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面临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乡村教师专业素质提升驱动力不足是影响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重要因素。要提升乡村教师素质以促进自身发展，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作用是关键。而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在教育现实中逐步消解，与应然理想状态不符，因此，探究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消解的现实表征，思考其重构路径是十分必要的。

一、内涵明晰与理论契合

（一）自我决定理论的内涵

美国心理学家爱德华·德西和理查德·瑞恩通过研究发现每个人都有“自主”“胜任”和“联结”三种最基本的心理需求，他们的自我决定理论与其他很多围绕人类的某种特定倾向而展开的有关行为的理论不同，它从一开始就提出了“人类的普遍需求”这一概念，认为人类有三种内在需求：自主性的需求、能力的需求、归属的需求[1]。

（二）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内涵

“深造”是指更进一步学习和研究，使达到深入精微的境界。乡村教师深造，即通过各种学习研究，既包括侧重纵向深度的在职培训、进修、攻读硕士博士学位提升学历等活动，也包括侧重横向广度的专业交往、到校外做访问学者、出国学习等活动，来使之达到更高水平、更深层次、更广范围的境界。“内驱力”一词由美国心理学家伍德沃思于1918年首先提出，指驱使有机体产生一定行为的内部力量。于教师而言，内驱力是教师基于使命、情感等各种因素而形成的思想意识[2]，是由于意识到学习需要而产生并植根于内心深处的内在动力，能够驱动教师为自我成长而努力学习[3]。因此，基于自我决定理论视角，将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定义为：乡村教师基于自主性、能力及归属的需求，自内心深处产生对深造学习自觉、自愿、积极主动的意识表现，是关于自身内生成长、深入发展方面的思想动力，涉及乡村教师思想观念的确立、职业情怀的追求、教育责任的实现等。

（三）自我决定理论与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契合

事物发展规律表明内部力量才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而乡村教师深造也是如此，正是乡村教师的内在驱动力为乡村教师深造提供经久不衰的动力和支撑。人们激励自己出于满足内心对自主、胜任、联结的需要而保持对学习和工作的热情，这正是一种内在驱动力。如果“自主”“胜任”“联结”这些基本心理需求受到阻碍，人们学习和工作的积极性、效率以及心情愉悦程度将会大打折扣，对于乡村教师而言，其深造内驱力将受到严重阻滞甚至消解。由此可见，自我决定理论为理解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内涵、挖掘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阻滞消解的主要表现和原因，以及为探寻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重新唤醒和提升的路径带来重要启示。

二、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在实然困境中的消解

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正在逐步消解，主要表现为：权威主义泛滥制约乡村教师深造自主权利；实用主义至上弱化乡村教师深造能力发展；物质主义盛行遮蔽乡村教师深造情感联结。

（一）乡村教师深造自主权利受制约

对于乡村教师深造活动而言，乡村教师易服从于外界权威而放弃部分自主权利，从而导致深造内驱力被消解，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

1.职业自信感较低

“真正好的教学来自于教师的自我认同和自身完整”[4]，乡村教师的深造内驱力也来源于其自我认同———对完成自身工作任务有着乐观的心态。但在权威主义制约下，乡村教师表现出服从性和被动性，而自主性和自信心不足。认同感与自信心的匮乏使得乡村教师易忽视自身优势，因而产生负面自我评价，更加缺乏深造学习的自信，而自我认同感低下的状态不利于激发自主人格，由此陷入恶性循环。

2.职业创新感不足

“服从”思维、按规章制度办事等行动取向是权威主义价值原则渗透的结果，其使得乡村教师深造活动沦为按一定预设逻辑按部就班、中规中矩进行的活动，限制了乡村教师的创新与创造。整体相较而言，乡村教师缺乏创造性地完成工作的意愿和能力，因而其学习工作易呈现机械化、公式化、刻板化等特征。

（二）乡村教师深造能力发展遭弱化

“学以致用”是被提倡的，但在实然教育中却易走向实用主义至上的极端。在实用主义至上的教育观下，所学所教常被“有用”和“无用”衡量，育人被“边缘化”[5]，乡村教师注重所谓人才的“数量”和“速度”而忽视“质量”，更忽视自身能力发展需要，其深造能力发展被弱化，停留于现状而止步不前。具体表现有三个方面。

1.缺乏政策学习的敏锐性

政策学习是学习者拓宽眼界的渠道之一，乡村教师作为教育者以及学习者必须注重政策学习。《新时代基础教育强师计划》提出要“实施高素质教师人才培育计划”“继续实施农村学校教育硕士师资培养计划”“支持在职教师学习深造，提升学历”，这对教育者而言是颇具意义的学习原料。但在实用主义至上的价值观下，乡村教师仅关注眼前的“有用性”和“实效性”，政策学习由于难以在短时间内带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欲求而被忽视。

