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是优化产业资源配置并提高产业韧性的关键。在当前，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抓手的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与产能利用率提升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流通产业在内循环经济中承担着生产、批发代理及购买代理人的作用，是现代社会和市场经济成熟发展的重要载体和标志，然而市场经济中的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导致的区域性封闭式自我循环发展模式成为羁绊流通产业经济发展的深层次难题（刘建湖，2022）。因此，“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的流通产业结构升级与市场整合关系研究是一项重要议题。本文基于2012-2021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构建数字经济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和空间面板模型，实证检验数字经济、区域市场整合与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关联性，以期为统一大市场建设和流通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科学论据与政策启示。

二、文献述评与假设提出

（一）文献述评

数字经济与产业结构升级。数字经济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积极作用已经被越来越多学者的研究成果所证实，研究视角主要集中在影响机制和传导路径等方面。在影响机制的研究中，王强等（2019）和蒋树雷等（2020）学者分别基于案例分析和实证分析，考察了数字经济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驱动机制，并认为数字经济在整合产业内外部资源、挖掘市场消费潜力、推动产业与新基建融合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在传导路径的研究中，李燕（2019）和黄淑华等（2020）学者探讨了数字经济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传导路径，其中数据信息集成与共享的传导最为有效。

区域市场整合与产业结构升级。区域市场整合与产业结构升级的相关研究，重点集中在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层面。梳理发现，全国统一大市场与现代商贸流通体系的关系等研究成果与本文高度关联。刘勇等（2022）提出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我国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实践的延续，是建设开放、公平、高水平社会主义大市场的关键，也是现代商贸流通市场建设的新进展。谢莉娟等（2022）在构建路径上认为，现代商贸流通体系是统一大市场的核心，通过提供的“批”“零”“物”等核心支撑来消除行政壁垒和缓解地方政府“重外轻内”，在市场供需两端促进商品和要素的跨区域流转。

（二）研究假设

现有研究认为，数字经济主要从扩大市场需求效应和优化资源配置效应等路径影响产业结构升级（李媛媛等，2021；卞元超等，2021）。本文认为数字经济影响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基本逻辑在于优化产业内生产要素的配置效率和扩大产业链增值空间等方面。一方面，数字经济促进了流通产业内部生产要素的帕累托最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现代流通产业转型升级需要立足于服务生产资料大循环，数字经济下的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提升了流通产业链中的信息流、资金流和物流的流动效率，通过精细化的数据收集、处理和转化促进了产业需求端到生产端再到需求端的产业价值共创闭环。另一方面，数字化场景在流通产业中的应用实现了产业商业价值创新，在消费模式、供应链管理和市场需求匹配等方面促进数字化流通服务市场的完善，倒逼流通产业结构升级。此外，受产业转移效应和数字技术扩散效应等影响，强流通产业结构地区可能对弱地区产生产业迁移现象，并分化地区间的流通产业技术水平（孔海涛等，2022）。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1：数字经济对本地区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正向影响机制，对周边地区存在正向空间溢出。

区域市场整合在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机制中主要通过政策效应进行传导。在技术创新的市场体系下，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地区间竞争更倾向于选择跨区迁移，即高产业结构地区通过技术迁移向低产业结构地区传导，而高产业结构地区则选择在本地区通过技术创新进行继续优化升级。事实上，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导致的区域性封闭式自我循环发展模式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和产业生产率提高产生了消极影响。随着区域市场整合度的提升，地区间的关联性不断加强，产业结构升级所需要的生产要素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提高了跨地区产业资源的流动自由度。此外，区域市场整合强化了地区间产业结构升级的技术交流与合作，通过技术创新与转移扩大了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2：区域市场整合强化了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设定

1.数字经济（DECO）。

参考许旭（2021）等学者的普遍做法，并结合《全球数字经济竞争力发展报告》对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量化方法，本文通过构建数字经济综合评价指标体系进行数字经济水平测度，具体见表1。

具体的测度方法选择信息熵模型。首先定义二级指标的信息熵函数如下： 

表1数字经济综合评价指标体系  

将二级指标在样本集中的概率分布进行期望值计算，即：

其中，pi(Aj)为第j个二级指标为Aj的概率。将二级指标进一步归一化处理，计算出信息熵综合值如下：

2.区域市场整合（MINT）。

区域市场整合与市场分割的量化方法基本一致（贺佳等，2022）。本文选择相对价格方差均值来替代生产要素流动，进而衡量要素自由度水平。具体思路是，地区间的要素一体化标准为跨地区要素的套利行为不存在，即同一要素不存在地区价格差异，即要素价格波动的缩小意味着地区市场分割的减少，表达如下：

