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恐惧(fear of pain)是指个体在预期或体验组织损伤时产生的恐惧和紧张情绪反应[1]。疼痛恐惧是患者术后重度疼痛的首要风险因素[2]。高疼痛恐惧情绪促使患者对术后疼痛做出灾难化解释，进而增加术后并发症和住院时间，甚至导致功能残疾等后果[3,4];反之，低疼痛恐惧则引导患者对术后疼痛做出积极解释，进而有助于手术创伤的愈合[5]。术后疼痛恐惧还会影响患者对未来疼痛体验的预期，降低疼痛抑制能力并提高疼痛敏感性[6]。因此，疼痛恐惧可能比实际疼痛更具危害性[7],故对手术患者的疼痛恐惧心理进行有效评估并及时干预非常重要，然而国内尚缺乏专门用于评估手术患者术后疼痛恐惧的测评工具。Unver等[8]在文献回顾的基础上编制特异性的术后疼痛恐惧量表(Postoperative Pain Fear Scale, POPFS),可用于医护人员快速评估择期手术患者对术后疼痛的恐惧水平。本研究通过引进POPFS并进行汉化、修订及效能检验，以期为国内择期手术患者术后疼痛恐惧的临床评估提供高效、精准的测评工具。

1、研究方法

1.1 POPFS原量表概述

Unver等[8]于2021年在综合相关文献以及测评工具的基础上，通过明确不同术后疼痛源研发出POPFS。该量表为单一维度量表，共包含10个与不同术后疼痛源相关的条目，适用于择期手术患者。所有条目均在数字评分量表上进行从0分(一点也不害怕)到10分(非常害怕)的评定，部分条目采用反向计分方式。原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10,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1个公因子，累计贡献率55.50%,验证性因子分析显示量表单个因子的拟合指标较好(χ2/df=2.150,RMSEA=0.050,CFI=0.907),表明量表的效度较好。

1.2 POPFS的汉化

1.2.1量表的翻译

在与量表原作者取得联系并得到授权后，采用Brislin模式对英文版POPFS进行直译以及回译工作。直译：2名参与护理学专业英语教学的高校教师将原英文量表根据心理测量学的表述习惯翻译为简体中文形式，并各自得到1份POPFS直译版，之后研究者邀请1名具备英语国家交流学习经验的护理学博士对上述2份POPFS直译版进行评估，针对存疑地方通过线上方式与2名翻译者进行沟通，在各方均达成一致意见后产生初始中文版A。回译：研究者邀请1名护理学博士生以及1名高校英语教师(具备护理学知识背景)担任回译人员，分别对上述初始中文版A进行由中文向英文的回译工作，回译人员均未曾接触过英文版POPFS,在获得2份回译版本之后，研究者与回译人员针对回译版本与原始英文版POPFS之间的差异进行讨论，对存疑地方进行协商修订，最后形成回译版POPFS。随后研究者将原英文版POPFS、初始中文版A和回译版POPFS分别发给上述参与者，并组建形成一个基于在线平台的小组，小组成员从量表的临床意义、具体词义、相关概念以及中文表述习惯等方面对上述三者进行比较、讨论，根据讨论结果对初始中文版A进行相应修改、调整，形成初始中文版B。

1.2.2文化调适

将初始中文版B交由量表修订专家小组，小组成员由2名临床护理专家、1名副主任医师及1名心理咨询专家组成，所有专家均在本专业领域工作至少6年。专家组从语义、语言习惯以及概念的等价性方面评估初始中文版B,对不符合中国文化背景或语言习惯的条目，以及易引起歧义、难理解的条目进行适当调整，形成POPFS中文修订版。

1.2.3预调查

本研究已通过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采用便利抽样法，于2021年11月选取在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手术的患者30例。纳入标准：年龄≥18岁；意识清楚，可进行正常的交流或阅读，能理解并回答问题；行择期手术治疗。排除标准：存在严重认知障碍(简易智能状态检查量表得分<10分);术前使用镇静药物治疗。调查时研究者本人先向患者解释研究目的，向患者了解POPFS中文修订版各条目的通俗易懂程度及语言表述简明性，记录患者难以理解或存疑条目，最后将反馈信息列表整理，并与专家小组建议进行对比分析，并以此对POPFS中文修订版进行语言与内容调整，最终形成中文版POPFS。

