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是全球女性中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占女性新发癌症病例的四分之一[1-2]｡近年来,全球乳腺癌的发病率有所上升,尤其是在发展中国家,乳腺癌的诊断和治疗仍面临诸多挑战[3]｡在中国,随着人口老龄化､城市化进程加快以及生活方式的改变,乳腺癌的发病人数更是持续处于高位,已成为影响女性健康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4]｡虽然诊疗技术的进步和“两癌筛查”政策的推广提高了早期诊断率,我国乳腺癌患者的五年生存率已超过80%[5],但在治疗过程中,患者面临的生理､心理压力显著增加｡心理痛苦是乳腺癌患者中常见的情绪困扰｡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将其定义为患者因心理､社会､行为和精神等多重因素导致的负面情绪体验,这种痛苦会妨碍患者有效应对疾病及治疗过程[6]｡乳腺癌患者在不同的疾病阶段,如确诊时的恐惧､治疗中的不适､经济负担以及存活期的复发焦虑,均可能经历不同程度的心理痛苦[7]｡研究表明,心理痛苦不仅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还可能降低其治疗依从性,从而影响治疗效果和预后[8]｡尽管国内已有一些研究关注乳腺癌患者的心理痛苦状况,但由于研究地域､样本量和患者所处疾病阶段等因素的差异,结果并不一致,缺乏大规模系统的总结分析｡这限制了在中国背景下进行有效的心理干预和政策制定的依据｡因此,本研究通过系统评价的方法,全面揭示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的发生率及其影响因素｡我们的目标是为制定适应中国国情的心理干预策略提供科学依据,并为乳腺癌患者的临床护理和健康政策的制定提供循证参考,以期提升乳腺癌患者的生活质量和康复效果｡

1、资料与方法

1.1文献检索策略

对PubMed､WebofScience､Embase､CINAHL､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维普网及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中关于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横断面研究进行了全面检索,检索时间范围为各数据库建立起~2024年9月1日｡通过主题词结合自由词的方式运行检索｡中文数据库使用“乳腺癌､乳腺癌症､乳腺肿瘤､乳癌､心理痛苦､心理困扰”作为检索词,英文数据库则使用“BreastNeoplasms､BreastTumor､BreastCancer､BreastMalignantNeoplasm､BreastMalignantTumor､MammaryCancer､BreastCarcinoma､PsychologicalDistress､EmotionalDistress､DistressSyndrome､PsychologicalPain､China､Chinese”等词进行检索｡此外,还手动检索了相关主题文章的参考文献｡以PubMed为例,文献检索策略见表1｡

表1PubMed检索策

1.2纳入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①研究类型为横断面研究;②研究对象为明确诊断为乳腺癌的中国患者;③结局指标为心理痛苦发生率;④调查工具为心理痛苦温度计(distressthermometer,DT)｡排除标准:①重复报告或评估相同样本的文献;②非中､英文文献;③会议､综述､质性研究等;④无法获取心理痛苦发生率;⑤调查工具不符合的文献｡

1.3文献筛选与资料提取

将文献检索结果导入EndNoteX9软件,筛选并排除重复的文章后,依据预先设定的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通过阅读文章的标题､关键词和摘要,对剩余的文章进行初步筛选｡当标题和摘要无法明确判断是否排除时,通过阅读全文进行复筛并最终确定纳入的文献｡整个筛选过程由2名训练有素的研究人员独立完成,若出现分歧,则由第三名研究人员进行裁定｡在确定相关研究后,两名研究者从纳入的文献中提取数据,包括第一作者､发表年份､调查地区､调查时间､患者年龄､样本量､心理痛苦人数及其发生率｡

1.4纳入研究的偏倚风险评价

两位研究者根据美国卫生保健研究与质量机构(AgencyforHealthcareResearchandQuality,AHRQ)推荐的横断面研究评价标准[9]独立评估了纳入研究的偏倚风险｡如果评估过程中出现分歧,由第三位研究者进行裁决｡AHRQ量表包含11个条目,评分范围为0~11分｡得分0~3分的文献被视为低质量､4~7分视为中等质量､8~11分视为高质量,低质量的文献将被排除在外｡

