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rematureovarian insufficiency,POI)是指女性在40岁之前因卵巢功能减退而导致的临床综合征,以月经异常(稀发或闭经)至少4个月、血清卵泡刺激素(follicle stimulatinghormone,FSH)>25U/L(间隔大于4周的两次检测)为主要诊断依据[1]。患者常伴有潮热、盗汗、阴道干涩、性欲减退、情绪波动、心律失常、骨密度降低等围绝经期症状。近年来,受生活压力大、环境污染、晚婚晚育等因素的影响,女性罹患POI的比例日益增高。流行病学调查显示,POI在全球范围内发病率约为3.5%[2],在中国约为2.8%[3]。卵巢功能衰竭呈现“三阶段”式的进行性发展趋势(即隐匿期、生化异常期、临床异常期)[4],现代医学针对POI所采取的激素替代疗法(hormone replacementtherapy,HRT)虽然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但是患者易出现较大的消化道不良反应,且长期使用会增加女性罹患乳腺肿瘤、血栓栓塞症、卵巢癌等疾病的风险[5]。因此寻找适宜的治疗策略具有重要临床意义。

中医药防治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的优势特色明显,不仅能够凭借显著疗效、较小不良反应达到缓解患者症状的目的,还能基于身心一体观调节机体,延缓病情发展[6,7]。诸多研究证实中医药能够通过调控卵巢相关信号通路,实现调节卵巢血供、降低卵泡氧化应激及炎症反应程度、刺激卵泡增殖等多种作用,从而治疗POI。然而,目前尚缺乏文章就中医药调控相关信号通路治疗POI进行详细整理、总结及论述。基于此,笔者将以信号通路作为切入点,归纳总结中药单体及复方防治POI的作用机制,以期为中医药的基础实验、中药临床诊疗与药物开发提供参考依据,见表1。

1、改善卵巢血供

卵巢的血液供应主要来源于卵巢动脉和子宫动脉,这些动脉分支进入卵巢并形成血管网,为其提供充足的氧气及营养物质,并及时清理代谢产物。卵巢的反应性与血供情况密切相关,腺体分泌激素、卵泡生长发育等生理环节都离不开充足的血液供应,若血供减少,则会加速卵巢功能衰竭的进程[8]。目前,研究者发现中医药可能通过调控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endothelialgrowthfactor,VEGF)/VEGF受体(VEGFreceptor,VEGFR)信号通路、肝细胞生长因子(hepatocytegrowthfactor,HGF)/间质上皮细胞转化因子(cellular-mesenchymalepithelial transitionfactor,c-Met)信号通路与CXC趋化因子配体(CXCchemokineligand,CXCL)-8/CXC趋化因子受体(CXCchemokinereceptor,CXCR)-1/2信号通路促进卵巢血管生成,从而改善卵巢储备功能。

1.1 VEGF/VEGFR信号通路

VEGF是生物形态学上具有高度特异性的促血管生成分子,当配体与受体结合后,VEGFR催化结构域中的酪氨酸激酶激活并使其发生磷酸化,进而诱导下游信号通路传递,刺激新生血管形成[9]。尹燕等[10]在制备POI模型大鼠的同时给予补肾益气和血方干预,发现大鼠卵巢血管变得丰富,各级生长卵泡数量、颗粒细胞层数增加,闭锁卵泡数量减少,VEGF、VEGFR1(也称Flt-1)及含激酶插入区受体(kinaseinsertdomain-containingrecepter,KDR)-2蛋白表达均增加,提示补肾益气和血方可能激活了VEGF/VEGFR信号通路修复卵巢组织血管损伤,促进新生血管形成。Xu等[11]研究显示,补肾填精方可以恢复POI大鼠卵巢组织内VEGF、VEGFR2的表达,效果呈现剂量依赖性。胎盘血管内皮生长因子(placentagrowthfactor,PLGF)是VEGF家族的成员,能够激活血管平滑肌细胞内多条信号通路,直接或间接刺激血管新生[12]。左归丸上调了POI大鼠卵巢组织中PLGF、Flt-1m RNA及蛋白水平,促进卵巢血管形成,在卵泡发育和卵巢功能恢复方面发挥重要作用[13]。陈心等[14]发现补肾助卵汤具有恢复POI大鼠动情周期的作用,其机制可能与激活PLGF/Flt-1信号通路有关。