1.3 POPFS的信效度检验

1.3.1调查对象

采用便利抽样法，于2022年1月至4月选取河南省人民医院符合纳入和排除标准(同预调查)的手术患者进行问卷调查。根据量表检验因子分析的样本量要求，样本量应为调查量表条目数的5～10倍，中文版POPFS的条目数为10个，因此按照高值标准将条目数×10得到适用于本研究的100例的样本量，考虑15%的问卷无效率，确定118例的理论样本量。鉴于因子分析同时包括探索性因子分析和验证性因子分析，故分别在两种分析中纳入两组不同样本，因此确定最终样本量为236例。

1.3.2研究工具

1.3.2.1一般资料调查表

参照Unver等[8]的研究，编制一般资料调查表，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婚姻状况、个人月收入、工作状况、手术史、手术类型。

1.3.2.2中文版POPFS

经过翻译和调适后的中文版POPFS共包含10个条目，所有条目均在数字评分量表上进行从0分(一点也不害怕)到10分(非常害怕)的评定，部分条目采用反向计分方式。各条目得分范围为0～10分，条目分值越高代表患者针对该疼痛源的恐惧程度越高；总分范围为0～100分，总分越高代表患者总体术后疼痛恐惧程度越高。

1.3.2.3中文版疼痛恐惧问卷-Ⅲ(Fear of Pain Questionnaire-Ⅲ,FPQ-Ⅲ)

中文版FPQ-Ⅲ在国内被广泛用于评价患者的疼痛恐惧水平[9],由严重疼痛、轻微疼痛和医疗疼痛3个不同维度组成，各个维度均包含10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计分法，从“完全没有恐惧”到“极度恐惧”分别计1～5分，较高的量表得分反映了受试者较高的疼痛恐惧水平。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70。

1.3.3资料收集方法

调查人员在征得患者及其家属同意后向患者解释此次调查的目的、填写方法以及注意事项。为防止调查人员因用语不当而造成心理暗示效应，所有调查人员均采用统一指导语对患者进行逐一解说。为防止因两份问卷(中文版POPFS和中文版FPQ-Ⅲ)的填答顺序不同而产生疲劳、熟悉等心理污染，问卷填答顺序在患者之间采用ABBA的方式交替进行。所有问卷在作答完毕后均由调查人员现场收回，并分别记录中文版POPFS及中文版FPQ-Ⅲ各自的作答时间以及填答完整性。根据事先确定的样本量，共发放问卷260份，回收有效问卷233份。

1.3.4量表的信效度检验方法

1.3.4.1项目分析

临界比值法：将233份中文版POPFS按照总分升序排序，以总分排名前27%(≤64分)的作为低分组，总分排名后27%(≥78分)的作为高分组，将两组各个条目的得分逐一进行两独立样本t检验，保留CR值>3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的项目，反之可考虑剔除。题总相关法：计算中文版POPFS各条目得分与量表总分之间的相关系数，以求解POPFS各条目得分与量表总分之间的同质性，参照相关研究，当相应条目相关系数<0.3或P>0.05时可考虑剔除[10]。

1.3.4.2信度检验

计算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及Guttman分半信度系数，用来考察量表各条目之间的一致性程度。

1.3.4.3效度检验

内容效度：研究人员通过面对面咨询或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向7名专家(包括2名普通外科专家、1名神经外科专家、1名心血管外科专家、2名外科护理专家及1名心理专家)进行2轮咨询。咨询过程中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评估内容效度，从1分的“无相关”到4分的“强相关”对各个条目进行研究概念关联度评定。基于专家评分结果计算总量表的内容效度指数(scale-level content validity index, S-CVI)以及各条目的内容效度指数(item-level content validity index, I-CVI),以I-CVI>0.8和S-CVI>0.9作为达标标准。结构效度：为保证数据的同质性，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及验证性因子分析的数据来源于同一样本群体中近乎相等的两个样本集。采用随机分配法将纳入的233例研究对象分为两组，分别为A组和B组，A组数据(n=116)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B组数据(n=117)采用AMOS软件基于结构方程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探索性因子分析用来考察量表的因子结构，以特征值>1、累计方差贡献率>50%、条目多重载荷值均>0.4作为检测标准[10]。验证性因子分析用来进一步检测因子结构对新数据的拟合效果，其中拟合达标标准为χ2/df<3,GFI>0.9,CFI>0.9,RMSEA<0.08[10]。校标关联效度：选取中文版FPQ-Ⅲ作为校标量表，计算中文版POPFS与中文版FPQ-Ⅲ的Spearman相关系数，相关系数越高，则表示该量表的校标关联效度越高。

