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初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暴发，至今已持续近3年，以连花清瘟胶囊为代表的中医药制剂显示出独特的治疗优势。在此大背景下，中医药理论及实践越来越受到国际医学界的重视，中医理论的国际传播和交流日趋频繁，其术语的规范翻译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藏象学说是研究人体脏腑形态结构、生理功能、特性和生理联系的理论，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的核心。有关藏象学说的翻译，不仅需要将晦涩的中医理论转化为生动形象的语言，利于读者理解，加深外国学者对中医理论体系的认识，而且要全面、客观地传达其背后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意向，使中医文化走出国门，登上世界舞台，发挥中医独特的治疗优势，造福世界人民。本文以“肝”为例，从生理功能、生理特性、生理联系探讨藏象理论的翻译源流，以期为中医理论的国际传播和跨文化交流提供借鉴。

1、生理功能

1.1肝主疏泄

肝主疏泄指的是肝气具有疏通、畅达全身气机，促进精血津液的运行输布、脾胃之气的升降、胆汁的分泌以及情志舒畅等作用[1]。查阅资料，笔者发现“肝主疏泄”有四种翻译形式，如谢竹藩《新编汉英中医药分类词典》的“The liver has dispersing and dis⁃charging functions”，李照国《简明汉英中医词典》的“The main function of the liver is to master dispersion”，孟和《英汉汉英医学分科词典》的“The liver bears the dis⁃persive effect”，郑凤钦《汉英英汉中医大辞典》的“The liver governing smooth of qi”[2]。

谢本、李本、孟本翻译版本皆涉及disperse（分散）、discharge（排开），但笔者认为disperse、discharge均为抽象动词，不能完整阐述肝主疏泄是肝对体内气机调畅通达的含义，及全身五脏六腑对气体升降出入的依赖。该短语意译缺乏对中医理论的阐述，中医理论完整性丧失，必然会对信息的交流产生一定的阻碍和冲突。而郑本将肝主疏泄对全身气机的通畅、调达集中体现出来。气采用音译的形式，简洁清晰，富有中医文化特色。此外，郑本“The liver governing smooth of qi”的翻译方式，有利于文化信息的传递及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交流和融合，一定程度上，还能有效规避翻译错误的产生。即使翻译过程中个别翻译词与传统翻译方式相悖，也可以中国传统文字——汉字为工具，为后续的搜索查询提供有力帮助。保留汉字本身所特有的文化，并引入到译语中去，中西合璧、求同存异。这种异域文化的引入，对中医术语的英译大有裨益。

综上，郑本不仅保留了中华传统文化内涵，也遵循了翻译的三维度（语言、文化、交际）[3]，在语言交流过程中利于理解。所以，郑凤钦《汉英英汉中医大辞典》的“The liver governing smooth of qi”更为合适。

1.2肝主藏血

肝藏血，是指肝脏具有贮藏血液、调节血量和防止出血的功能[4]。已有的文献资料包括四种翻译形式，李照国《简明汉英中医词典》的“The liver stores blood”，孟和《英汉汉英医学分科词典》的“The function of the liver is to store blood”，施奠邦《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传统医学》的“The liver installs and regulates blood”，刘占文《汉英中医药学词典》的“Liver storing blood”[2]。

李本、刘本、孟本皆涉及store（贮藏）一词，采用直译的方式，虽将肝藏血的“藏”特性传达出来，但拘于术语表面含义，丧失对中医文化内涵的具体阐述。众所周知，在翻译中不仅要遵循信、达、雅、言，言简意赅，还需考虑文化差异。因此翻译的时候也要体现中医文化的内涵，尽最大努力还原其本身意义。施本翻译中涉及install（安置）、regulate（调节）二词，阐释了“使机体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的内容。其涵盖的范围广，中医含义表达得更全面。此外，采用如此翻译，不至于与西方文化混淆，展现了中医文化本身的独特魅力，也弥补了翻译词在外文中缺失的遗憾。

所以，综上所述，采用施奠邦《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传统医学》之“The liver installs and regulates blood”更合适。

