延人教之”,产品叫“眉公绸”[14]。遵义丝织业在19世纪40年代获利丰厚。

清代的蚕桑贸易可谓盛极一时。至于外销，汉口、上海等地以及各省都设有绸缎庄。后人感恩嘉道年间遵义全境都大获山蚕山茧之利，以为蚕有蚕神，建庙以示饮水思源，还把陈玉壂配置其中。祈福是由于山蚕多敌患，礼敬财神以求免遭风、沙、雪、雹、鸟鹊、蛇、虫之害。遵义地区有遵义府、尚稽和苟江3地，建有陈公祠，目前只留尚稽镇1处。

1.4 柞蚕产业的衰退

1.4.1 柞蚕产业衰退的原因

鸦片的流行，是柞蚕产业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2次鸦片战争以后，尤其是民国以来，大量种植鸦片，这样不仅造成贵州当地许多百姓吸食鸦片，身心健康遭受摧残，无力养殖丝织原料——柞蚕，而且因“获利之厚，百倍于柞蚕业”[15],所以部分蚕农放弃养蚕，改种鸦片。

柞蚕产业衰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资本帝国主义的商品倾销。从国际市场看，外销的萎缩对贵州柞蚕丝生产造成巨大冲击。尤其是洋货大量涌入国内市场，日本丝绸外货倾销于国内，因“东西洋之织，值贱而色丽”[16]。迫使贵州的丝绸产品在国内市场上逐渐失去竞争力。此其一。

欧洲的形势变迁对贵州柞蚕产业的打击最为严重。从《黄埔条约》至1860年《北京条约》看法国对华贸易，“丝乃法国当时由中国购办诸货品中为数最多者，其数量亦同时增加…… 里昂亦一跃而为世界最大之丝业中心，……其对华商务之总额月增加至一百万英镑”[17]。另据史料记载，“欧洲对茧绸的需要超过供给。……巴厘销用量最大。丝的品质各色各样，较便宜的正是需要量最多的”[18]。上述材料表明中国的柞蚕丝产品恰好满足欧洲市场的需要。贵州柞蚕丝的销路分为陆路和水路2种，“野蚕丝为遵义府唯一有价值的出产。遵义府从事制造野蚕丝的人很多。…… 这种丝都用来织成各种绸子。头等和二等绸子大部分都运往重庆府，再由重庆运往其他地区，主要是陕西、山西和北京，这些地方有大量的消费。有很大一部分直接运往湘潭，还有一些由陆路运往广西”[19]。当时云南、广西、贵州属于法国势力范围，贵州的柞蚕丝外销主要是销往欧洲。19到20世纪初，欧洲正在经历一系列的战乱，无论胜败如何，都会妨碍欧洲丝织业的常态运行，尤其是法国的丝织业受战争的干扰，对贵州柞蚕产业的影响更为直接。此其二。

1935—1945年间，日本对中国的侵略虽然对蚕丝业的冲击甚大，但其作用范围仅局限于辽宁、山东等地，对贵州柞蚕产业的影响不会发挥直接的作用。相反，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贵州很快成为支援前线抗战的大后方，人口剧增，穿衣问题成为当时亟需解决的问题，国民政府支持贵州丝织业发展，曾经一度出现复苏。

1.4.2 柞蚕产业衰退的表现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减为一百万两，宣统至民国十年间，年产府绸十四、五万匹，值银一百余万元”[20]。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获胜，由此垄断了辽宁和山东所有的柞蚕世界贸易。日本凭借这一优势，将自己手中掌握的蚕茧拆卖到欧洲，由于欧洲的买方，省去了漫长的路费，就没有必要从南路进口贵州的蚕丝。这应当是贵州蚕茧价值下滑的原因之一。

民国十年(1922年)以后，一方面蚕病肆虐，另一方面山民砍伐柞林烧炭，饲养者渐少。“府绸年产量仅出经四、五万匹，价值四十、五十万元”[21]。民间“放红山之事更鲜有闻(注：放蚕一年，由于照料认真，蚕无死损者，俗称放红山，蚕家得两三年红山，即富甲于里),织户相应减少，到临近解放时，仅存三几户人家犹传习其祖若父之技艺以售绸和丝帕而已”[22]。柞蚕产业是一种空间分布极为辽阔的产业，几乎涉及到贵州全省，乃至川湘滇毗邻地带。由于蚕业生产呈现整体性衰败，故而才会有放红山之说。由此看来，整个贵州蚕业的衰败，蚕病固然有害蚕业，但消灭不了蚕业。反倒是在这一时期内，即1905年到1922年间，第一次世界大战，导致欧洲市场的极度萎缩。战后，欧洲各国的“君子协定”还赖账美国的军费，更无力购买中国蚕丝和高档的纺织品。这才是对贵州蚕业最大的打击。