1.2 HGF/c-Met信号通路

HGF是一种在体内广泛分布的间充质源性多效能生长因子,具有强大的诱导血管生成效应,在卵巢组织的多种细胞中均有表达。c-Met是HGF的单一受体[15],c-Met与HGFα链的NK1(N端和Kringle环状结构)位点结合后并不能使自身活化,需要通过配体的β链低亲和地结合受体,才能诱导激活c-Met[16]。HGF/c-Met通路可激活酪氨酸蛋白激酶系统,刺激骨髓内皮祖细胞分化为血管内皮细胞,促进内皮细胞增殖、趋化、形成血管样结构[17]。唐立明等[13]研究发现,经左归丸干预后POI大鼠卵巢组织的血管数量增加,卵巢发育指标得到改善,HGF、c-Met的m RNA及蛋白水平显著升高,推测左归丸可能通过提高HGF/c-Met信号通路的表达活性,促进卵巢血管生成,提高大鼠生育能力。

1.3 CXCL-8/CXCR-1/2信号通路

CXCL-8是由单核-吞噬细胞、内皮细胞和成纤维细胞分泌的多功能细胞因子,早期实验证实CXCL-8具有特异性趋化靶细胞中性粒细胞到达炎症部位并参与炎症反应的能力。近年来诸多研究发现,CXCL-8不仅在促进血管生长方面与VEGF作用强度相等[18],还在介导内皮细胞及平滑肌细胞的迁移、增殖、改善血管通透性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20]。CXCL-8能够与膜相关的鸟苷酸激酶蛋白(CARDrecruitedmembraneassociatedprotein,Carma)-3、B淋巴细胞瘤蛋白(B-celllymphoma,Bcl)-10、黏膜相关组织淋巴瘤易位基因(mucosaassociatedlymphoidtissuelymphomatranslocation gene,Malt)-1形成CBM复合物,通过复合物激活核转录因子(nuclearfactor,NF)-κB信号通路促进VEGFR转录及表达[21]。魏小晶等[22]研究发现右归丸能够从蛋白定位、蛋白定量、基因各层面下调大鼠CXCL-8、CXCR-1及CXCR-2水平,并上调生殖系统内重要血管调控因子血管紧张素(angiotensin,Ang)-1和Ang-2的m RNA、蛋白水平,提示右归丸可能通过调控CXCL-8/CXCR-1/2信号通路的表达,改善卵巢血供以减轻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症状。

恢复卵巢血供在促进卵泡发育、调整激素紊乱状态、改善卵巢组织储备功能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诸多方剂已被证实具有促进血管生成的作用,但是,血管新生的生理过程存在着动态平衡,若血管异常增生可能导致卵巢肿瘤的发生。因此,需要进一步明确药物作用的关键靶点与治疗窗口,才能在最大限度发挥中医药疗效的同时,减少药物引起的不良反应。

2、抑制卵泡闭锁,促进卵泡增殖

卵泡细胞作为卵巢的功能单位,其增殖和闭锁与卵巢功能密切相关。异常的卵泡活动会影响卵巢功能,进而导致POI的发生。中医药可能通过调控转化生长因子(transforminggrowthfactor,TGF)-β/Smads信号通路、磷脂酰肌醇3-激酶(phosphoinositide3-kinase,PI3K)/蛋白激酶B(proteinkinaseB,PKB,又称Akt)信号通路、神经源性位点缺口同源蛋白(neurogeniclocusnotch homologprotein,Notch)-1信号通路、线粒体信号通路、低氧诱导因子(hypoxiainduciblefactor,HIF)-1/腺病毒E1B-19k Da相互作用蛋白(adenovirusE1B-19k Dainteractingprotein,Bnip)-3/Beclin-1信号通路、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protein kinase,MAPK)信号通路、Ras同源基因(Ras homologgene,Rho)/Rho相关螺旋卷曲蛋白激酶(Rho-associatedcoiledcoil-formingproteinkinase,Rock)信号通路等多种途径促进卵泡细胞增殖,抑制卵泡闭锁,最终改善POI症状。

