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提出

连锁零售门店是我国零售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服务社区、便利居民生活的重要作用。自20世纪90年代连锁店起步以来，我国连锁零售店经历了一段快速发展时期。然而近年来，随着线上零售商与电商平台的竞争，传统连锁零售门店开始进行战略转型，同时一些全新连锁零售门店也开始出现，例如主营社区生鲜的“钱大妈”“盒马鲜生”，主打大卖场业务的“永辉超市”近年来也呈现快速发展态势。我国连锁零售市场开始进入“百家争鸣”的竞争期，如何在愈发激烈的市场竞争条件下保持核心竞争力，是连锁零售商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空间扩张曾被认为是连锁门店保持市场竞争力的有利途径，然而近年来由于受到外部市场需求变化和内在机制的双重约束，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所能带来的积极作用正逐渐降低。因此，本文结合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内在机理，探讨现阶段我国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推动因素与制约条件，为进一步提高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经济效益，促进传统连锁零售企业转型升级，推动流通行业更高质量发展献言建策。

理论与文献综述

从已有研究成果来看，不少学者从规模经济理论阐述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经济溢出效应。例如张瑞娟(2020)在研究中指出，虽然从规模经济角度看，连锁门店数量增长会带来品牌溢出效应，但是过度扩张也可能会产生规模不经济问题。同时她指出，现阶段我国连锁零售商存在较为普遍的过度扩张现象，导致经营效率低下。尹旭和王玑琨(2018)则在研究中指出，从规模经济的空间属性来看，由于线下实体零售门店的服务范围受地理空间限制，因此连锁零售门店空间范围内的扩张能够服务更多消费者，实现零售业绩增长。邹洪芬(2019)则指出，空间扩张并不是无序无限制的，为避免连锁门店竞食效应的存在，在门店布局的过程中要在接近“消费者需求”和“与竞争者保持一定的距离”之间达成一定平衡，避免门店布局竞食效应带来的不利影响。

刘向东等(2019)在研究中提出了“密度经济”概念，揭示了连锁零售门店空间扩张的驱动因素。他们认为，由于单个连锁门店的空间服务范围有限，因此扩大线下门店数量可以覆盖到更大区域，带来零售业绩增长。高达等(2020)认为，为了突破单一门店的空间限制，零售商往往会通过连锁经营方式来提高其服务半径。然而，由于空间刚性的存在，连锁商必须要选择合适的门店密度，使得门店数量能够恰好覆盖到所有潜在目标人群。竞食效应被认为是抑制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重要因素，由于同业竞争加剧，连锁门店密度过大会带来不合理市场竞争，同业竞争也会带来平均客源下降，不利于零售业绩持续增长(李春梅，2019)。

纵观学者已有研究成果可以发现，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需要遵循质、量协同的扩张之路。一方面要合理选址，优化线下门店空间布局；另一方面要提高线下连锁门店管理水平，增强其边际产出。基于此，本文从以下两个方面展开更细致研究，这也是本文的创新所在：首先，以连锁门店服务半径作为密度经济的代理变量，检验连锁门店空间扩张过程中的规模效应；其次，以品牌价值、数字技术投入、供应链管理等要素，检验连锁门店经营质量的提高对其空间扩张的影响，从提质扩容两个角度分析我国连锁门店空间布局的合理性与必要性。

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基本逻辑

(一)空间扩张的目的

线下连锁门店是直接为社区消费者提供商品和服务的终端提供者，在各类零售业态中处于最终端的中介位置。由于当前我国线下零售业竞争激烈，对于线下连锁门店而言，更靠近消费者，意味着能够更及时的为消费者提供各类零售服务。在商品交换过程中，消费者将会以更低的购物时间成本和信息搜集成本实现商品购买行为。正如刘文纲和冯俊(2017)在研究中所言，地理阻力表现在消费者所处的地理位置与线下连锁门店的空间距离，集中体现为消费者购物过程中的交通成本和时间成本。当这种距离越大时，消费者购物成本就越高，消费者购物意愿就会更低。因此，线下连锁门店在地理上的扩张主要是为了缩短其与消费者的空间地理距离，减少消费者购物成本，提高自身市场竞争力。在电子商务高度发达的今天，消费者对距离的敏感性更强，因此，为了降低线下门店带来的地理空间约束，提高市场占有率，零售企业往往会通过连锁经营方式，提高线下门店数量，扩大自身服务范围，同时也是提升企业品牌知名度的重要方式。

(二)空间扩张的密度经济

密度经济是一种有利于零售企业成本节约的经济现象，在城市一定空间范围内，随着零售商线下门店密度的增加，零售商服务人群得到增长，在物流、人力、存货调整上将会实现更低的平均成本。此外，连锁零售门店的线下扩张还能够带来显著广告效应，提升品牌零售方的市场价值。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空间扩张的密度经济同时也会受到空间约束，当连锁门店数量在空间上较为密集时，就会存在一定竞食效应，相邻门店会竞争客源，从而导致新增门店边际产出减少，不能实现规模经济。这与经济学中的规模经济理论相吻合，线下门店数量增长与零售业增值会呈现“倒U型”的非线性特征。在第一阶段，线下连锁门店的扩张会带来明显的正向规模经济；在第二阶段，随着门店密度的增加，竞食效应带来的成本高于空间扩张带来的收益，此时形成空间扩张的规模不经济。

