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新媒体语境不断发展,公共舆论话语权也发生了明显变化。社会化媒体发展中以微信、微博为代表的用户贡献内容成为潮流,这种变化使得人类的信息传播秩序发生重大改变。一方面,精英和权威的传统表达优势被削弱,形成“去中心化”的舆论场域;另一方面,自媒体信息量的激增使信息飞沫形成。这种权威性的弱化使公共舆情进入了多元话语共存下的对话与对抗,多元的话语和意见形成了激烈的竞争。这使得我们研究公共舆论多元话语具有重要价值,同时社会学后现代主义思潮中的“多元话语”分析模式也赋予了公共舆论多元话语以新的视角与内涵。本文主要分析公共舆论的多元话语在社会学意涵下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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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实证主义眼中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
研究社会学意涵中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公共舆论之间的对话是“给定实在”还是“话语建构”?也就是说公共舆论之间的互动是“事实”之间的对话,还是“话语”之间的对话。这一问题实则是社会学研究方法上的争论,也是现代社会学与后现代社会学之间的辩驳。
我们先从现代实证主义社会学中探寻答案。实证主义的代表人物孔德提出了“给定实在论”,“给定实在论”认为,我们感知、意识和言说对象的各种“事物”,都是一种独立于我们的
主观意识及话语系统之外、不依赖于我们的主观意识及话语系统而存在的一种纯粹自主的、给定性的实在。①根据“给定实在论”的观点推断,公共舆论中的多方话语应是以客观存在的“给定实在”为基础与蓝本,多元话语方之间的讨论是紧紧围绕客观事实进行的,为了能够对客观事实进行对称的交流,他们对这个客观事实应具有相同的解码能力与认知能力。因此,在这种理念下,公共舆论中多元话语之间的对话实则是“事实”之间的互动,其载体——文本,也就是承载信息的话语系统只是表达“事实”的一种工具。这些“事实”在舆论平台中互相撕扯,“真相”最终“胜出”,进而淘汰其他“假象”。因此,现代实证主义理念中的公共舆论空间应该是沉淀事实、凝聚真相的平台,多方话语在互动中探求真知,是一个共贏共利的过程。
然而,在上述阐释中我们发现,这种“真相”的存在必须在一个“确定的前提”之下,即:公共舆论中的多元话语是建立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之上,且多元话语方能够对其进行相同的解码或释义。也就是说,多元话语方应拥有共同、唯一的评价标准以及共同、唯一的认知方式。只有在这个“确定的前提”之下,无数话语才能在同一个认识层面中互动、才是完全建构在客观基础之上的对称的互动;也只有在这个“确定的前提”之下,多元话语主体间才可能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识与互通。反之,如果多元话语主体各自怀揣不同的理念与价值标准,那么,他们之间讨论的“事实”则不再是那个客观的“给定实在”,而是各自理念和价值标准中的“主观实在”,而多元话语之间的互动与博弈也就变成了不同价值标准之间的争辩,而不再是“事实”的对话。因此可见,实证主义理论下,关于公共舆论多元话语是“给定实在”之间的对话的结论,务必建立在苛刻的前提之下。
反观现实,现实世界的公共舆论空间并未完全符合“给定实在论”的这种理想推断。其一,多元话语主体之间的共同、唯一评价标准与认知方式只是一种理想主义状态。由于知识背景、过往经验等差异,多元话语主体之间无法拥有完全相同的观察世界〔解读世界以及评价世界的能力。于是,客观事实在不同价值观与认知方式的阐释过程中披上了不同的外衣,这也就使多元话语之间纯粹“给定实在”的对话变成了以自我价值观为基础的“给定实在”的对话。其二,由于新媒体的介入,使更多话语方进入公共舆论空间,他们拥有不同的理念、目标、希冀与境遇,这使他们在参与公共舆论互动时携带各种主观的情绪、经验、情怀,甚至是目的。于是,公共舆论空间中的对话不再是纯粹追寻“真相”的互动,同时掺杂了主观意识下的一些愿望。基于以上两点,实证主义“给定实在论”如果想客观化、精准化地解释公共舆论多元话语,需要对太多主观内容进行无差别界定,这是非常艰难的。
2、诠释社会学立场下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
作为诠释社会学的创立者,韦伯强调社会现象是由社会成员通过有意识的行动建构起来的,因此要理解社会现象就必须将其还原为建构了它们的那些意向性的个体行动,通过对其主观意向及其过程的诠释来达到对社会现象的理解。②我们发现,诠释社会学强调主观意向在社会现象中的重要地位,那么诠释社会学似乎又将在揭示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意涵中起到重要作用。
韦伯、舒茨、布鲁默等所提倡的诠释主义认为,各种社会现象本质上都不过是人们意向行动的产物而已。英国学者哈拉兰博斯认为:“社会世界是一个意义世界,在意义的背后没有客观现实。”③那么,根据诠释主义社会学的理论,有关对公共事件的观察、解读与评价实则是多元话语主体的意向产物,它依赖于人们的主观理解,取决于人们自身价值观与意义范畴的主观认定。这与实证主义眼中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完全不同,它们不再是客观事实的再现,而是将意义的地位本质化。在这样的理论体系下,公共舆论空间中的对话,不过是话语方“主观意识”之间的交流。话语方根据自身的主观经验、情绪、目的等构建起自己的“意义世界”,并在公共舆论空间中与他人的“意义世界”进行交融与碰撞。
因此,多元话语之间的交锋不再是“给定实在”的对话,而是一种“主观意识”的对话。那么,公共舆论空间应该被描述为一种“意义空间”,是不同价值观、不同意义的集合,多元话语背后没有客观事实,多元话语只是多元的价值观与多元的认知方式。这种社会学分析模式似乎弥补了实证主义对公共舆论研究的缺陷,看起来更加适合描述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本质图景。