2、柞蚕产业发展现状

近30年来，贵州柞蚕产业主要以开发种业为主，平均每年为河南、湖北提供柞蚕原种 5 000 kg左右，占河南、湖北用原种量的80%以上[23]。

2.1 柞蚕的育种

贵州、河南、湖北、四川属于一化性产区，山东、辽宁属于二化性产区。贵州省农业科学院蚕业研究所(以下简称遵义蚕科所)保育的柞蚕品种有101、102、103、104、125等，其中柞蚕优良新品种101无微粒子病，是名副其实的无毒种卵，该品种具有较好的杂交性能，有显著的增产效果。

2019年贵州遵义蚕科所田野调查发现，一化性的柞蚕茧7 d左右化蛹之后，春蚕结茧后即行休眠，当年就不会再孵化，休眠期的长短与温度有很大的关系，可通过一定的技术处理，刺激柞蚕蛹化蛾。

2.2 柞蚕的放养

柞蚕因在野外生存，放养受到温度、湿度、饲料、降雨、干旱等多重环境因素的影响，只有各因素保持平衡状态，才能促使其稳定良好地发育生长。目前，我国已经形成一套完善的柞蚕放养技术体系，使柞蚕产业实现可持续发展。

2.2.1 催青

柞蚕种的催青，俗称“暖种”。贵州通常3月开始催青，春分时节蛾羽化，清明时节小蚕孵化，俗语“春分蛾子清明蚕”。每年气候变化不同，应以青杠树发芽为催青标准。过早出蚁无叶，过迟出蚁叶质老硬，影响柞蚕发育。

在春分前5～6天，林地青杠树即将萌芽，青杠树的顶芽开绽时，把柞蚕卵盛在浅皿中，放置于室内架子上，或者在催青器中进行催青。催青要以自然温度为基础，每日增加 1～2 ℃到 22 ℃左右，经10 d左右，蚁蚕咬破卵壳孵化 (多在清晨)。蚕室温度保持在20～22 ℃之间，倘若温度过低，日数延长，营养消耗过大，蛾亦虚弱。相对湿度维持在75%～85%之间，过干则产卵困难。如遇外界气温低，青杠叶发育迟缓，就应该停止或延迟催青，以便使收蚁与饲料的生长能保持平衡。

上述各种技术适宜于传统饲养状况的环境条件，而今在设施农业大规模推广的前提下，为了确保幼蚕一经孵出就能够吃到新鲜的柞叶，蚕农可以将嫩叶采回家。对有限的柞树施加塑料温室覆盖，并提供暖风，促使其提早出芽，在今天也是易于操作的。柞蚕产业的振兴，可以凭借设施农业实现柞树提前发芽的目标。据我们调查，一般正月开始催青，雨水节前搭火烘茧，把茧用针线穿起来，悬挂在室内，上下温度保持一致，有利于蛹体发育及羽化，确保清明节孵化收蚁，在这个温度掌握出蚕的时间，可确保刚孵化出的蚕有青杠叶吃。另外，时下的产业扶持政策应当倾向于投资兴建温度、湿度、风向完全可以自动化操控的孵化室，这样可以做到蚕卵适时成虫，蚁蚕适时出壳，使其与柞树的发芽相互衔接。

2.2.2 放养

柞蚕放养技术对产量影响很大，它是放养柞蚕成败的关键。主要要做好充分饱食、严防敌害、适当疏放、及时剪移等工作。据我们调查，蚕农通常在海拔600 m 的位置放养柞蚕，4龄起齐后移至新的场地继续放养。青杠叶变老后营养价值降低，柞蚕也不易取食，则将柞蚕移到海拔 1 100～1 200 m的柞蚕场继续放养，那里的青杠叶营养价值最高。移蚕时，蚕农把剪下来的带蚕柞树小枝条装在筐等容器中，再把它担上山有序放在树枝之间，柞蚕就爬到树上吃青杠叶。在传统条件下，剪移需要长距离往高海拔区段完成幼蚕移位也是有效和科学的。但目前在不进行剪移的情况下，同样可以达到增产的效果，可通过修剪老枝老叶，并喷洒生长激素，那么已经放养柞蚕的青杠树在柞蚕的生长期内也可以长出嫩叶嫩芽，确保柞蚕在结茧前能够吃饱，省去了剪移工序。建议有关部门可做小规模的试验，然后推广，有望加快乡村产业的高速发展。