(三)空间扩张决策的影响因素

现阶段，我国线下零售市场正处在垄断竞争市场环境下，各大零售商巨头的线下市场竞争日渐激烈，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则是零售企业维系其市场竞争力的有力措施。因此，对于零售企业而言，其线下连锁门店的扩张数量，受到其它同业竞争者线下门店数量的影响。当其他竞争企业线下门店数量增长时，为了在市场竞争中保持竞争力，也会相应进行线下门店扩张。尤其是对于一些具有高品牌价值的连锁零售企业而言，快速提高线下门店数量意味着市场占有率的提高，能够进一步发挥其品牌优势。

此外，在电子商务快速发展的今天，连锁零售商同时还需要考虑线上竞争。在线上线下全渠道的新零售模式下，线上零售商由于没有线下门店，因此不存在连锁门店的运营成本，但是在商品运输过程中仍然会存在物流成本，这也是阻碍线上零售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当物流成本较高时，线上零售商竞争优势相对较低，线下连锁门店的扩张速度将会提升。数字技术的应用改变了传统零售企业资源配置模式，能够实现商品流、信息流、物流的实时沟通，对于提高连锁门店管理水平具有积极影响。

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驱动因素分析

(一)变量与模型设置

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本文以连锁门店数量作为被解释变量，检验其地理空间扩张状态。同时以连锁门店布局的城市数量作为替代变量，检验其行政空间扩张状态。

密度经济。正如前文所言，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能够形成一定的密度经济，通过在空间上布局更多连锁门店，可以提高潜在服务人群规模，从而提升零售额。因此，本文基于百度坐标系统，拾取出历年我国连锁品牌线下门店数量。同时考虑到半小时生活圈的服务理念，以2km作为服务半径，在GIS平台中通过密度处理模块测算连锁品牌线下门店的平均服务面积，作为其密度经济的代理变量。

品牌价值。品牌价值不仅是连锁门店线下扩张带来的经济效益，同时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可能也会受到其品牌价值的影响。因此，本文对线下连锁门店品牌价值进行统计，检验在不同品牌价值下，线下连锁店扩张速度是否存在差异。本文所选择的连锁品牌包括钱大妈、三福、小龙坎、全棉时代、胡桃里、永辉超市、盒马鲜生、百果园、良品铺子、三只松鼠、海底捞、安踏、李宁、绝味鸭脖、周黑鸭共15家线下连锁门店，其品牌价值来源于历年中国品牌连锁发展大会公布的相关数据。

同时，借鉴李春涛等(2020)的做法，构建如下计量模型，检验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影响因素：

（公式）

其中，Numit代表线下连锁门店的空间布局数量，Brandit表示连锁门店历年的品牌价值，i表示品牌个体，t表示时间，本文研究周期为2016-2020年，Xi为控制变量，具体包括品牌成立时间、线下门店已有规模、品牌零售额、品牌企业经营毛利率、品牌企业债务杠杆等，本文所涉及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具体见表1。

(二)连锁门店空间扩张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

表2为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密度经济变量与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呈现显著正向相关性，品牌价值变量同样与连锁门店的地理空间扩张呈现显著正向相关性。回归结果与前文理论分析相一致，密度经济是连锁零售商进行空间扩张的主要驱动力。为获得更多潜在消费者，连锁零售商会选择在地理空间上布局更多数量的线下门店，当线下门店数量增加，竞食效应超过新设线下门店带来的经济收益时，连锁零售商便会减少门店的空间扩张。同样，对于连锁零售企业而言，品牌价值越大的零售商，开设线下门店越能够吸引更多顾客，其带来的边际经济价值更大，因此同业连锁零售企业线下门店竞争能力更强。进一步的，本文在模型1中加入密度经济的二次项，结果显示，Density变量估计系数显著为负，其二次项变量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密度经济与连锁零售门店的扩张速度呈现显著“倒U型”的非线性关系。本文认为，连锁门店扩张前期，单个门店服务面积相对较大，随着门店数量增加，连锁零售商能够充分整合区域内资金、人力和信息资源，从而降低经营成本，形成规模经济效应。随着连锁门店数量的逐渐增加，单个门店服务面积开始下降，同业竞食效应开始出现，降低了单个门店的边际产出，此时连锁零售商会降低门店扩张速度。从密度经济变量的拐点来看，当单个门店服务面积低于7.03平方公里时，线下门店扩张会带来规模不经济，此时门店扩张并不会带来经济产出。从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目前研究样本的线下连锁门店平均服务面积为6.27平方公里，说明当前我国连锁门店已经出现一定的规模不经济问题。