其中，m、i(j)、t分别为要素、省份和年份，P和Q分别为价格和相对价格。沿用刘志彪等（2021）的研究思路，的收敛性保持一致，进一步对ΔQmijt进行方差分解：

其中，α为要素自身特异性特征导致的价格波动，ε为要素地区环境差异导致的价格波动。对上式进行去均值消除，则：即为排除要素自身特异性特征后的市场一体化因素所导致的价格方差。进一步将i*t*m*(i-1)的差分形式进行均值消除，得到价格方差；通过var(qmijt)对相同地区进行均值合并，得出同地区相对其他地区的区域市场整合指数：

3.流通产业结构升级（UPGR）。

沿用学界的普遍做法，将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细分为合理化指数（INDR）和高级化指数（INDA）。其中，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Y表示省份生产总值，L表示省份产业就业人数，n表示产业数，i和t为地区和时间。流通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n为第三产业总数，q(j)表示j产业产值占第三产业产值比重。

4.控制变量。

宏观经济水平（pgdp），用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表示；人力资本水平（chum），用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对外开放水平（open），用FDI占GDP比重表示；财政支出（expe），用财政支出总额占GDP比重表示。

（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实证考察样本选取2012-2021年我国30个省份（由于数据缺失，不含西藏和港澳台地区）的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中国第三产业统计年鉴》、中国经济信息网及各省份统计局网站。需要指出的是：劳动力要素流通自由度的分析框架是国有单位、集体单位和其他单位；资本要素流通自由度的分析框架是建筑投资、工程设备投资和其他投资；原材料要素流通自由度的分析框架是农产品生产价格和工业出厂价格。价格类指标以2012年为基期进行CPI平减处理，以消除价格因素影响。

区域性壁垒是阻碍生产要素自由流通的关键原因，而数字经济在调节生产要素流通中势必对本地区及周边地区的生产要素流通产生影响（古川等，2021）。基于此，本文构建空间杜宾面板模型，检验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具体如下：

其中，UPGR为流通产业结构升级，DECO为数字经济水平，X为控制变量，i和t为地区和时间，μi、μt和ε分别为地区固定效应、时间固定效应和随机扰动项。ω为空间权重矩阵，包括相邻矩阵（相邻地区=1，其他=0）、经济矩阵（地区GDP差额的倒数）和距离矩阵（省会城市距离的倒数）。

四、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根据数字经济影响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杜宾面板模型，通过STATA14.0进行拟合后的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可以发现：数字经济在相邻矩阵、经济矩阵和距离矩阵下均正向促进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回归系数通过了5%或1%的显著性检验；横向对比发现，数字经济对相邻矩阵和经济矩阵下的流通产业结构升级促进效果明显优于距离矩阵，对流通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正向促进明显高于合理化指数。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对本地区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正向影响机制，通过数字技术扩散效应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更明显，其原因是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生产要素的再配置优化了产业价值链，明显提升了流通服务的市场空间。

从空间溢出效应看，相邻矩阵下的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存在正向空间溢出（5%显著性），对高级化指数存在负向空间溢出（10%显著性）；经济矩阵下仅对合理化指数存在负向空间溢出（10%显著性）；距离矩阵下的空间溢出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此外，结果表明数字经济有利于相邻地区的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不利于相邻地区的产业结构高级化，不利于经济相近地区的产业结构合理化。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表现为十分复杂的特征，其原因在于地方政府针对产业发展制定的逐底竞赛与竞相向上策略的差异性。在经济发展指标作为政绩考核的背景下，政府为扶持本地区产业转型升级往往采取不同的策略来吸引优质资源，以提升地区产业竞争力，而本文的实证结论证实了相邻矩阵下的地区政府采取了差异性的策略互动，经济矩阵下政府采取了逐底竞赛的策略互动，距离矩阵下的政府采取了竞相向上的策略性互动。