2.3 柞蚕的病虫害防治

野外放养的柞蚕容易遭受病虫害侵袭，昆虫、鸟兽、天灾等祸患比较严重。如果不及时防治，损失很大，甚至绝收。

2.3.1 柞蚕的病害

柞蚕微粒子病俗称“锈病”“渣子病”“底子病”“黑渣病”“旱老虎”等，辽宁、山东、河南蚕区患这种病的比率较高。这是一种严重的柞蚕传染病，由柞蚕微粒子原虫寄生繁殖所致，危害极大。幼虫体壁产生黑色或黑褐色的小斑点。此种病多由母体传播，柞蚕一旦罹患这种病，难以彻底根除，这种微粒子孢子能够存活几十年。遵义蚕科所研发的柞蚕优良新品种101无微粒子病，是名副其实的无毒种卵。贵州可凭借这一优势建构全国性的蚕种基地，依照这样的产业发展路径，柞蚕产业效益将更为可观。

柞蚕核型多角体病又称柞蚕脓病，俗称“黄烂病”“老虎病”“花斑狗”“水眠子”“油烂茧”“里倒山”等。柞蚕脓病是贵州柞蚕病害中最严重的疾病，一般在春秋2季发生，损失很大。柞蚕幼虫经过4次就眠及眠起后，表面上看似乎正常，但蚕体内发生病变，出现色斑，整个青杠林都弥漫着臭味，当地人称之为“斑狗蚕”。同一个烘房孵化的蚕种一旦感染脓病，病毒会波及整个烘房。贵州地处亚热带湿热气候，柞蚕最怕脓病，准备育蚕的蚕茧，不要进入烘房，而是要放置在专门的灭菌场所。这也是建立全国性的蚕种基地需要建立的现代化设施之一。

柞蚕空胴病又称软化病，是一种常见的柞蚕细菌性病害，柞蚕空胴病的病原为柞蚕链球菌属的柞蚕链球菌(Streptococcus pernyisp. Nov) ,俗称“吊死病”“黄瓜病”“空病”,患病幼虫蜷缩在树上，头部向下由尾足吊在树枝上，当地蚕农称为“半眠子”。据遵义蚕科所专家研究表明，“柞蚕空胴病由一种慢性致病菌引起，患病重的蚕在蚕期就死亡，患病轻的蚕，能够结茧、化蛹、出蛾”[24]。软化病是柞蚕链球菌寄生在蚕的肠道造成消化不良而引发的疾病，正因为是一种消化道疾病，因而在放蚕初期很难被察觉。幼蚕长到一半，才会表现出群体性发病，使蚕农的辛苦毁于一旦，从而给蚕农造成重大的经济损失，而且还会引发新蚕农的恐慌和迷茫，对柞蚕产业的健康发展影响很大。

2.3.2 柞蚕的虫害及其他敌害

柞蚕放养中危害蚕体的主要是昆虫类和其他鸟兽类敌害，危害柞蚕的昆虫类主要是寄生蜂、蜘蛛、瓢虫、蚂蚁等，危害柞蚕的鸟类主要有乌鸦、喜鹊、野鸡、麻雀等，其中乌鸦、喜鹊喜欢啄食蚕蛾和茧，危害柞蚕和柞蚕茧的兽害主要是狐、獾、山鼠等，常在柞林间捕食柞蚕。当下要对付这些天敌，最好使用物理方法，切忌使用化学农药。