2、生理特性

2.1肝为刚脏

刚，这里指的是刚强、躁急之意。笔者查到以下三种翻译形式，谢竹藩《新编汉英中医药分类词典》的“The liver is unyielding viscus”，郑凤钦《汉英英汉中医大辞典》的“The liver is a viscus of tempera⁃ment”，金魁和《汉英医学大词典》的“The liver being a bold ZANG-organ”[2]。

笔者认为，谢本、郑本采用意译的方式，用他们对刚脏的理解，体现出肝为将军之官，在志为怒，体阴而用阳，其气主升、主动。而金本也采用意译，与前二者不同的是，他不仅体现出肝躁急、刚强，还运用取象比类的方法[5]，将肝比作刚正威严的将军，适当地采用音译，展现肝属阳性和肝气易亢逆。肝气逆乱，则头眼昏花、头晕目眩，甚则抽搐，所谓“肝无虚证”。不仅呈现了原文所蕴含的气韵，还保留了中国传统医学淳朴本真的内涵。意译加音译的翻译方法不仅体现了金魁和先生内心对传统文化的认同，也是其深谙东西方语言文化和坚定文化自信的真实写照。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采用金魁和“The liver being a bold ZANG-organ”之意译加音译的方式更为妥当。

2.2肝主升发

肝主升发，可理解为肝生升阳气，以调畅全身气机。肝属将军之官，其性刚强，为阴中之阳，位于下焦。肝主升发，是指肝有生升阳气，启迪诸脏，以调畅气机的作用[6]。笔者找到以下五种翻译，谢竹藩《新编汉英中医药分类词典》的“Liver governs upbearing and effusion”，孟和《英汉汉英医学分科词典》的“The liver is predisposed to flourishing growth”，施奠邦《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传统医学》的“The liver governs as⁃cending and dispersion”，刘占文《汉英中医药学词典》的“Activities of the liver tending to ascending and dispers⁃ing”，郑凤钦《汉英英汉中医大辞典》的“Liver govern⁃ing ascending and dredging”[2]。

谢本upbear（向上支撑）、effusion（涌出），表现肝气上行，濡养头目，也与外界联系，可濡养全身肌肉筋骨，筋健有力，运动灵活，耐受疲劳，为罢极之本[7]。施本、刘本ascend（上升）、dispersion（分散），表示春天多风，风为阳邪，其性向上，善行多变。孟本predis⁃pose可翻译为“倾向于”，flourishing（繁荣）表示肝促进万物生长，通于春气，生机勃勃，体现其“生发”的特点。肝通于春气，天地俱生，万物俱长，升与（生）发二者密不可分，相辅相成。由此看来，谢本、孟本、施本、刘本翻译中确有体现肝生升阳气的功能，美中不足的是未将肝气对五脏六腑及机体生理功能的影响展现出来，完整性欠佳。而郑本dredge译为“疏浚”，笔者看来，“疏浚”可以理解为疏通调达，一定程度体现肝主疏发的生理功能。郑本不仅将肝升发的生理功能阐述详尽，而且与前四种相比较，也体现出肝气对机体生理功能的影响。即肝喜条达而恶抑郁，肝气升发不及，则肝气瘀滞，肝郁克脾，气机内陷[8]。肝气逆行，则头晕目胀，气血逆乱，影响其他脏腑，则病情加重。

综上，笔者认为郑本“Liver governing ascending and dredging”，采用意译的方式，表达含义更为全面，形象生动，易于理解，在五种翻译中较为合适。

3、生理联系

3.1肝开窍于目

肝开窍于目，目为肝之孔窍[9]。笔者找到以下三种翻译：“Theeyebeingtheorificeofthe liver”[2]，“Liver opening at eye”（《中医药基本名词》）[2]，“The liver reflected on the eyes”[10]。

