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生活及工作方式的变化使干眼症发病风险越来越高，目前干眼症已成为影响视觉质量较常见的慢性眼表疾病，全球干眼症发病率为5.5%～33.7%，我国干眼症发病率为21%～30%，且呈逐年上升、低龄化趋势，严重者可导致视功能下降，甚至失明[1,2]。随着现代医学对干眼症发病机制的持续深入探索，其治疗方案也不断完善，将抑制眼表炎症反应、恢复及保护眼表正常结构和功能作为治疗干眼症的最终目标[3]。人工泪液是目前临床常用的西医治疗措施，包括玻璃酸钠类、聚乙烯醇、甲基纤维素类等；其中玻璃酸钠眼液较常用，其眼表滞留性良好，作用时间长，稳定泪膜，强效保湿，持久润滑，促进角膜的上皮修复，改善眼表损害[4,5]。但人工泪液多表现为即时效应，停药后易复发[6]。目前干眼症的治疗已逐渐成为医学界关注重点，探索出既可改善临床症状，又可降低发作风险的治疗方法意义重大。

中医将干眼症归属于“白涩症”“神水将枯症”等范畴，目珠干涩，瞬目频繁，或微畏光，灼热微痒，不耐久视，白睛红赤，治以益气滋阴、清热明目为主[7]。中医在治疗干眼症上具有多靶点、多方式、多途径的优势。针刺疗法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的传统疗法，具有标本兼治、益气明目、疏通眼脉、调畅气血、调理脏腑等功效，且副作用小、患者耐受性良好。目前研究证实，针刺可减轻干眼症患者炎症反应，增加黏蛋白含量，促进泪液分泌，改善眼部炎症症状[8]。头体针是临床常用的一种针刺方法，目前国内尚缺乏头体针联合玻璃酸钠眼液治疗中重度干眼症效果的相关报道，本研究针对该问题开展研究，以便为临床治疗中重度干眼症提供更多循证医学证据。

1、资料与方法

1.1一般资料

前瞻性选取2021年11月—2023年3月甘肃省人民医院收治的62例中重度干眼症患者，按随机数表法分为研究组和对照组，每组31例。两组性别构成、年龄、体质量指数、病程、病情比较，经χ2/t检验，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本研究经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批，患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

表1两组患者临床资料比较（n=31)

1.2诊断标准

1.2.1西医诊断标准

符合《中国干眼专家共识：检查和诊断（2020年）》[9]中重度干眼症诊断标准。

1.2.2中医诊断标准

符合《中医眼科学》[10]中干眼症诊断标准，辨证肝肾阴虚型，主证：眼干涩无光泽，次证：视物疲劳、异物感、白睛红赤、畏光，舌红少津、苔薄、脉数。

1.3纳入与排除标准

1.3.1纳入标准

①符合上述中西医诊断标准；②年龄20～60岁；③中重度干眼症；④双眼均伴有干眼症；⑤近3个月未使用激素类药物。

1.3.2排除标准

①伴其他眼部病变、眼部手术史、干燥综合征；②伴血液系统疾病、重要脏器功能障碍；③入组前1个月内接受过本研究相关治疗；④不耐受本研究治疗方案；⑤医患沟通障碍；⑥眼部过敏及妊娠、哺乳期女性；⑦眼部结构改变；⑧依从性差、自然失访。

1.4方法

对照组双眼滴用0.3%玻璃酸钠眼液（国药准字H20057377，苏州市参天制药有限公司，规格：5 mg/15 mL),1滴/次，4次/d。

研究组在对照组基础上给予头体针治疗。头体针治疗带选取额中带、顶枕带下1/3和颅底带中1/3，进针深度25～40 mm，额中带由前向后排刺，顶枕带下1/3由上向下排刺，颅底带中1/3排刺角度朝对侧眼球，使针感传至眼区或前额，以上治疗带操作手法均采用双针排针，小幅度提插泻法。体针取穴：阳白、太阳、四白、合谷、中脘、气海、足三里、光明、太冲，其中阳白、太阳、四白用捻转补泻手法的泻法，使针感传导至上睑或眼球；气海、足三里采用捻转补泻手法的补法，其余穴位均采用平补平泻，进针25～40 mm，留针30 min。治疗5次/周。两组均持续治疗4周后观察效果。