2.1 TGF-β/Smads信号通路

TGF-β/Smads信号通路在调控卵泡募集、发育,甾体激素的产生等过程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23]。根据配体结构特点及激活的下游信号通路,TGF-β超家族成员可被分为TGF-β/Activin/Nodal和骨形态发生蛋白(bonemorphogeneticprotein,BMP)/生长分化因子(growthdifferentiationfactor,GDF)/MIS两个亚家族。TGF-β与受体TGF-βRⅡ结合后,Ⅱ型受体迅速将TGF-βRI胞内侧段GS结构域的丝氨酸、苏氨酸残基激活,TGF-βRI将通路中介分子Smads蛋白磷酸化并结合为复合物,通过复合物入核结合特定DNA序列实现对靶基因转录的调控[24,25]。若TGF-β/Smads通路失代偿,将会导致一系列卵巢疾病的发生。Smads蛋白家族的受体激活型Smad-2/3为TGF-β受体激酶的直接底物,而抑制型Smads则能对受体激活型Smads和通用型Smads介导的基因表达产生抑制作用[26]。陈淑萍等[27]发现坤泰胶囊能够促进卵泡生长发育,大鼠卵巢组织内Smad-2、Smad-3表达增加,而抑制型因子Smad-7表达下降,推测坤泰胶囊通过调整TGF-β/Smads信号通路内正、负调节蛋白表达,实现对卵巢储备功能的改善作用。补肾填精方能够激活BMP-4/Smads信号通路,上调下游碱性螺旋-环-螺旋转录因子超家族成员Sohlh-2、酪氨酸激酶受体的表达,促进卵母细胞与颗粒细胞间的信息交流,从而抑制卵母细胞凋亡[28]。葆青颗粒可以恢复环磷酰胺导致的POI大鼠体内GDF-9表达下降,改善甾体类激素分泌情况并刺激卵泡生长[29]。益气补血中药复方作用于POI小鼠后,小鼠卵巢组织中TGF-β、GDF-9、BMP-15蛋白表达明显升高,说明药物对POI的治疗作用与上调TGF-β/Smads通路的信号表达有关[30]。

2.2 PI3K/Akt信号通路

PI3K/Akt是重要的细胞信号传导通路,调控细胞增殖、凋亡、蛋白质合成、细胞周期等多个生物学过程。在卵母细胞内,PI3K信号通路相关分子表达异常可能会使原始卵泡的存活和发育出现缺陷[31],引起卵巢的病理状态,最终导致POI发生。其中,PI3K/Akt/哺乳动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tar getofrapamycinm,m TOR)信号通路、PI3K/Akt/叉头框转录因子O亚型(forkheadboxO,Fox O)-3a信号通路与POI发病的关联性较大。

2.2.1 PI3K/Akt/m TOR信号通路

m TOR是PI3K/Akt信号通路下游一种重要的蛋白激酶,其结构与功能具有高度保守性。m TOR可被Akt磷酸化Ser相关位点直接激活,也可以被结节性硬化症复合物(tuberoussclerosiscomplex,TSC)-1/2间接激活。短暂接触Akt激活剂可以促进人卵巢片段中卵泡的生长,联合m TOR激活剂治疗可进一步增加卵泡激活的成功率[32]。朱波吕等[33]观察到,POI大鼠经淫羊藿苷治疗后卵巢组织Bcl-2相关X蛋白(recombinantBcl-2associatedXprotein,Bax)、半胱氨酸蛋白酶(cysteinylaspartatespecificproteinase,Caspase)-3蛋白水平下降,Bcl-2、PI3K/Akt/m TOR信号通路相关因子的m RNA及蛋白水平提高,大鼠颗粒细胞凋亡率下降,卵巢病理损伤得到改善,这可能与通路活性增强有关。助卵汤能够激活PI3K/Akt/m TOR通路,降低卵巢组织中微管相关蛋白1轻链LC-3B蛋白的表达,抑制颗粒细胞过度自噬[34]。刘柳青等[35]研究发现补肾调肝方可以活化PI3K/Akt/m TOR相关因子p70核糖体蛋白S6激酶(p70S6kinase,p70S6K)、细胞周期蛋白Cyclin-D2及细胞周期依赖性激酶抑制物p27Kip1,从而调控细胞生长进程及细胞周期。赵笛等[36]发现,培养基中加入PI3K/Akt通路抑制剂LY294002后,相同作用时间内,抑制剂组与正常组相比颗粒细胞增殖水平明显降低,经二仙汤干预后卵巢颗粒细胞增殖情况得到一定程度改善。以上均说明,中医药可以促进卵泡生长,抑制卵泡过度自噬,从而改善卵巢组织的功能状态。