“The eye being the orifice of the liver”,orifice（孔、穴），笔者认为该译版较为生硬，会让初学者产生“眼睛是肝开的小孔”的错误理解。未充分理解中医基础理论，将抽象的概念形象化，在跨文化交流中势必会造成读者对中医专业名词认识的偏颇。中医药的文化传播要从理念开始，正视中医专业术语的翻译形式，是打好中医文化传播基础的重要前提。《中医药基础名词》译为“The liver reflected on the eyes”，肝脏反射到眼睛上。该译版用西方固有思维理解，过于片面，对中医理论断章取义，故亦不可采取。“Liver opening at eye”，即肝开窍于目，肝气汇聚于目，五脏六腑经气均上注于目，通过观察眼睛的变化即可了解全身功能的盛衰。因肝藏血，足厥阴肝经多血少气，加之肝主升发，可以将血运至头面以濡养目系[11]。后世医家在此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五轮学说”，为眼科疾病的辨证论治奠定了理论基础。

综上，笔者认为“Liver opening at eye”之直译的形式较为妥当，符合肝开窍于目的本质含义，贴合原文，利于初学者学习。

3.2肝在志为怒

肝在志为怒，肝主藏血和主疏泄的功能正常，怒而有节；病理情况下，大怒，暴怒伤肝。七情之病，必由肝起。长期情志不遂，忧思忿怒，肝失调达、气机上逆、疏泄失常。肝在志为怒，怒志最易造成机体气机逆乱，从而影响肝正常的生理功能[12]。《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味为酸，在志为怒”。笔者查阅资料，有以下几种翻译版本，李照国“The liver tends to suffer from rapid flow of Qi”[13]和“Anger in emotions”，文树德“Among the states of mind it is anger”[14]，吴连胜《黄帝内经汉英对照全译版》的“The emotion of liver is anger”，吕聪明《黄帝内经·难经全译本》的“East corresponds to anger in emotion”[15]。

李本“The liver tends to suffer from rapid flow of Qi”，以“肝在志为怒，怒则气急”为基础，间接表达怒的状态——气急。李本“Anger in emotions”，文本“Among the states of mind it is anger”，吴本“The emotion of liver is anger”和吕本“East corresponds to anger”皆采用了直译的方法。而李本“Anger in emotions”和吴本的翻译形式较为统一。李本将“在味为酸，在志为怒”译为“Sourness in tastes and anger in emotions”，采用的是名词性结构的排比句，既将原文语序进行了改变，又减少了原文排比句中的重复性内容[14]。吴本翻译“在志为怒、在志为喜、在志为恐”时，采用了多样翻译“在志为怒the emotion of liver is anger；在志为喜in the emotional ac⁃tions,it is overjoy；在志为恐in emotions,it is terror”，尽管译文极力还原原文含义，但前后结构不一致，严谨性体现不足。吕本将“在味为酸，在志为怒”译为“East corresponds to sour in flavor.East corresponds to anger in emotion[15]”，将每一个小句进行完整翻译而且与原文保持结构一致，保持原文的完整性和一致性，但用“east”指代肝，可能会增加读者的迷惑。文树德“Among the states of mind it is anger”，参考《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味为酸，在志为怒”，采用逐字直译法，将“在味为酸，在志为怒”译为“Among the flavors it is sour,among the states of mind it is anger”，使用相同的结构介词加名词做了前置状语。与李本以及吴本相比，文本在呈现原文语义和语序逻辑的基础上，保留了原文反复和排比的修辞特征[14]，使整句话更加和谐、优美，展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厚性，语言美，逻辑美，兼具信、达、雅。笔者认为在不影响准确性的前提下，可以采用相同或相近的语句来进行翻译，既可以表达原文含义，同时又可以展现原文的严谨性，一举两得。

综上所述，文树德“Among the states of mind it is an⁃ger”较为妥当，与原文更贴合，体现了翻译的完整性和统一性。

4、结语

藏象学说是中医基础理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医学理论框架的关键所在。笔者以“肝”为例，搜集其相关英译方式，探析其翻译源流，通过对不同翻译形式进行比较，说明在翻译相关术语时不仅要词义贴合，还要全面、生动地传达其文化内涵；英译形式不仅要贴合原文，还要展现中华传统文化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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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河北省省属高等学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研究项目【No.JSQ2019003】;华北理工大学国别研究专项课题【No.GBZX-2-21-08】;

文章来源:陈语晗,李文丽,郑侠等.中医藏象理论相关术语的英译源流探析——以肝为例[J].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2024,22(03):151-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