1.5观察指标

1.5.1中医证候评分

评估两组治疗前后中医证候评分，主证每项0～6分；次证每项0～4分。分数越高病情越严重。

1.5.2眼部症状评分

两组治疗前后采用眼表疾病指数（ocular surface disease index,OSDI)[11]评估眼部症状，OSDI总分0～100分，分数越高病情越严重。治疗前后采用眼表荧光染色（fluorescent staining,FL)[12]评分评估患者角膜表面缺损情况，总分0～12分，分数越高角膜表面缺损越严重。

1.5.3泪膜稳定性相关指标

两组治疗前后进行泪液分泌试验（schirmerⅠtest,SⅠt），将泪液分泌试纸置于眼睑外1/3结膜囊内，闭眼5 min后测量试纸湿润长度。治疗前后采用眼表综合分析仪（德国Oculus公司，Keratography 5M型）测量瞳孔正下方的泪河高度（tear meniscus height,TMH）、非侵入性泪膜破裂时间（noninvasive tear breakup time,NIBUT）。治疗前后采用眼表干涉仪（美国tearscience公司，Lipivew型）测量脂质层厚度（lipid layer thinckness,LLT）。

1.5.4疗效

显效：中医证候评分降低≥70%,SⅠt>10 mm/5 min,NIBUT>10 s，角膜荧光素染色消退；有效：70%>中医证候评分降低≥40%,SⅠt、NIBUT较治疗前增加，角膜荧光素染色较前减少；无效：未达到上述标准[13]。总有效率=显效率+有效率。

1.5.5睑板腺分泌能力

两组治疗前后使用睑板腺检查器（上海聚慕医疗器械有限公司，BG-4M型）检测睑板腺分泌能力，观察下睑中央5条睑板腺排出睑酯情况。0分：5个腺体均有排出分泌物能力，1分：3或4条腺体有排出分泌物能力，2分：1或2条腺体有排出分泌物能力，3分：无睑板腺腺体有排出分泌物能力。

1.5.6泪液中细胞因子

两组治疗前后在结膜囊内滴入生理盐水2滴，与泪液完全混合后收集泪液，采用微量快速比浊法检测溶菌酶含量，放射免疫法测定表皮生长因子含量，酶联免疫吸附试验测定乳铁蛋白含量，试剂盒购自上海康朗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1.5.7安全性

统计治疗期间不良反应发生情况。

1.6统计学方法

数据分析采用SPSS 18.0统计软件。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比较用t检验；计数资料以构成比或率（%）表示，比较用χ2检验；等级资料以等级表示，比较用秩和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结果

2.1两组治疗前后中医证候评分的变化

两组治疗前后主症、次症中医证候评分的差值比较，经t检验，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研究组治疗前后主证、次证中医证候评分的差值均高于对照组（P<0.05）。见表2。

表2两组治疗前后中医证候评分的差值比较（n=31，分，±s)

2.2两组治疗前后眼部症状评分的变化

两组治疗前后OSDI、FL评分的差值比较，经t检验，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研究组治疗前后OSDI、FL评分的差值均高于对照组。见表3。

表3两组治疗前后眼部症状评分的差值比较（n=31，分，±s)  

2.3两组治疗前后泪膜稳定性相关指标的变化

两组治疗前后SⅠt、NIBUT、TMH、LLT的差值比较，经t检验，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研究组治疗前后SⅠt、TMH、NIBUT、LLT的差值均高于对照组。见表4。

表4两组治疗前后泪膜稳定性相关指标的差值比较（n=31,±s)

2.4两组疗效比较

两组总有效率比较，经χ2检验，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7.176,P=0.007）；研究组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见表5。

表5两组疗效比较  

2.5两组睑板腺分泌能力比较

两组睑板腺分泌能力比较，经秩和检验，差异有统计学意义（Z=5.352,P=0.000）；研究组睑板腺分泌能力高于对照组。见表6。

表6两组睑板腺分泌能力比较  

2.6两组治疗前后泪液中细胞因子的变化

两组治疗前后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的差值比较，经t检验，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研究组治疗前后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的差值均高于对照组。见表7。

2.7两组不良反应发生情况

两组治疗期间无明显不良反应发生。

表7两组治疗前后泪液中细胞因子的差值比较（n=31,±s)  