2.2.2 PI3K/Akt/Fox O3a信号通路

PI3K通过磷酸化调节代谢过程激活Akt,Fox O3a是PI3K/Akt下游直接靶点。Fox O3a是一种属于Fox家族O亚型的转录因子,在维持原始卵泡“静默”状态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37],若Fox O3a过度磷酸化、核输出,最终会加速原始卵泡的活化及耗竭[38]。当归芍药散可以促进卵泡生长成熟,减少闭锁卵泡的数量,改善卵巢基质结构,研究者检测到小鼠卵巢组织中Fox O3a蛋白的表达明显降低,磷酸化(phosphorylation,p)-PI3K、p-Akt水平上升,提示当归芍药散可能通过调节PI3K/Akt/Fox O3a通路改善卵巢功能[39]。王勇等[40]发现大补元煎作用后,大鼠卵巢组织内PI3K、Akt含量增加,Fox O3a蛋白的表达下调,其中以高剂量组效果最佳。Fox O3a出核是PI3K/Akt/Fox O3a通路激活的标志,李江慧[41]观察到槲皮素能抑制Fox O3a出核,减轻增殖标记Ki67抗体染色程度,抑制环磷酰胺导致的始基卵泡过度活化。磷酸酶和张力蛋白同源物(phosphatase andtensinhomolog,PTEN)可能具有双特异性磷酸酶活性,能够使3,4,5-三磷酸磷脂酰肌醇(phosphatidylinositol-3,4,5-trisphosphate,PIP3)脱磷酸磷脂酰肌醇后生成PIP2,抑制Akt磷酸化水平,降低PI3K/Akt信号通路活性[42],PTEN基因缺失也会导致原始卵泡过度激活,最终引起卵泡库的耗竭[43]。益肾调经方可以通过下调PTEN表达,上调PI3K/Akt通路表达,发挥激活颗粒细胞的治疗作用[44]。梁德库[45]发现槲皮素抑制了顺铂所诱导的PI3K/PTEN/Akt信号通路激活,使得FOXO3a蛋白的磷酸化程度明显降低,从而抑制卵泡过度活化,保护卵巢功能。

2.3线粒体信号通路

线粒体参与了雌二醇等类固醇激素的合成[46],在维持卵巢发育和生理功能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Perez等[47]研究发现,将颗粒细胞分离出的线粒体移植到FVB小鼠的卵母细胞后,卵母细胞凋亡率明显降低。其中,Bcl-2家族是线粒体信号通路的重要分子,主要包括促凋亡蛋白Bax、Bak、Bok和抗凋亡蛋白Bcl-2、Bcl-X、Bcl-w、Mcl、A1两大类型。张双等[48]发现加味地黄汤能够降低小鼠卵巢中凋亡蛋白关键酶Caspase-3、Caspase-9含量,提高抗氧化酶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dismutase,SOD)-2与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lutathioneperoxidase,GPX)-1活性。护阳养坤方可以下调Bcl-2家族促凋亡蛋白(B-celllymphoma2interactingmediatorof celldeath,Bim)表达,上调抗凋亡蛋白Bcl-Xl的表达,促进卵泡发育[49]。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活化受体γ共激活因子(peroxisome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gammacoactivator,PGC)-1α/线粒体转录因子A(mitochondrialtranscriptionfactorA,TFAM)/活性氧(reactiveoxygenspecies,ROS)信号通路能够促进线粒体DNA的复制和生物合成。李晓荣等[50]利用六味地黄丸提高了POI小鼠合成线粒体“主调节因子”PGC-1α的能力,上调通路活性,减轻卵巢氧化应激损伤,一定程度上抑制了POI的发展。