此外，连锁零售商成立的时间、已有线下门店规模、品牌零售额和盈利能力与其线下门店空间扩张速度呈现显著正向相关性，但经营杠杆则与其线下门店空间扩张速度呈现显著负向相关性。对此本文认为，成立越久的连锁零售商，各类资源集聚程度更强，经营模式更稳固，盈利能力的增加意味着线下门店扩张仍然能够带来更大经济收益预期，因此门店扩张速度会加快。企业杠杆率的增加会带来较大财务成本，对连锁零售企业现金流的稳健性带来不利影响，因此会制约其线下连锁门店扩张步伐。同时，本文以行政空间扩张变量替代地理空间扩张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各个变量估计结果及其显著性并未发生显著变化，说明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具有一定稳健性。

品牌价值是影响连锁商线下门店扩张的重要因素，一般而言，品牌价值越大的连锁零售商，越倾向于进行门店线下扩张以进一步提高其市场影响力。本文构建交互项变量，以检验品牌价值是否会与密度经济产生协同效应，结果见表3。结果显示，在考虑品牌价值的协同效应后，密度经济的拐点下降为5.44，说明品牌价值的存在有利于提高线下连锁门店竞争力，减少竞食效应对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不利影响。这是因为，品牌价值是连锁零售商市场竞争力的重要构成，在愈发重视消费体验的现代零售市场，品牌价值更高的线下门店更容易受到顾客青睐，从而吸引客流量。因此，对于具有较高品牌价值的连锁零售商而言，进一步提升其连锁门店空间密度，不仅可以实现规模经济，带来较大经济效益，同时还能够抢占同业市场，打击竞争对手。

表1主要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

表2连锁门店空间扩张的回归结果

表3品牌价值与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

表4分样本回归结果

(三)差异化回归结果

随着数字技术和新零售的不断发展，连锁零售商的线下布局将面临更多挑战。因此，本文对研究样本零售企业按照数字技术投入的高低、供应链的稳健性进行分样本检验，结果见表4(借鉴揭洪英<2018>的做法，基于熵权法模型定量评估样本连锁零售商的供应链风险，表征其供应链稳健性)。从分样本回归结果来看，一阶密度经济变量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二阶密度经济变量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这与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相同，密度经济与连锁门店空间扩张速度呈现显著“倒U型”关系，当门店密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时，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速度会降低。从分样本拐点来看，高数字技术投入样本的拐点为5.08，低数字技术投入样本的拐点为8.38，供应链低风险样本的拐点为5.53，供应链高风险样本的拐点为7.62。说明数字技术投入的增加以及供应链管理水平的提高有利于降低密度经济拐点，减少连锁门店空间扩张过程同业竞争带来的不利影响。本文认为，数字技术投入的增加会给连锁门店带来更多技术加成，提高连锁门店管理水平。同时，供应链风险的降低有利于减少连锁门店经营风险，降低连锁门店物流成本。

结论与对策建议

本文以连锁零售门店为研究对象，检验连锁门店空间扩张过程中的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密度经济变量与连锁门店空间扩张速度呈现显著“倒U型”关系，说明竞食效应带来的规模不经济决定了连锁门店无法通过无序的扩张实现利润增长，因此需要选择更加集约化的空间扩张道路；品牌价值的提高有利于降低连锁门店空间扩张过程中同业竞争带来的不利影响；数字技术投入的增加以及供应链管理水平的提高有利于加快传统零售门店业务转型，提高其市场竞争力，增强其空间扩张质量。因此，为进一步推动传统零售企业可持续发展，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以供参考：

第一，要合理控制连锁门店的密度。

连锁门店的空间扩张并非能够持续带来规模正经济，同业竞食效应的存在要求连锁门店必须达成最优门店密度安排。因此，连锁零售门店在扩张过程中要充分做好前期市场调研工作，充分了解目标人群购买能力以及面对的潜在竞争。对于竞争不强、目标人群购买力强的区域，可以通过增加门店数量以实现规模经济效应；对于竞争激烈、目标人群购买力相对较弱的区域，则应该避免过度同业竞争，避免新增门店。

第二，加强企业品牌价值建设。

品牌价值已经成为连锁零售商市场竞争力的最重要一环，较高的市场品牌价值能够为连锁门店空间扩张提供更充足的客源保障。因此，连锁零售商需要加强企业品牌建设，通过差异化发展提高企业品牌知名度，通过提高产品质量、优化客户服务等措施吸引客源，实现线下门店扩张边际产出最大化。

第三，通过技术进步和供应链管理，提升连锁门店市场竞争力。

这就要求要充分结合数字技术的发展特点，加强企业供应链的数字化和信息化建设。加强企业对数字化技术的投入规模，充分利用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实现海量数据的实时分析与应用，以提高连锁零售企业资源利用效率。在经营过程中要加强对信息技术和供应链稳健性的关注程度，为连锁门店线下扩张夯实信息和供应链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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