1.5统计学方法

使用Stata16.0软件进行Meta分析,效应统计量为合并发生率及95%CI｡通过x2检验(检验水准α=0.10)结合I2值评估研究结果的异质性｡若I2<50%且P>0.10,表示异质性较低,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Meta分析;否则,采用随机效应模型以应对较高的异质性｡为了评估结果的稳健性,采用逐一剔除文献法进行敏感性分析,并使用Egger's检验(检验水准α=0.05)和漏斗图检验发表偏倚｡如果存在发表偏倚,则通过剪补法进一步验证合并结果的稳定性｡

2、结果

2.1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通过初检中英文数据库,共获取1228篇相关文献,手工检索额外获得1篇｡经过逐层严格筛选,最终纳入22篇[10-31]文献｡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详见图1｡

图1文献筛选流程图

2.2纳入研究的基本特征及偏倚风险评价

本研究共纳入了22篇文献,发表时间在2012年~2024年之间,涉及13个省市区,总样本量为3937例｡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及偏倚风险评分见表2｡

表2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及偏倚风险评分

2.3Meta分析结果

2.3.1心理痛苦总发生率:纳入的22篇文献均报告了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的发生率,由于各研究间存在较高的异质性(I2=91.71%,P<0.001),故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Meta分析｡结果显示我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为0.590(95%CI:0.540~0.640),见图2｡

图2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Meta分析森林图

2.3.2亚组分析:按心理痛苦程度､调查地区､年龄､疾病分期､婚姻状况以及家庭关系进行亚组分析,结果发现西部地区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最高,东部地区最低;疾病分期为Ⅱ期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最高,I期最低;离异或丧偶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最高,已婚的最低;年龄<40岁､家庭关系不和谐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更高｡此外,心理痛苦程度为显著痛苦的乳腺癌患者占比更高｡见表3｡

图3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漏斗

表3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亚组分析

2.4敏感性分析

逐一剔除一篇纳入文献进行敏感性分析,所得我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在58.32%~60.69%,结果未发生明显改变,提示数据稳定性较好｡

2.5发表偏倚检验

使用Stata16.0软件绘制漏斗图发现,两侧的研究点基本对称分布,见图3｡Egger's检验(P=0.540)表明不存在显著的发表偏倚｡

3、讨论

本研究通过对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系统评价,发现总体心理痛苦发生率为59.00%｡这一结果显著高于全球成年女性乳腺癌患者的心理痛苦发生率52.0%[32],并且表现出明显的地域､年龄､疾病分期､婚姻状况和家庭关系等方面的差异｡

3.1心理痛苦的总体发生率及其影响

本研究发现,中国乳腺癌患者的心理痛苦发生率为59.00%,这一数据高于全球平均水平,且高于中国其他类型癌症患者[33-34]的心理痛苦发生率｡这一结果可能与我国医疗资源的地域分布不均､社会支持体系的相对不足以及乳腺癌对女性心理的特殊影响有关｡乳腺癌不仅影响患者的身体健康,还对女性的自我认同､家庭角色以及社会功能产生重大冲击,从而加剧心理痛苦｡根据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指南的建议,DT评分达到4分及以上表示患者存在显著的心理痛苦,而7分及以上则表明患者有较为严重的心理痛苦[14]｡在所有纳入的研究中,多数乳腺癌患者表现为显著痛苦,但值得注意的是,也有少数患者的心理痛苦已发展为严重痛苦,这提示我们在临床实践中应定期运用DT量表对中国乳腺癌患者进行评估,尤其是在患者确诊､手术､化疗等重要诊疗阶段,以及时发现心理痛苦问题并早期介入认知行为疗法､支持性心理治疗以及家庭和夫妻疗法等心理干预措施[35]｡

3.2地域差异与资源分布

亚组分析结果显示,我国西部地区乳腺癌患者的心理痛苦发生率显著高于东部地区｡这一现象与我国医疗资源的地域分布密切相关[36]｡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医疗资源相对丰富,患者通常能够更早接受诊断和治疗,并且享有更全面的心理支持和社会服务,这些因素有助于减轻患者的心理痛苦｡相比之下,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医疗条件和社会支持系统不够完善,患者面临较高的经济负担[37]和有限的心理支持,这可能导致心理痛苦的加重｡此外,部分研究集中于东部地区,这也可能影响了整体心理痛苦发生率的比较结果｡因此,建议国家和地方政府加大对西部地区医疗和社会服务资源的投入,特别是在心理健康支持方面｡这将有助于提升西部地区乳腺癌患者的心理健康水平,缓解她们的心理痛苦｡