2.4 HIF-1/Bnip-3/Beclin-1信号通路

缺氧是卵巢功能下降的机制之一。随着卵泡发育,颗粒细胞增殖,卵巢内氧分压逐渐降低,直至无法满足卵巢组织的生理需求引起细胞死亡。HIF-1的表达受控于细胞内氧浓度变化,缺氧状态下HIF-1得以在人体内广泛分布,同时活化的HIF-1能够通过上调下游Bnip-3蛋白表达,引起自噬关键分子酵母Atg-6同系物Beclin-1与Bcl-2家族成员解离,释放Beclinl-1激活细胞自噬[51]。杞蓉片能够降低POI小鼠缺氧关键因子HIF-1的转录活性,维持卵巢组织氧稳态[52]。朱芳芳等[53]研究发现经麒麟丸治疗后,小鼠卵巢组织内HIF-1、Bnip-3、Beclin-1蛋白表达均显著下降,提示麒麟丸可能通过调节HIF-1/Bnip-3/Beclin-1通路改善卵巢内的缺氧、自噬状态,提高小鼠生育能力。

2.5 Notch信号通路

Notch信号通路在调控卵泡发育、卵巢周期和性激素分泌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刺激Notch通路可以加速卵泡激活,提高成熟卵泡形成效率及发育协调性,若Notch通路缺陷则会导致卵泡发育异常[54]。Notch通路下游靶点Notch-1、发状分裂相关增强子Hes-1蛋白的表达量可以显示通路的激活情况。张兆萍等[55]发现POI大鼠经左归丸作用后卵巢内Notch-1、Hes-1蛋白表达水平上调。菟丝子总黄酮在提高Notch-1、Hes-1表达的同时,卵巢生殖干细胞标志物果蝇VASA基因同源类似物Mvh、同源框蛋白质Nanog表达水平也明显升高,这为中医药通过Notch通路治疗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提供了新证据[56]。

2.6 MAPK信号通路

p38和c-Jun氨基末端激酶(c-JunN-terminal kinase,JNK)为MAPK家族的两个亚家族。在受到病理刺激(如电离辐射、感染、氧化损伤等)时,JNK和p38会被激活,参与调控炎症、细胞凋亡等应激反应[57],而NF-κB可能为p38通路的下游靶点[58]。李杨等[59]研究发现经去氧乙烯基环乙烯(4-vinylcyclohexenediepoxide,VCD)诱导的人卵巢颗粒细胞COV434增殖受到抑制,护阳养坤方干预后细胞内p-JNK、p-p38及Caspase-3蛋白表达下调,颗粒细胞凋亡情况明显改善,推测其对于卵巢的保护作用可能与抑制JNK/p38/NF-κB通路有关。

2.7 Rho/Rock信号通路

Rho蛋白家族主要包括Rho A、Rho B和Rho C等成员,当Rho与鸟苷酸(guanosinetriphosphate,GTP)结合后可激活下游Rock,从而介导肌球蛋白轻链磷酸酶靶向亚基(myosinphosphatasetargetsubunit,MYPT)-1、肌球蛋白轻链(myosinlightchain,MLC)等一系列效应分子发生磷酸化或脱磷酸化,促进肌动蛋白微丝骨架聚合并参与组织的纤维化过程[60]。张芳等[61]研究发现POI大鼠血清中Rho/Rock信号通路的激活因子内皮素(endothelin,ET)-1、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1含量增高,卵巢组织中Rho A、Rho C、Rock-1高表达,补肾填精颗粒干预后Rho C、Rock-1蛋白及Rho A、Rho B、Rho Cm RNA高表达情况改善,Capase-3蛋白表达也显著下调。说明该方可以抑制Rho/Rock通路,阻止卵巢纤维化及卵泡闭锁进一步发展。