2.缺乏经典阅读的持续性

乡村教师可以通过阅读经典名著与名家名师进行思想对话，从而学习先进教育理论以及更新教育观念。“一些优秀教师的教育技巧的提高，正是由于他们持之以恒地读书，不断地补充他们的知识的大海。”[6]名家经典极易被实用主义革除在“有用”范围之外。此外，乡村教师缺少阅读经典的自由时间，无“暇”阅读；乡村教师阅读经典作品不得要领，无“法”阅读；乡村教师忙碌于纷杂事务，无“心”阅读；乡村教师阅读多浮于表面流于形式，缺乏“精”“深”，经典研读的内在需求性和持续性被削弱。

3.缺乏专业交往的积极性

乡村教师学习先进教育理念、提升深造能力，离不开专业交往。正如《礼记·学记》有言：“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7]深造不是独自一人埋头苦干，而是在互学互鉴中共同提升进步。但在实用主义价值观影响下，部分乡村教师仅着眼于个人和当下发展，缺乏同侪交往，就像一座“孤岛”，别人“进不来”，自己也难以“走出去”。如此，乡村教师的深造发展难以从朋辈群体中获得鼓励和支持。

（三）乡村教师深造的情感联结被遮蔽

在物质主义盛行的社会，人们普遍狂热追求着物质消费并对物质积累高度重视。然而许多人不仅并未实现极致的物欲需求，反而出现了一系列心理健康问题。现代人精神平庸化已成为一个明显的事实，其主要表现之一是“情感生活的缩减”[8]，这在乡村教师身上也得到验证。物质主义盛行使得乡村教师缺乏情感激励和精神支撑，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随其深造情感联结被遮蔽而逐渐流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教育情怀的缺失

人的意识可以发挥重要的能动性作用，“拥有职业情怀的乡村教师在面临物质贫乏等一系列现实问题时，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内在动力作用”[9]。但在追名逐利的物质主义社会，乡村教师教育情怀的现实状况堪忧。首先，乡村教师的储备力量十分有限，供不应求，其中很大原因在于师范生缺乏对于乡村教师职业的认同感和热爱感，其乡村从教意愿低。其次，在职乡村教师没有实现从“教师教学者”向“乡村教师教学者”角色的生态化转向[10]，容易产生专业无助感以及职业迷失感。

2.教育信念的孱弱

“教师信念是教师人生的精神支柱、教师职业的奉守信条、教师文化的核心要素、教师行为的隐性向导和教师发展的内在动力”[11]。然而，“信仰生活的失落”也是精神生活普遍平庸化这一事实的主要表现之一[8]，在乡村教师身上则表现为缺乏持续投身于乡村教育事业的意志和信念。以前，专注培养学生的道德品质是教师追求的精神状态，如今，利益至上已经成为“合理的”教师信念[12]。“教师爱学生本应该胜于爱金钱和名利”，但令人担心的是，“今日的学生在将来回忆自己的人生岁月时，脑中不会再出现值得感念的老师形象”[13]。

三、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在应然理想中的重构

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真正重构需要乡村教师自觉、自愿、积极主动使其内心深处关于自身成长发展的思想动力得到重新唤醒和激发，即通过满足其内在心理需要而增强其深造内驱力。

（一）实现自主需要，重新唤醒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

自主感和自我决定感是人的内在需要。乡村教师行为应完全出于自身意愿、遵照自由本心，由此方能带着好奇心和意志力沉浸和享受于做事的过程。对于乡村教师深造行为而言，这种自主的体验有利于重新唤醒其深造内驱力。正所谓“朝向自我的教育，以自我为教育对象，目的在于自我的完善与发展”，这是一种“我向教育”，它追求的是自我的不断更新再生[14]。

1.决定做什么和怎么做

当人们有权决定“做什么”和“怎么做”时，就会更有“做”的动力并且更加专注。驱动力3.0系统更依赖I型行为，I型行为更多关注活动本身的内在满足感，而“要出现I型行为，人们必须在以下4件事上能够自主：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作方法和工作团队”[15]。那么要通过满足自主需求来重构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乡村教师可根据自身的需求选择深造内容、深造时间、深造方式，以及自主找到志趣相投的人组建团队进行深造。

2.提供支持自主的选择

提供选择有利于支持个人自主，因此处在优势地位的人应当尝试考虑如何为处于弱势的人提供更多的选择以便支持其自主。我们的社会发展越来越需要非机械劳动、具备创造力和思维能力的人才，而支持自主有利于迸发创造力和思维力的火花。因此相对处于“优势”地位的管理者决策者可以为处于“弱势”的乡村教师提供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从而增强乡村教师的职业自信感和职业创新感。

3.明确支持自主的界限

自主也是有界限的，支持自主并不意味着不负责任而陷入完全放纵，应设定支持自主的界限帮助人们明白自己的权利在哪里结束，他人的权利在哪里开始[16]。乡村教师深造有其自主需要和权利，但也应该明确界限，做出的选择不能侵犯他人权利或团体利益。为做出有意义的选择，还需要掌握做出有意义的决定所必需的信息。乡村教师在做出深造选择时，应当掌握关于深造的信息，了解自身深造的可能性和限制性。

