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味Lamiophlomisrotata(Benth.)Kudo,又名独步通,是唇形科独一味属植物,藏语亦称“大巴”“打布巴”“尕果拉”等,主要分布于我国青海、西藏、四川、甘肃等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区,其药材表面呈枯黄色或黄褐色,质坚硬,干枯,气腥臭,是我国藏、蒙、纳西等民族的民间常用草药之一[1]。近年来,由于长期无序、过度采挖,独一味野生资源大幅减少。2000年,国家已将其列为一级濒危藏药品种。2010年版《中国药典》对于独一味用药部位的记载,由其根及根茎或全草入药变更为仅以地上部分入药[2]。据我国现存最早的藏医药学古典名著《月王药诊》记载,独一味具有显著的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之功效。现代临床应用中,独一味主要用于治疗各种外科手术后的刀口疼痛、出血、外伤骨折、筋骨扭伤、风湿痹痛等[3],常见制剂类型有片剂、胶囊剂、颗粒剂、散剂和滴丸剂等。

通过对独一味相关文献检索发现,2004年至2019年间,国内外对其研究工作主要集中在阐明药材化学物质组成、药效及机理和质量控制标准等方面。随着基础研究工作的大量开展,独一味的临床应用范围越来越广泛,其疗效也被进一步肯定[4]。因此,本文对独一味主要药理活性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以期为其深入研究与开发提供理论依据。

1、药理活性

独一味作为一种传统的民族药物,已有近1000年的使用历史,临床应用广泛,常作口服剂治疗骨外伤、妇科出血、鼻出血、眼科疾病、口腔溃疡、溃疡性结膜炎、带状疱疹、腰椎间盘突出等症,具有明确的镇痛、止血等功效,但作为外用制剂应用相对较少。近年来,随着对独一味药理活性研究工作的广泛开展,不仅明确了其丰富的活性物质基础,更是展现了良好的应用前景。贾正平等[5]研究发现,独一味挥发油类成分具有抗肿瘤活性;Campo等[6]发现黄酮类化合物具有抗血小板活性功能;有学者[7,8]研究发现独一味中的环烯醚萜苷提取物具有良好的止血、促凝血及镇痛抗炎活性,尤其是8-乙酰氧基山栀子苷甲酯和8-去羟基山栀子苷具有较好的体内镇痛、抗炎作用;苯乙醇苷类具有免疫调节、抗氧化、抗衰老及增强记忆力等作用。

综合文献报道,独一味药理活性主要集中在止血镇痛、抗炎抗菌、抗肿瘤及提高免疫力功能等方面。此外,王丽娟等[9]还做了毒性试验,研究独一味的急性毒性作用,静脉注射独一味提取物,计算出半数致死量为711.0mg·kg-1,显示其毒性较低,临床应用安全可靠。

1.1止血活性

在片剂和巴布剂等新剂型出现之前,独一味长期以水煎剂或外用的形式用于止血[10]。廖应琼等[11]研究表明,独一味水提物对大鼠无明显毒性作用,测定相关指标显示,独一味能够显著缩短大鼠凝血酶时间,增加纤维蛋白原含量,推测其止血机理可能主要通过影响凝血共同途径纤维蛋白原转变为纤维蛋白的过程,而对外源性凝血因子和内源性凝血因子影响不大。张泉龙等[12]研究发现,外用独一味总环烯醚萜苷或水提物处理对小鼠断尾、兔耳中动脉、腹主动脉及肝组织出血情况时,可明显缩短出血时间,且总环烯醚萜苷组效果优于水提物组,可能是因为独一味总环烯醚萜苷具有很强的吸水性,可促进血液凝固,且吸水后呈糊状,能较好地黏附于伤口。此外,独一味总环烯醚萜苷还能通过抑制纤溶激活物阻止血凝块溶解,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