细胞自噬与POI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自噬可以治疗POI,也可能加速POI的发生发展。不同药物、相同药物不同剂量都可能导致同一信号通路产生不同的激活效果。因此,探索药物最佳治疗剂量、深入了解药物的作用靶点以及其在人体代谢途径中的作用,对于增强药物治疗效果具有重要意义。

3、改善卵巢氧化应激状态

氧化应激是一种细胞内外的失衡状态,由于过量的自由基产生或抗氧化系统功能减弱,细胞内氧化物质积累过多,超过了自身正常的清除能力,从而引发氧化应激反应。卵巢易受到氧化应激的影响,导致卵巢功能下降与卵巢相关疾病发生。中医药可以通过调控核因子E2相关因子(nuclearfactor erythroid-2-relatedfactor,Nrf)-2/抗氧化应答元件(antioxidantresponseelement,ARE)信号通路、腺苷酸活化蛋白激酶(adenylate-activatedproteinkinase,AMPK)信号通路改善卵巢的氧化应激状态。

3.1 Nrf-2/ARE信号通路

Nrf-2/ARE是细胞中重要的抗氧化信号通路。在氧化应激源的刺激下,Nrf-2与Kelch样环氧氯丙烷相关蛋白(kelch-likeECH-associatedprotein,Keap)-1解离,转移到细胞核中并与ARE基因结合,启动受ARE调控的转录,通过诱导机体产生抗氧化酶等途径对抗ROS带来的氧化应激损伤[62,63]。姜黄素能提高H2O2造模的氧化应激模型小鼠体内Nrf-2、血红素氧合酶(hemeoxygenase,HO)-1和醌氧化还原酶[NAD(P)H:quinineoxidoreductase,NQO]-1水平,抑制氧化应激带来的组织病理损伤,而加入Nrf-2抑制剂ML385后能逆转这一治疗效果[64]。浓缩当归丸能激活Nrf-2/HO-1信号通路,上调抗氧化酶HO-1、SOD-1、SOD-2的表达,提高卵巢组织抗氧化能力[65]。ARE位于Bcl-2的启动子内,补肾生精调和气血法中药复方可通过ARE调控Bcl-2相关线粒体凋亡信号通路,将细胞内的氧化还原状态维持在对生存最有利的水平[66]。陈燕霞[67]观察到补肾促卵方能够降低卵巢内DNA氧化损伤终产物8-羟基脱氧鸟苷(8-hydroxy-2deoxyguanosine,8-OHd G)和丙二醛(malondialdehyde,MDA)的含量,提高过氧化氢酶(catalase,CAT)、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lutathioneperoxidase,GSH-Px)、SOD、HO等抗氧化酶活性,其机制与激活Nrf-2/ARE信号通路有关。蛇床子素能够基于Nrf-2/HO-1/Nod样受体蛋白(NOD-likereceptorthermalproteindomainassociated protein,NLRP)-3信号通路,降低干扰素(interferon,IFN)-γ、肿瘤坏死因子(tumornecrosisfactor,TNF)-α、MDA水平,同时还能提高抗炎因子IL-4、IL-10及抗氧化酶SOD和CAT水平[68]。

3.2 AMPK信号通路

AMPK是重要的能量传感和代谢调节蛋白激酶,其通路在调节细胞能量代谢平衡、保护细胞免受氧化应激的损害中起着关键作用。周绵莉等[69]研究表明二仙汤能够激活AMPK/m TOR信号通路,促进卵巢内抗氧化酶SOD、GSH-Px表达,降低ROS、MDA含量,抑制颗粒细胞凋亡,改善卵泡闭锁情况。另有研究表明,经乌萸汤干预后POI小鼠卵母细胞内线粒体能量代谢状态得到改善,其机制可能与促进AMPK/PCG-1α通路相关因子的表达有关[70]。

中药改善卵巢氧化应激状态的实验研究主要集中在单一通路或靶点,缺乏对各信号通路间相互作用的机制探究,需结合网络药理学、生信分析等现代生物医学研究方法来深入理解这一关联,建立中药发挥作用的分子网络,为治疗POI提供更丰富的研究证据。