1.3.5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3.0和AMOS 20.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采用频数、百分比进行描述；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进行描述。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结果

2.1 POPFS的汉化及文化调适结果

本研究根据直译、回译、专家咨询及预调查结果，调整部分条目内容，具体调整如下。考虑到汉语习惯，将原量表条目中的“I am afraid that I…”统一翻译为“我担心……”而不是“我担心我……”,如条目1由原来的“我担心我手术后会因缝线而感到疼痛”调整为“我担心手术后会因缝线而感到疼痛”。考虑到通俗易懂性及量表测量目的，在所有条目中的“我担心……”后添加“手术后”一词，明确评估的时间点，修改后表述为“我担心手术后……”。条目6根据汉语习惯调整为“在我看来手术后的疼痛十分恐怖”,而不是“手术后的疼痛对我来说是十分恐怖的”;条目7根据汉语习惯调整为“我担心手术后的疼痛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不是“每当想到手术后的疼痛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无比的担忧”。

2.2中文版POPFS的信效度检验结果

2.2.1研究对象的一般资料

本研究共发放问卷260份，有效中文版FPQ-Ⅲ为235份，有效率为90.38%;有效中文版POPFS为254份，有效率为97.69%。总体回收有效问卷233份(有效是指中文版FPQ-Ⅲ和中文版POPFS均填答完整),在填答完整的233份问卷中，中文版FPQ-Ⅲ的平均填答时间为(5.15±1.71)min,中文版POPFS的平均填答时间为(2.34±0.61)min,中文版POPFS的平均填答时间低于中文版FPQ-Ⅲ(Z=13.050,P<0.01)。研究对象的一般资料见表1。

表1研究对象一般资料(n=233)

2.2.2量表的项目分析结果

所有条目的CR值均>3且P<0.001,表明所有条目均具有较高的区分度。各条目得分与量表总分相关系数为0.67～0.82,均>0.3且P<0.001,表明各条目与中文版POPFS整体同质性较高。故对所有条目予以保留，中文版POPFS项目分析结果见表2。

2.2.3量表的信效度检验结果

2.2.3.1内容效度

根据7名专家的评议结果，量表的S-CVI为0.957,各条目的I-CVI为0.857～1.000,具有良好的内容效度。

2.2.3.2结构效度

对中文版POPFS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KMO=0.867,Bartlett球形检验的χ2=1 501.33(P<0.001),表明本研究数据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在主成分分析中，以特征值>1为因子抽取原则，同时结合碎石图(见图1),可见从第2个因子开始分布变得比较平缓，特征值均<1,最终提取1个因子，公因子的特征值为7.059,方差累积贡献率为70.589%。各条目在公因子上的负荷值为0.604～0.794,中文版POPFS因子分析结果见表3。运用极大似然法基于B组数据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以验证探索性因子分析模型是否与另一批研究对象的数据相拟合。修正前模型拟合指标显示，χ2/df=1.848,RMSEA=0.086,GFI=0.895,CFI=0.930。其中RMSEA和GFI两项指标未达标，因此对模型进行修正，根据模型拟合修正指数结果提示并经过专家小组讨论，增加项目8和项目9残差之间的协方差相关，修正后的模型拟合指数得到改善，表明修正是有效的。修正后模型拟合指标显示，χ2/df=1.536,RMSEA=0.068,GFI=0.913,CFI=0.957,各拟合指标均达标，模型拟合效果良好，表明探索性因子分析提取的因子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中文版POPFS因子结构模型见图2。鉴于单组数据量较小，将A组数据与B组数据合并以再次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显示拟合指标结果达标(χ2/df=1.485,RMSEA=0.046,GFI=0.966,CFI=0.990),进一步表明量表的结构效度较好。

表2中文版POPFS项目分析结果

图1探索性因子分析碎石图  

表3中文版POPFS因子分析结果

图2中文版POPFS因子结构模型  

2.2.3.3校标关联效度

Spearma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中文版POPFS与中文版FPQ-Ⅲ的相关系数为0.555(P<0.01),表明两者呈中度相关。

2.2.3.4信度

中文版POPFS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19,Guttman分半信度系数为0.926。