1.2镇痛活性

疼痛是一种复杂的生理心理活动,是一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和情绪上的感受。在临床应用研究中,独一味表现出了良好的镇痛疗效。王永祥教授研究发现独一味是通过激动脊髓背角小胶质细胞胰高血糖素样肽-1受体(glucagon-likepeptide-1receptor,GLP-1R)/β-内啡肽(β-endorphin)通路,从而产生的镇痛作用,GLP-1受体/白细胞介素10(interleukin-10,IL-10)/β-内啡肽通路可能是已被证明有效的治疗慢性疼痛新靶点[13]。白蓉等[14]采用经典热板法和扭体法研究独一味中苯乙醇苷类提取物的镇痛作用;用角叉菜胶和新鲜鸡蛋清致炎模型观察其抗炎作用;用长期重复给药实验考察其毒性。有学者[15,16]分别采用醋酸致小鼠扭体法、热刺激法、温水浴致大鼠甩尾反应法和迟发型超敏法进行独一味巴布膏及水提物、醇提物的镇痛实验,结果显示,独一味巴布膏能抑制小鼠腹腔注射醋酸所引起的扭体反应次数,显示出明显的镇痛作用,同时,热刺激法、温水浴致大鼠甩尾反应法也都验证了此结论,独一味水提和醇提取物均具有明显的镇痛抗炎作用,推测其镇痛作用可能是抑制末梢神经对疼痛刺激的敏感性,并通过其抗炎作用,使局部水肿减轻,炎症消退,减轻对神经的压迫。朱斌[17]研究了独一味水提物对大鼠福尔马林疼痛、脊神经结扎致神经源性疼痛、骨癌疼痛、热板致痛、热水致甩尾及大鼠神经源性疼痛模型的作用,通过实验,从基因沉默技术的角度进一步证明了独一味水提物是通过激动脊髓GLP-1受体产生镇痛作用,证明其镇痛作用部位在脊髓,同时指出独一味能有效抑制慢性疼痛,但对急性疼痛无效果,且镇痛作用无耐受性。

仇子钰等[18]通过独一味单体8-O-乙酰山栀子苷甲酯抑制脊髓背角内蛋白激酶B(proteinkinaseB,AKT)-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targetofrapamycin,mTOR)信号通路缓解大鼠神经病理性痛,也证实了其镇痛活性[19]。因此,山栀子苷甲酯和8-O-乙酰山栀子苷甲酯为代表化合物的环烯醚萜苷是独一味镇痛的有效物质[19]。

1.3抗炎活性

有研究表明,8-O-乙酰山栀苷甲酯在H9c2心肌细胞中,能够以浓度依赖性的方式显著减弱低氧诱导的细胞毒性反应,其机制是通过阻断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necrosisfactor-α,TNF-α)诱导的核转录因子-κB(nuclearfactor-κB,NF-κB)的磷酸化,进而阻断高迁移率族蛋白1(highmobilitygroupbox-1protein,HMGB1)的表达。这一现象在大鼠心肌缺血模型中也得到了证实,对心肌缺血大鼠腹腔注射8-O-乙酰山栀苷甲酯可减小心肌梗死体积,改善血流动力学,减少心肌损害严重程度[20]。有学者[21,22]采用二甲苯致小鼠耳廓肿胀法、角叉菜胶致大鼠足跖肿胀法、醋酸致小鼠腹腔毛细血管通透性法等实验模型,观察独一味不同有效部位即环烯醚萜类、黄酮类、苯乙醇苷类和独一味新型制剂巴布膏等的抗炎活性,结果表明,环烯醚萜苷组能明显抑制二甲苯引起的耳廓肿胀和角叉菜胶致炎后的肿胀,而苯乙醇苷类和黄酮类的作用不明显,巴布膏效果显著。这些模型病变主要是局部急性炎症反应,推测其显著的抗炎作用可能与抑制组织胺、前列腺素(prostaglandin,PG)等炎性介质的合成与释放有关,为独一味抗炎的药理作用研究提供了一定的依据。Pei等[23]考察了独一味注射液的抗炎作用,利用大小鼠肿胀模型观察,同时采用中性红吞噬实验研究独一味注射液对小鼠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和上清液中白细胞介素-1(interleukin-1,IL-1)含量的影响,发现独一味注射液具有明显的抗炎作用,推测其作用机制可能与增强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和抑制IL-1的分泌有关。

1.4增强免疫活性

白蓉等[14]利用独一味巴布膏剂型进行小鼠迟发型超敏反应实验,结果发现独一味巴布膏分别以4.5g、3.0g、1.5g(生药)·kg-1于小鼠左耳涂抹给药,小鼠耳肿胀度有显著差异,表明独一味显著降低迟发型超敏反应引起的小鼠炎症反应,提高小鼠巨噬细胞吞噬指数,具有免疫增强作用。康丽等[24]分析统计了独一味分散片联合复方甘草酸苷片治疗过敏性紫癜的疗效,结果表明,独一味总苷能显著提高巨噬细胞吞噬率、巨噬细胞吞噬指数、E花环形成率及酸性α-萘酚醋酸酯酶染色阳性率,表明独一味有显著提高非特异性免疫和特异性免疫的作用。