4、减轻卵巢免疫损伤

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的患者中大约有5%到30%同时罹患其他内分泌腺体或系统性自身免疫疾病,包括但不限于甲状腺功能低下、肾上腺功能减退、系统性红斑狼疮和类风湿关节炎等。此外,部分POI患者还可能出现体液免疫或细胞免疫紊乱的现象[71]。这些证据均提示免疫失衡可能参与了POI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药可以通过干预NF-κB信号通路改善免疫所致的卵巢功能损害。

NF-κB信号通路在免疫应答、炎症调节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NF-κB由5个共同具有N-末端DNA结合域/Rel同源域的转录因子组成。当通路被激活时,NF-κB抑制剂蛋白(NF-κBinhibitor,IκB)被降解,NF-κB二聚体得以结合到特定基因的启动子区域促进其转录,导致炎性因子分泌增加[72]。张芳等[73]发现经补肾养精颗粒治疗后,POI大鼠颗粒细胞凋亡情况有所改善,与模型组相比,中药组大鼠体内TNF-α水平明显下调,其机制可能与抑制NF-κB信号通路有关。沉默信息调节因子(silentinformationregulator,SIRT)-1表达可以介导NF-κB的p65亚基去乙酰化,抑制NF-κB复合物的转录活性[74]。护卵汤上调了POI小鼠卵巢组织内SIRT-1蛋白的表达,抑制NF-κB信号通路,逆转卵巢衰老,提高卵巢储备功能[75]。黄芪甲苷能降低POI大鼠卵巢组织内NF-κB信号通路相关因子p65(胞核)、p-p65/p65、p-IκBα蛋白含量,抑制炎性因子释放,其中以中剂量效果最佳[76]。

中医药除了可以抑制炎性物质的释放外,还可以通过调控T细胞亚群平衡[77]、影响胸腺内T细胞的成熟和迁移[78]等途径对全身的免疫系统起到调节作用,改善POI患者体液免疫或细胞免疫紊乱的症状。

表1中药单体及复方调控POI信号通路一览表  

5、结语

中医学虽无POI的明确病名,但根据其发病特点及临床症状,应归属于“经水早断”“闭经”“不孕症”“血隔”等范畴。肾虚为POI的基本病机,而肝脾等脏腑生理功能改变是其重要的影响因素。若POI起病后未及时干预,最终将导致肾-天癸-冲任-胞宫轴过早衰竭。切合本病病机,临床常采用补肾为主的治法代替激素治疗。近年来,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研究者借助现代研究方法与科学研究技术,开展了一系列有关临床疗效与作用机制的探讨,肯定了中医药在治疗POI方面的疗效。中医药能够通过调节卵巢血供、降低卵泡氧化应激及炎症反应程度、刺激卵泡增殖、调节免疫细胞和免疫因子平衡,有效预防和治疗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这为患者恢复生育能力、改善生活质量提供了一种更安全有效的治疗选择。

现有研究显示,虽然中医药防治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取得了显著的疗效,但仍存在诸多有待深入探讨的问题:(1)目前的实验内容主要集中在验证药物对临床指标的改善作用方面,缺乏与药物作用靶点、基因、信号通路等深层次实验研究的结合,需要进一步深入挖掘中药有效药物成分,明确药物作用靶点、基因表达调控以及信号通路的激活或抑制机制等;(2)在药物实验中,药物剂量设置过于宽泛,且部分药物呈现非正比的量效关系,导致难以确定哪个剂量接近最佳治疗效果,日后需要对药物剂量进行量化和细化,以便为临床应用提供更加科学的指导;(3)为了评估中药对卵巢功能的恢复效果,研究者需要进行更大样本量和多中心的规范系统临床研究,以提供更可靠的客观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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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82104917);山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ZR2019PH053);山东省重点研发计划项目(2018GSF119025);

文章来源:陈锦澍,范李想,孙明炜,等.中医药干预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相关信号通路研究进展[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24,30(06):1085-1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