（二）获取胜任体验，持续挖掘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

人们渴望在与自身环境交互时体验到强烈的胜任感觉，因此胜任也是人类的一种基本心理需求，被视为激发内在动机的心理需要之一。乡村教师应挣脱实用主义束缚，提升各方面能力，在胜任感的驱使下选择从事深造活动来增强自己的成就感。可见，胜任体验是人们获得内在满足的一个重要方面，有利于持续挖掘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

1.提升可预期的能力

感到自己胜任，对于获得津贴奖励、晋升机遇等外部激励以及内在满足感和成就感等内在激励都很重要，但无论是外部结果还是内在结果的获得都需要对自身能力有较为准确的预估。如果缺乏对结果预估的策略和能力，就难以产生相应的胜任感。因此要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以真正胜任各项任务，还应提升判断自己能力水准的能力。这就需要乡村教师借助政策学习、理论学习以及专业交往，挣脱实用主义文化编织的牢笼，打破所谓“有用”和“无用”的限制。

2.接受最理想的挑战

缓解个人成就感，体验有尊严的幸福教育生活，保持适度压力，给予相应能力期许，有利于提高教师工作满意度[17]。在任务中获得胜任感，但又不失适当压力以催生前进动力，这就需要“最理想的挑战”。每个人所能达到的最佳水平并不一致，要接受的最理想挑战也各不相同，由此乡村教师的深造挑战目标设定也因人而异。在全力以赴的过程中获得的胜任体验又将成为激励人们继续接受下一个最理想挑战的内驱力。

3.规避控制性的赞美

赞美是对于任务完成的一种评价和反馈，被广泛作为一种外在激励。如果赞美使人获得积极心理体验，那么期望行为再次出现的概率就更大。但如果赞美被沾染上控制性的色彩，其激励作用就大打折扣。因此要持续挖掘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应当尽可能发挥赞美的激励作用，规避控制性措辞的赞美而采用非控制性赞美来增强其深造内在动机，尽可能区分鼓励和控制，使用非控制性语言帮助乡村教师获得胜任体验。

（三）建立联结环境，不断提升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

“新时代的教育生态，特别需要内在情感和精神世界丰富，并保持开放性的教师”[18]。对于乡村教师成长发展而言，找寻社会性联结、创设能够体验归属感的环境至关重要。因此，要满足乡村教师内生成长和专业发展需要，持续提升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需要创设共生环境。

1.加强物理环境建设，实现“人”与“物”的联结

从“里子”上而言，要改善乡村教师的工作环境，切实回应乡村教师工作条件、物质待遇等棘手问题[19]。要提升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建设满足其办公学习基本需要的物理环境首当其冲。物理环境也能够发挥潜移默化的非物质性力量，譬如清新、温暖色调的环境氛围比冰冷、压抑的环境更能催生工作学习的热情，诸如此类的物理环境的细微变化无声无息改变着人们的内心想法和体验。首先建立起“人”与“境”的联结，使乡村教师在满意的物理环境中获得愉悦舒适的体验，才利于进一步与身处物理环境中的人和团体建立良好联结。

2.加强人文环境建设，实现“人”与“人”的联结

建立良好的学校组织文化与教师文化有利于提高教师继续教育学习的积极性[20]，良好的学习氛围有利于维持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在组织中的乡村教师能够互相激励、互相学习、互相指导、互相赞美，帮助其走出“囚徒困境”，克服“习惯性防卫”心理，使乡村教师同侪之间达成信任，使分享知识不再为虚谈[21]。通过组建良性的合作团体，形成合作文化氛围，实现乡村教师个体之间、乡村教师个体与群体之间的良好联结。

3.加强心理环境建设，实现“人”与“心”的联结

要帮助乡村教师找到联结、满足关系的需要，还必须创建一个能够给予其舒适性和放松感的心理环境。对于乡村学校而言，学校内部人为的教学环境直接影响教师的就职体验及留守选择[22]，因此也影响乡村教师的深造内驱力。舒适、放松的心理环境有利于帮助乡村教师减少精神内耗，实现心理减负的目标。提质减负有利于卸载乡村教师过多的外在角色，营造和谐共生的乡村教育生态[23]。激发乡村教师专业进步和职业发展的动能，须帮助乡村教师从繁杂沉重事务的藩篱中解放出来，将有限的时间与精力充分投入到深造学习与育人活动之中。良好的心理环境有助于乡村教师由“身”入“心”，实现情感联结，从而不断提升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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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魏静园,董海霞.中学教师教育信念的危机及其化解路径[J].教学与管理,2018,(07):5-7.

基金资助:赣南师范大学2022年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强师’背景下乡村教师职业吸引力提升研究”(YCX22A047);

文章来源:袁琪.自我决定理论视角下乡村教师深造内驱力的消解与重构[J].教育科学论坛,2023,(20):3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