然而,人的主观意识存在于大脑之中,复杂至极,如果公共舆论空间中的多元对话仅仅是主观意识之间的对话,背后不存在任何客观世界中的“给定实在”,那么公共舆论空间存在的意义何在?人们天马行空地交流自身的主观意识而脱离事件本身,舆论空间中的社会慎议功能如何呈现?另外,对于个体主观意识的研究是否能够保证其科学性?根据诠释主义社会学的理论,对于个体主观意识的研究是否只是研究者自己的主观意识体现?不同研究者依据或制定的评价标准不同、概念界定不同、认知逻辑不同,所得到的研究结果亦不相同。因此,诠释主义社会学视角下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研究一定具有多变性与异质性。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彻底抛开“意义世界”谈“给定实在”,或是不谈“给定实在”只谈“意义世界”,对于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分析而言都具有一定缺陷。因此,要研究公共舆论多元话语还需要探寻其他理论模式作为其研究的理论基础。
3、后现代思潮中的公共舆论多元话语
后现代社会学思潮的到来,为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研究提供了似乎更加贴切的释义。后现代主义者们普遍认为,作为我们感觉、意识和言说对象的那些事物,并非“纯粹、自然、给定”的实在,而是一种“符号、话语、文本性”的实在,是由我们所采用的语言符号建构起来的。④也就是说,无论是社会结构、社会事件,还是我们的感觉和意识,都不是一种给定性的实在,而是人们在一定的话语体系之下对自身社会生活经验的一种文本建构。这种理论模式,可称为“话语分析模式”。
这种模式强调,不论是外部的纯粹的“给定实在”,还是内部的人类的“主观意识”,其实都是由一定的话语系统建构起来的。不再有独立于意识之外的“给定实在”,也没有独立于客观事物的“主观意识”。话语分析把两者统一在一起,用“话语”作为其本质,它是人们结合了客观实在与主观意识之后建构起来的符号化形式。也就是说,我们社会世界中的任何信息都是一种“语言的构成物”,而公共舆论空间中的对话是众多“话语文本”之间的对话,是众多“修辞”之间的对话,是多种“叙事结构”之间的对话。这种“话语分析”的思维方式对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解释似乎更有说服力。原因有以下三点:
其一,不单纯强调“客观实在”或“意义世界”,而是一种话语在多元话语
分析中,舆论空间中的信息被看做一种在特定话语系统约束之下,多方话语主体对舆论事件进行符号或话语建构的产物。它既不能像实证主义理论强调的那样,把舆论话语当做客观事实,对其直接进行研究就可以判断为结论;也不能像诠释主义理论强调的那样,仅仅通过话语方的主观意识来把握理解这一舆论现象;而是期望通过话语构建的过程以及话语中所携带的意义来了解舆论事实。
其二,这种多元话语分析模式承认了社会现象的多元构成⑤
多元话语分析模式用“话语建构”来看待社会现象,那么,每一个文本实际上只不过是不同的人对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的一种再现。根据不同的价值观,公共舆论空间中将会呈现不同的信息版本。从实质上来看,每一段“文本”都有其身后的价值标准作为支撑,并无对错之分,这些“文本”或者说“话语”都是从不同侧面、不同认识路径对客观事件的表达,这非常符合社会慎议功能的前提。的确,探寻哪一方话语系统构建出来的才是更加真实的事实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多元话语分析本就没有唯一的答案,这种分析思路承认社会事件的多角度、多维度、多意义,是使社会事件全面、立体、完整展现的理论支撑。
其三,多元话语分析模式为“合意空间”的达成提供良好理论基础
社会现象的这种话语建构性质,承认多种思路下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认知,这种开放式的理论体系包容性很强,也将使人们在开放、多元的观念下逐步意识到自己所属的话语体系的局限性,从而促成公众主动对社会现象产生多角度的理解,以及对他人话语世界的认可,从而拓展和丰富人们的视界,改变人们对事物的偏执态度,实现不同话语世界之间的相互沟通、和谐共存,最后为多元话语进入合意空间提供良好的理论基础。
注释:
①②谢中立:《走向多元话语分析:后现代思潮的社会学意涵》[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版.第3页、第4页、第137页、122页
③[英[哈拉兰博斯著,孟还译:《社会学基础:观点、方法、学说》[M],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8月版,第44页
④谢中立:《后社会学》[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2月版,第13页
⑤谢中立:《多元话语分析:社会分析模式的新尝试》[J],《社会》,2010年第2期、
宋琳琳.社会学意涵下公共舆论的多元话语[J].青年记者,2020(6):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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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名称: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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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地方:北京
专业分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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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刊号:11-110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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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刊时间: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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