3、讨论

干眼症患者不是单纯的泪液缺乏，而是包括泪膜不稳定、眼球表面营养或保护不足等一系列问题。干眼症可造成电解质、蛋白不稳定，从而对分泌泪液的角膜、结膜上皮细胞和角膜神经纤维造成永久性损伤，患者出现眼部干涩等不适症状，中重度干眼症甚至会对患者视觉质量及生活质量造成严重损害[14]。目前，干眼症的治疗已逐渐从单纯补充人工泪液转向针对病因的多样化、个性化治疗方向发展。近期有研究指出，干眼症患者辅以针刺疗法不仅可促进泪液分泌，而且可增加TMH[15]。玻璃酸钠眼液是现代医学治疗中重度干眼症的常用西药，玻璃酸钠可与纤维连接蛋白结合，协同促进角膜上皮细胞移行，促进角膜修复；玻璃酸钠眼液中的玻璃酸钠成分可增加泪液的黏稠度，降低泪液蒸发速度，提高泪膜稳定性，改善干眼症状。干眼症患者眼表面存在炎症反应，导致眼部不适和红肿等，玻璃酸钠眼液中的玻璃酸钠成分可以抑制炎症反应，减轻眼部炎症，缓解干眼症症状。干眼症患者眼部组织受损，玻璃酸钠眼液中的玻璃酸钠成分可促进眼部细胞生长和再生，加速眼部组织修复过程[16]。眼睛作为视觉器官，其经络与人体各组织器官有着密切联系，中医针灸辨经施治、标本兼治，不仅能够缓解干眼症患者临床症状，还具有调整人体脏腑机能、疏通经络、调和阴阳、降低复发风险等作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干眼症是局部与整体的辨证施治，发挥了中西医各自的特色和优势，中西医结合治疗是目前治疗干眼症的趋势，为中重度干眼症患者提供更有效的治疗方式。

眼部经络的气血流动可促进眼睑周围的血液循环，增加眼部氧气、血液供应，改善眼部神经兴奋性，增加眼睑周围的氧气和营养供应，调整眼部生理功能，改善眼部组织代谢状况，改善睑板腺分泌能力，提高眼睛的湿润度和润滑度，维持泪膜稳定性，减轻中重度干眼症患者干眼症状。本研究结果显示，头体针联合玻璃酸钠眼液治疗中重度干眼症疗效显著，可明显改善患者眼部症状及泪膜稳定性相关指标，增强睑板腺分泌能力。

本研究体针取穴阳白、太阳、四白、合谷、中脘、气海、足三里、光明、太冲，其中阳白、太阳、四白位于眼睑周围，此三穴具有近治作用，加之相应的补泻手法，具有调节眼周局部经络及经筋，使气血畅通、经筋调达，眼周气血循环及局部组织代谢改善，则上承于目的津液充足，提高眼的湿润度和润滑度，从而减轻中重度干眼症患者眼睛干涩症状。合谷穴，属手阳明大肠经原穴，加之同名经相应治疗原理，其所属阳明经多气多血，《四总穴歌》记载“面口合谷收”，调整手足阳明经的经气运行，就可以治疗远在头面部的疾病，包括眼部疾病。“肝藏血，开窍于目，在液为泪”，肝藏血通过足厥阴肝经上行于头面从而濡养头面官窍，从而针刺合谷可以治疗眼病。中脘、气海、足三里及太冲，具有培元固本、益气养阴、通经活络、调和气血之功效，可调节人体全身气血运行，可谓“治本之法”，从而加强眼部气血运行，改善眼部代谢，提高睑板腺分泌能力，增加眼部的濡润度，维持泪膜稳定性，从而缓解干眼症症状。光明穴，属足少阳胆经之络穴，为治疗眼病的经验要穴。古代医家称干眼症为“白涩”。明代医书《审视瑶函》中记载：“不肿不赤，爽快不得，沙涩昏朦，名曰白涩”。干眼症病位在眼睛，多由于气血亏虚不能向上滋养于目，目失濡养而出现病症。诸穴合用共奏益气养阴、通经活络之功，经脉气机畅达，津液生成增加，津液充足则泪液足，津液上承，眼目得以濡养，其干涩自然消除。