3、讨论

3.1 POPFS汉化的必要性

在术后急性疼痛中，疼痛恐惧是手术患者疼痛敏感及功能残疾发生及发展的重要风险因素[11]。临床医护人员能够通过为患者提供心理干预降低疼痛恐惧的影响[12],然而准确评估患者的术后疼痛恐惧状况是进行有效干预的前提。目前，国内学术界及临床工作者对手术患者疼痛恐惧的评估主要依赖中文版FPQ-Ⅲ。FPQ-Ⅲ由心理学家McNeil等于1998年开发，作为一种普适性问卷，其在国外主要被应用于健康人群及疼痛患者[9],是慢性疼痛研究领域的主流测量工具，但目前该量表在术后疼痛恐惧领域的研究尚缺乏，其在行择期手术患者中的信度、效度有待进一步检验。此外在测量内容方面，FPQ-Ⅲ缺乏针对术后疼痛的特异性条目，不能基于手术相关疼痛源对患者的恐惧情绪进行评估[8],因而生态效度较低。中文版POPFS所有条目的设计均围绕行择期手术患者术后可能面临的疼痛源进行，患者通过自评方式对即将遭遇的术后疼痛进行预期性情绪评估，更能够精准呈现其内在恐惧反应，进而提高对术后疼痛相关恐惧测量的敏感性，故有助于临床医护人员为患者制定有针对性的心理干预。

3.2中文版POPFS的信效度较高

在项目分析方面，术后疼痛恐惧高分组与低分组在10个条目的得分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01);相关分析结果显示，中文版POPFS各条目得分与量表总分的相关系数均>0.6(P<0.001),提示各条目与整体量表间存在较高的同质性。在信度方面，中文版POPFS的Guttman分半信度系数为0.926,Cronbach'sα系数为0.919,原英文版POPFS的Cronbach'sα为0.910,两者基本一致，提示中文版POPFS的10个条目间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在效度方面，量表条目I-CVI为0.857～1.000,S-CVI为0.957,满足I-CVI>0.8且S-CVI>0.9的标准，表明该量表的内容效度较好。结构效度首先用探索性因子分析在不限定因子数情况下进行检验，结果显示可提取1个特征值>1的公因子，各条目在公因子上的负荷值为0.604～0.794,方差累积贡献率为70.589%,说明量表所有条目均能够反映一个共同主题。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χ2/df=1.536,RMSEA=0.068,GFI=0.913,CFI=0.957,因此可以认为模型对数据的拟合效果较好，表明探索性因子分析提取的因子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3.3中文版POPFS与中文版FPQ-Ⅲ的比较评价

在评价量表的外在校标质量方面，本研究以FPQ-Ⅲ作为校标工具，Spearman相关分析显示中文版FPQ-Ⅲ得分与中文版POPFS得分的相关系数为0.555(P<0.01),表明中文版POPFS与中文版FPQ-Ⅲ在很大程度上测量了同一个心理特质，具有良好的校标效度。在可行性方面，本研究显示中文版POPFS的问卷填答有效率高于中文版FPQ-Ⅲ(97.69%对比90.38%),究其原因可能是中文版POPFS所测量的内容，如“我担心手术后会因缝线而感到疼痛”与手术患者当下的经历密切相关，更容易引起情感共鸣，进而使其更愿意配合调查，而FPQ-Ⅲ的一些条目，如“在你的牙齿上钻孔”则与手术患者当下的经历并不关联。此外，中文版POPFS的平均填答时间为2.34 min,少于中文版FPQ-Ⅲ(5.15 min),这是由于中文版POPFS仅包含10个条目，而中文版FPQ-Ⅲ则包含30个条目。较短的评估工具至少会带来两个明显的益处：有助于提高医护人员的评估效率，以便纳入更多的心理评估指标；能够减少受访患者的疲劳感，有利于临床上的推广应用。

参考文献:

[2]苏罗洋,何静婷,冯莉娟,等.疼痛恐惧与肺癌胸腔镜术后疼痛的相关性研究[J].中国实用护理杂志,2020,36(33):2586-2590.

[9]郭辉,勾玉莉,沙丽艳.慢性疼痛患者疼痛恐惧心理研究进展[J].中国护理管理,2020,20(4):623-627.

[10]王硕,周静,吴巧娣.脑卒中自我管理能力量表的汉化及信效度检验[J].护理研究,2021,35(15):2682-2686.

基金资助:河南省医学科技攻关计划项目,编号LHGJ20220010;

文章来源:胡梦冰,常玉霞,李红艳.术后疼痛恐惧量表的汉化及在择期手术患者中的信效度检验[J].护理与康复,2024,23(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