3、柞蚕产业的生态价值

3.1 柞蚕养殖生态系统的特异性

3.1.1 亚热带常绿落叶混交林生态系统

青杠树属于壳斗科植物，它是落叶阔叶树，在西方把它翻译成“山毛榉科和橡树”。有关柞树的名称，文献记载中多有异名，“蚕之树，郡之人名青櫚。其茧即日青欄荫。前辈以为树是栎，栎之子名橡，因字曰橡蘭，然其树实槲也。考：櫟一名栩，一名柔，一名柞，一名棫，一名栎，其实名草，一名樣，一名草斗，一名象斗，一名予，一名柞实樣字俗别作橡，故又名橡。古一名栲，一名山樗，一名心。……故又名金鷂樹。”[25]青杠是巴蜀之地旧称，由来已久。山东人把遵义的青杠称为槲栎，而遵义人认为叶子较大的一种才是槲栎。我们与遵义蚕农上山勘察，发现青杠树叶子细长，而槲栎的叶子肥大，更适宜喂蚕，贵州省其他地方及湖南沅江一带，都把遵义的青杠称为栎树，而把遵义的槲栎称为青杠。《植物古汉名图考》中对栩做注解，“麻栎(壳斗科)Quercus acutissimaCarr。麻栎又称栎、橡、杼、柞树、柞栎、 橡栎、橡子树。据《本草纲目》卷30橡实载，‘ [禹锡曰]案《尔雅》云： 栩、杼也。又曰：栎，其实梂。’‘陆璣注云：即柞栎也。秦人谓之栎，徐人谓之杼，或谓之栩。’麻栎学名中的Quercus意指栎树的古名。”[26]麻栎属于落叶乔木，生长在丘陵，或山坡疏林中，分布于辽宁、河北至西南和华南等地。

混交林自然生态系统对于柞蚕产业而言，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不利因素能够通过柞蚕生产技术加以消除，有利因素可通过科技进步等发扬光大。人工青杠林生态系统适合柞蚕产业的发展。柞蚕产业的兴起不是偶然，生态系统对柞蚕产业的发展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3.1.2 生态系统的特异性对柞蚕产业发展的影响

贵州山地丘陵面积约占全省面积的90%,土壤呈酸性或微酸性，垂直差异较大，具有发展茶、桑、柞、甘蔗的适宜生态环境。黔北地区位于大娄山以北，处于贵州高原向四川盆地的过渡斜坡地带，由于山高坡陡、土层薄，旱地比重大，农田基本条件差，但是全省重要的林业基地，柞蚕产业发达，是省内的柞蚕基地。因此，大力发展柞蚕产业，充分利用山区土地资源，对于繁荣农村经济等具有重要意义。

3.2 本土生态知识的利用

3.2.1 青杠树的利用与维护

我国提倡生态文明建设，各地区发展经济的同时，要注重保护生态环境。杨庭硕在《本土生态知识引论》中谈及，“本土生态知识的利用，其实质正在于它是指服务于生态建设的文化对策。”[27]

第一，青杠树可以饲养柞蚕。

据遵义当地蚕农讲述：青杠树栽种行间距保持在2 m左右，横平竖直，每家每户都按照这样的标准种树放蚕较为方便。青杠树也需要施肥。我们现在看到的青杠树都比较粗，而野外山上杂草丛生，青杠树相对较细。20世纪60—70年代，可以看到满山遍野的青杠树，郊区各县有组织有规模地种植青杠树。2003年，国家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各地又重新栽种青杠树。2020年我们在遵义市播州区芶江镇进行田野调查发现很多以青杠树命名的地方，如青杠坡、青杠山等。现代化经营的关键是要同时混种不同树龄的柞树，而且还要勤于修剪，柞蚕产业才可以做到在有限的单位面积内放养尽可能多的柞蚕，收取更多的蚕茧。而同一片柞树林全部都是同龄植株，修剪和剪移更为复杂。这种反科学、反生态的传统植树造林习惯，当前应该放弃为好。

第二，青杠树的果实可以作为食料和饲料。

柞蚕饲料以栎、槲为主，属于壳斗科的栎属植物，如麻栎、槲柞、辽东柞、蒙柞等。辽东柞，遵义地区称之为叫青杠，青杠树自身具备多种优势。遇到天灾人祸，所结果实——橡实可以食用。据我们调查，1960年当地学校就号召学生上山采摘橡实，当地百姓把橡实打成面，做成粑粑吃，也可以酿酒，说明青杠树在灾年的时候可以起到救荒的作用。青杠树的此项功能可以丰富我们对大食物观、大农业观、大资源观的认识，完全可以在青杠林内的新质生产力的开发中大显身手。