（二）区域市场整合的调节效应检验

在空间SDM面板模型基础上引入区域市场整合与数字经济的交互项进行拟合回归，具体结果见表3。可以发现：引入交互项后，数字经济在不同矩阵下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影响机制依然存在，且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有所提升；数字经济在相邻矩阵和经济矩阵下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积极作用明显高于距离矩阵；数字经济对不同矩阵下的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促进效果更明显，其中相邻矩阵中提升了0.086%，经济矩阵中提升了0.039%，距离矩阵中提升了0.036%。实证结果表明，区域市场整合正向调节了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促进效应，对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改善更为明显。其原因是，区域市场整合在地区政府间形成了一种“策略均衡”（卞元超等，2021），避免了地方保护主义导致的报复性政策实施，扩大了流通服务的市场空间，提升了市场对流通产业产能的消化能力，引导地区内流通产业结构更合理地转型升级。  

表2基准回归检验结果  

从空间溢出系数结果看，区域市场整合与数字经济交互项的空间溢出和表2相比出现显著的变化。具体来说，交互项在相邻矩阵中强化了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促进效果，对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影响由负变正；在经济矩阵中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影响由负变正，对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影响由不显著负值变为显著正值；在距离矩阵中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影响由不显著负值变为显著正值。实证结果表明，区域市场整合强化了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强化了相邻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竞相向上策略互动，弱化了经济近似地区逐底竞赛的策略互动。其原因是，区域市场整合促进了产业转型升级所需要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产业市场主体间的资源优化配置在地区分工合作中促进了竞争均衡的实现，并形成了产业经济增长的规模经济。

（三）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实证结论的稳健可靠，本文通过三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因篇幅所限，具体结果备索）。第一，对核心解释变量数字经济采用TOPSIS熵值法测度，并将具体结果在空间SDM面板模型中重新拟合；第二，在空间权重矩阵中以人均GDP为基础替代地区GDP差额的倒数，在新的经济矩阵中进行实证考察；第三，将面板数据的样本缩小至2015-2021年，在子样本中进行实证检验。上述三类实证分析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机制依然成立，区域市场整合对空间溢出的调节效应依然存在，关键变量的系数大小与符号未发生明显的改变，验证了本文实证结果的稳健性。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2012-2021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通过构建数字经济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和空间杜宾面板模型进行了相关实证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第一，数字经济在相邻矩阵、经济矩阵和距离矩阵下均正向促进了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在相邻矩阵和经济矩阵下的促进效果明显优于距离矩阵，对流通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正向促进明显高于合理化指数。第二，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十分复杂，数字经济有利于相邻地区的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不利于相邻地区的产业结构高级化，以及不利于经济相近地区的产业结构合理化。第三，区域市场整合正向调节了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促进效应，对流通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改善更为明显。第四，区域市场整合强化了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强化了相邻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竞相向上策略互动，弱化了经济近似地区逐底竞赛的策略互动。  

表3区域市场整合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实证结论的政策启示在于：第一，促进数字经济与流通产业融合发展。一方面，应拓宽流通产业与数字经济的融合边界，在数字化驱动产业转型升级中提升数字流通服务水平；另一方面，通过政策激励等手段扩大流通服务的中间需求和市场规模，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支撑下提升流通服务的精准化与定制化水平，通过流通产业生产率的提升更好地服务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第二，促进区域市场整合，强化地区产业合作。通过区域市场整合提升政府间的沟通机制，引导政府推行差异性的产业扶持策略，通过产业发展的区域协调与耦合，促进流通产业高质量转型升级。第三，科学配置区域间的产业数据要素资源。应依托5G技术、大数据算法和数据中心等数字技术，加快数字经济对流通产业横向端融合，平衡区域之间的“数字鸿沟”，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基础设施的创新溢出效应。

参考文献:

[1] 许旭数字经济发展赋能流通业高质量发展一一基于智慧城市政策的准自然实验J].商业经济研究,2021(21).

[2] 孔海涛,荆依梦地区间环境规制互动､区域市场整合与制造业转型升级].管理现代化,2022(4).

[3] 谢莉娟,张昊全国统一大市场与现代流通体系建设:实践探索与关系演进J1.中国流通经济.2022(7).

[4] 下元超,白俊红.区域市场整合能否提升企业的产能利用率?[J].财经研究,2021(11).

[5] 董晔卉.市场整合视角下区域农产品流通效率评价[J].商业经济研究,2020(7).

[6]蔡宁,符建华,乔书晨.数字经济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商业经济研究,2022(23).

文章来源:侯庆海.数字经济､区域市场整合与流通产业结构升级关联性研究[J].商业经济研究,2023(17):2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