3.3年龄因素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年龄<40岁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显著高于年长患者｡这一结果与既往研究相符[38],年轻乳腺癌患者面临着更多独特的心理压力和社会挑战｡首先,年轻女性通常正处于职业和生活的黄金阶段,患癌这一压力事件不仅可能中断她们的职业生涯,还会影响未来的职业发展和经济稳定,带来额外的心理负担[39]｡其次,乳腺癌对身体形象的影响在年轻患者中尤为突出[40],乳房作为女性自我认同和性别角色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损失可能导致自卑和羞耻感,这种心理负担在年轻女性中表现得更为严重｡此外,年轻患者往往面临生育能力的担忧,治疗可能影响她们的生育能力,从而增加对未来生育的焦虑[41]｡这种焦虑不仅影响心理健康,还可能对生活规划产生长期影响｡鉴于此,临床实践中应特别关注年轻乳腺癌患者的心理需求,提供个性化的心理支持和干预,以帮助她们更好地应对疾病带来的多重挑战｡

3.4疾病分期的差异

关于疾病分期的亚组分析结果显示,Ⅱ期乳腺癌患者的心理痛苦发生率最高｡II期乳腺癌患者处于疾病进展的中间阶段,肿瘤已超出局部范围,但尚未出现远处转移,患者常常对疾病进展感到担忧,这种不确定性可能加重心理痛苦｡相较而言,I期患者由于疾病处于早期,治疗预后较为明确,心理痛苦较少;而Ⅲ期患者则可能已逐渐接受病情的严重性｡因此,针对Ⅱ期患者的心理干预应特别关注疾病进展的不确定性,通过提供明确的疾病信息和心理支持,帮助患者减轻焦虑感｡

3.5婚姻状况与家庭关系的影响

本研究还发现,离异或丧偶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较高,这与摩洛哥某学者[42]的研究结果一致｡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婚姻和家庭对个人生活具有重要意义[43],婚姻的破裂或伴侣的去世给患者带来的情感打击是巨大的｡此外,离异或丧偶的患者通常需要独自面对家庭经济负担,治疗费用的增加可能使她们的经济压力进一步加重,而经济困境会直接影响生活质量,进一步增加她们的心理负担[44]｡因此,社会和家庭应给予这些患者更多的情感支持和实际帮助,减轻她们的心理负担｡

家庭关系的亚组分析结果显示,我国家庭不和谐的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较高｡家庭和谐的患者通常能够从配偶､父母､子女等家庭成员处获得情感支持和鼓励,而家庭不和谐的患者在面对癌症时,可能缺少这一关键的情感支柱,反而承受来自家庭内部的冲突､争执或冷漠态度｡情感支持的缺失会加剧她们的孤独感和无力感,进一步导致更严重的心理痛苦[45]｡因此,家庭成员应重视乳腺癌患者的情感需求,给予更多的理解和耐心,积极营造和谐温暖的家庭环境｡

本研究的局限性:①纳入的文献均为横断面研究,可能存在某些不可避免的偏倚,并限制了对心理痛苦变化趋势的长期观察;②纳入研究均为区域性研究且仅有中国大陆地区的研究,缺乏多中心､大样本研究,合并后的发生率可能会有所偏差;③部分亚组纳入的文献数量较少,研究对象样本规模有限,合并的结果需进一步审慎考量;④纳入研究的异质性较高,虽进行了亚组分析,但异质性仍未降低,因此对研究结果应保持谨慎态度;⑤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女性乳腺癌患者,男性乳腺癌患者的数据较少｡由于男性乳腺癌患者在疾病表现和心理痛苦方面可能与女性有所不同,当前的研究结果可能不适用于男性患者｡未来的研究应纳入更多男性乳腺癌患者,以探讨性别差异,并获得更全面的心理痛苦数据｡

综上所述,我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的总体发生率较高且多呈现显著的痛苦程度,其中西部地区､年龄<40岁､疾病分期为Ⅱ期､离异或丧偶､家庭关系不和谐的患者心理痛苦发生风险更高｡对于以上重点人群,医院应组建多学科团队进行早期评估和干预,家庭成员应尽可能给予实际帮助和情感支持｡此外,由于纳入研究的数量和样本量等多种因素的限制,以上结论仍需更多高质量的研究来进一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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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潘宇帆,周越,肖益,等.中国乳腺癌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的Meta分析[J].心理月刊,2025,20(04):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