头为诸阳之会，手三阳经、足三阳经皆上循头面，手三阴经与足三阴经中除手少阴经脉与足厥阴经脉直接上行于头面部之外，其余阴经的经别合入相表里的阳经之后均上达头面部。督脉亦上行于头部。头部是气街所在处，全身经气都在此处循行，可见头部与全身经络具有紧密联系，因此本研究所选头针治疗带，不仅离病位近，且与人体各经络都有密切联系，通过调节神经系统和血液循环，促进眼部血液供应和循环，从而改善干眼症状，调局部即是调整体。再则从大脑皮层功能定位原理讲，目前大部分头针选穴的基本指导原则多以现代医学解剖及大脑皮层各功能定位为基础，当脏腑肢体出现病变时，通过刺激相对应的头皮区域便能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本研究所选顶枕带下1/3即是与枕叶相对应的视觉中枢所在，可以增加眼部组织的氧气供应，提高眼睛的氧合度，从而改善干眼症引起的眼部组织缺氧情况。孙远征等[17]研究显示，调神法针刺（取穴神庭、神门、本神、太溪、太冲、光明等）治疗肝肾阴虚型干眼症可促进泪液分泌，修复角膜缺损，延长泪膜破裂时间，疗效（90.9%）优于单纯人工泪液治疗（71.9%）。

溶菌酶主要存于眼泪的前房液中，具有抗菌和抗炎作用，可清除眼球表面的细菌和病原体，保持眼部健康状态。中重度干眼症患者由于泪液分泌不足，眼球表面易受细菌感染和炎症的侵袭，溶菌酶可有效清除细菌，减轻炎症反应，维护眼球表面正常环境。干眼症患者多泪液稀薄、蒸发快，导致眼球表面干燥不适，溶菌酶可增加泪液黏稠度，降低蒸发速度，从而延长泪液在眼球表面的停留时间，提供更好的润滑效果[18,19,20,21]。中重度干眼症患者由于泪液分泌不足，眼表上皮细胞受损，表皮生长因子能够刺激上皮细胞增殖，促进细胞修复和再生，从而改善眼表健康状况。干眼症患者角膜上皮细胞分化和角质层形成紊乱，导致角膜表面光滑度下降，表皮生长因子可通过调节细胞信号传导途径，促进角膜上皮细胞的正常分化和角质层的正常形成，从而改善角膜表面的光滑度和透明度；此外，表皮生长因子还具有抗炎和抗氧化作用，能够抑制中重度干眼症患者炎症因子释放，减轻眼表炎症反应，减轻氧化应激对眼表损伤，保护眼部组织健康[22,23,24,25]。乳铁蛋白能够与铁离子结合，维持眼部组织的正常代谢和功能。乳铁蛋白具有抗菌和抗炎作用，可抑制病原微生物的生长和炎症反应。乳铁蛋白可促进伤口愈合和组织修复，有助于保护和修复受损的眼部组织。中重度干眼症患者因泪液分泌减少或泪液成分改变，使泪液中的乳铁蛋白含量降低，导致眼球表面的细胞损伤和炎症反应加剧，进一步加重干眼症症状[26,27,28,29]。本研究结果显示，头体针联合玻璃酸钠眼液治疗中重度干眼症可促进患者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分泌。头体针通过刺激中重度干眼症患者特定的穴位，可调节人体的气血运行，激活眼周围的神经末梢、毛细血管和淋巴管，从而增加局部血液循环，调节免疫系统功能，缓解眼部炎症反应，改善干眼症症状，这种刺激效应有助于促进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分泌。陈耀华等[30]研究结果显示，干眼症患者眼泪中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含量治疗后明显增加。

综上所述，头体针联合玻璃酸钠眼液治疗中重度干眼症疗效显著，可明显改善患者眼部症状及泪膜稳定性相关指标，增强睑板腺分泌能力，促进溶菌酶、表皮生长因子、乳铁蛋白分泌，安全可靠。本研究样本量有限，未随访长期预后情况，后期将针对不足之处进一步研究以佐证本研究结论。头体针操作便捷，无明显毒副作用，值得进一步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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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甘肃省自然科学基金(No:23JRRA1460);兰州市科技计划项目(No:2023-ZD-131);

文章来源:郝红艳,赵瑜,杨侃,等.头体针联合玻璃酸钠眼液治疗中重度干眼症的临床研究[J].中国现代医学杂志,2024,34(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