第三，青杠树燃烧值高。

青杠炭很容易辨认，中间酷似冰花，像车轮一样有空缝，而其它杂木炭为实心，没有冰花状，青杠炭比重大，青杠树烧炭特别耐烧。这当然是青杠林修剪下来的枝干一种传统的资源利用方式，必要时也不妨为之。但时下最佳使用办法是用修剪下来的枝条培育蘑菇，其经济效益可以增加数十倍。

第四，青杠树具有生态修复功能。

青杠树具有耐寒性、耐瘠薄性等特点，是绿化荒山、保持水土及修复生态系统的优良树种。毕节市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海拉镇由于对环境的掠夺性开发，造成石漠化灾变。当原有生态系统受到严重破坏，通常会丧失自我修复能力。贵州遵义蚕科所在海拉镇开展青杠树治理石漠化灾变项目。柞树是优势性水土保持树种，林地吸水率、截留雨量、对土壤中营养元素的返还率都明显高于其他针、阔叶树。因此，柞林在生态脆弱的喀斯特山区具有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和排涝、改善空气质量、碳汇功能、维护生物多样性等多重生态效益，对黔北地区保护生态环境、维护生态平衡发挥重要作用。

3.2.2 柞蚕产业抵御鸟兽侵害的方式

柞蚕的生命活动绝大部分在室外完成，因此它的生命活动与周围的环境息息相关。柞蚕在野外放养，易遭遇各种敌害。据遵义当地居民述说，放养山蚕会受到天敌乌鸦的危害。乌鸦属于肉食性鸟类，喜欢吃柞蚕。当地居民曾经看见乌鸦掏蚕，然后成群的乌鸦飞来觅食。于是，放蚕的人就敲“惊”吓跑乌鸦。据我们调查，“惊”为用楠竹编成的竹笼子，有两尺长，它上面有个缝，中间开个缝声音就从那个缝里传出来。蚕农敲“惊”吓跑乌鸦的这种做法注重保护生态环境，通过惊吓驱赶乌鸦，而不是用枪去打，或者放药去毒它。当地乡民的本土知识具有均衡取用资源的优势，能够推动生物多样性并存格局的稳态延续。此种本土生态知识当下完全可以做到升级换代。用录音转播，通过声控驱赶柞蚕林中的鸟类，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4、柞蚕产业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和启示价值

产业兴旺具有投入产出较高、产品质量优良、产业特色高效、绿色生态安全、三产融合发展、要素配置合理、经济效益显著和支撑体系有力的特征[28]。发展柞蚕产业带动农村经济发展，促使农民增收，实现农民富裕的目标，推动乡村振兴发展迈向更高台阶。

贵州经济发展模式与山地环境紧密相连。清代黔北民族地区山地高效农业既要发展经济，又要维护环境可持续发展，做到了从“青山绿山”到“金山银山”的兼容开发模式，具有重要的历史启示价值。因此，保护、开发和利用贵州省柞林资源，变资源优势为经济优势，通过柞蚕饲养做到经济开发与环境的兼容，开创山地经济发展新路，复兴山地经济为贵州省生态产业开发探索新的路径。

柞蚕丝是优良的天然纤维之一，织成的织物表面光泽柔和，外观粗犷、富有立体感。蚕丝素有“纤维皇后”和“保健纤维”之美誉，丝绸是全世界备受青睐的绿色产品，被誉为“人体第二肌肤”。柞蚕丝绸以典雅大方和粗狂豪放著称于世。柞蚕丝与人类的生活紧密相关，现在都追求纯棉、真丝等原生态绿色品质。目前化纤产品仍然充斥着市场，如果能够从天然蚕丝的角度来发展，满足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不失为发展柞蚕产业的良机。

贵州柞蚕产业的发展已有300年历史，开发柞蚕产业在文化旅游方面的潜力，宣扬柞蚕产业资源和产品，把柞蚕产业发展与弘扬丝路文化的发展有机结合，打造高质量品牌，提高产品的知名度，为柞蚕产业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在乡村振兴中，积极推动蚕农树立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形成一种与生态文明相适应的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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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湖南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编号23ZDB076);湖南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编号XSP24YBZ008);

文章来源:曹改平.乡村振兴中产业兴旺研究——以贵州省遵义市红山村柞蚕产业为例[J].中国蚕业,2024,45(03):4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