1.5抗肿瘤活性

贾正平等[5]应用MTT比色法测定了通过溶剂萃取法、聚酰胺色谱柱和大孔吸附树脂柱结合方法从独一味乙醇提取物分离得到独一味挥发油、独一味总黄酮、独一味环烯醚萜苷、大极性成分的体外抗肿瘤活性。结果表明,独一味挥发油类对体外培养的人胃癌细胞、人肝癌细胞和人白血病细胞的增殖表现出较强的抑制作用,初步证明独一味的抗肿瘤活性不是其中含量较高的黄酮或环烯醚萜苷类成分,而是含量相对较低的挥发油类成分。

1.6其他活性

研究表明,独一味多糖有较强的羟基及氧负离子的清除能力,具有抗氧化活性[25]。独一味水提物具有一定的保肝护肝作用。此外,独一味浸膏还有造血补髓、抗胃溃疡、改善记忆作用。

2、讨论

独一味作为藏药历史悠久,临床应用广泛,疗效显著,具很高的药用价值。通过对独一味药效及其机理等方面研究的不断深入,明确其有效成分及药理活性对独一味药物的质量控制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但目前部分临床工作者不了解中药的药理药性,加之西医的渗透,中药的应用受到局限[28]。目前,独一味药理活性研究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首先,由于近年来对独一味长期过度采挖,野生资源逐渐减少,为了满足市场的需求,市面上出现了独一味伪造产品,如唇形科糙苏属植物Phlomisspp.的根。该植物经2010版药典规定的独一味山栀苷甲酯和8-O-乙酰山栀苷甲酯两种环烯醚萜苷含量测定,显示为合格但植物的生药学鉴定无法完全满足植物鉴别需求,因此众多学者研究了区别独一味和Phlomisspp.药材的方法,其中部分学者[26,27]通过利用高效液相色谱法测定独一味及其伪品有效成分含量,建立特征指纹图谱,显示伪品中并不存在木樨草苷,为规范独一味药材的使用提供了科学依据。国内外对独一味化学成分的研究发现,其主要含有黄酮类、环烯醚萜类、苯乙醇苷类、酚酸类、酚苷类、甾体类和挥发油类等[29,30,31],其中以黄酮类、环烯醚萜类与苯乙醇苷含量最高,常作为独一味定性定量检测中的指标成分。关于独一味化学成分的研究和报道已经比较系统,但仍缺乏借助于当前先进的超高效液相色谱串联四极杆飞行时间质谱技术,进行指纹图谱的构建和主要成分的定性定量研究,而通过该技术对独一味各种剂型产品的品质评价也有待开展。独一味作为具有悠久用药历史的民族药物,其药物的体内代谢与分布、入血成分与显效成分等都有待研究,基于体内药代动力学研究的临床用药指导工作亟须开展。独一味作为濒危的药用植物资源,在明确其化学物质和体内代谢及药理药效成分后,如何寻找来源充足的替代性药材以实现药用植物资源的可持续开发利用,是当前科研应解决的问题。

其次,独一味化学成分种类繁多,具有广泛的药理药效,在医药领域应用前景广阔,但其临床疗效并不限于其中的某种成分,而可能包括了多种有效化学成分,发挥着多成分、多环节和多靶点的作用,这为明确独一味的药理作用机制带来了挑战[32]。目前,多数临床医务工作者对独一味的药理作用研究停留在传统民族医学理论阶段,对其发挥临床疗效的现代药理学机制尚不明确。

独一味的药理活性主要包括镇痛、抗炎、止血、抗菌、提高免疫力、抗肿瘤、保肝、降脂、补髓等作用,而其深层的作用机制尚有待研究。本文旨在为深入探索独一味的作用机制明确研究方向,对合理利用独一味药材资源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并为临床应用、新药开发研究奠定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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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青海省科技厅青海省青藏高原药用动植物资源重点实验室项目(2020-YJ-Y40);青海省基金项目(2017-ZJ-7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