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经典叙事学在不同叙事文本研究领域的拓展以及数智技术的迭代加速，跨媒介叙事因其话语的多元兼容、内容的创造转化、文本的跨界互构以及手段的创意联动等特点，逐渐成为文学、社会学、传播学以及教育学等学科关注的学术热点。而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跨媒介叙事能够把不同类型和风格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包装成流动性强、吸引度高的媒介文本，使其在众多异质性网络环境中相互借鉴、衔接和嵌套，并在多元主体跨界“沉浸式参与”中达致“价值共鸣”和“视界融合”,实现思想政治教育“场域育人”价值功能[1]。由此，跨媒介叙事不仅在理论上能够丰富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谱系、拓宽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视野，而且在实践层面为智媒时代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纾解“网络困境”提供了新的可行性方案，其强烈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不言而喻。

作为一种重要理论范式和叙述手段，跨媒介叙事在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中的这一独特价值尚未引起学界的“群体性关注”,相关理论与实践问题亟待学界进一步学术演绎和理论建构。基于此，本文立足智媒时代技术特征，以故事、话语、符号等三要素建构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逻辑框架，并以此为理论原点探讨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逻辑理路、现实困境与应对策略，以期推动相关研究进一步深化。

一、故事、话语、符号：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逻辑

传播学认为，跨媒介叙事是指：“一个媒体故事横跨多种媒体平台叙事，其中每一个新文本都对整个故事做出了独特而有价值的贡献。其理想形式是每一种媒体都出色地各司其职，各尽其责。”[2]换言之，当叙事作品在不同媒介以多种形式呈现时，跨媒介叙事的基本结构就形成了。需要强调的是，跨媒介叙事并非叙事作品机械地从一个媒介转移到另一个媒介平台，而是根据不同媒介平台的独特性，有针对性地设计叙事内容和叙事形式，以此实现多个媒介平台叙事的独特性[3]。由此可知，在跨媒介叙事过程中，跨媒介流动的“故事”、跨媒介共谱的“话语”以及跨媒介迁移的文本“符号”,是跨媒介叙事的三个基本要素。故事、话语、符号等三要素之间相互促进、相互作用，共同谱写了跨媒介叙事的行动逻辑，演绎和建构了跨媒介叙事的逻辑框架。为此，本文运用跨媒介叙事理论、行动者网络理论和粉丝文化理论，从故事、话语、符号等三要素分析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逻辑。

(一)“故事”赋予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临场感”

故事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内容。作为一种古老文化传播方式，故事是以言语、文字、图画等形式传递信息、表达思想或娱乐的重要载体，是人们基于“自身场境”而展开的个体经验交流和自我世界观展示的一种文化存在方式。在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中，作为叙事内容的故事为大学生提供了“具身化”沉浸式场景体验，使大学生拥有“身体在场”和“价值重现”的临场感。在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界叙事在本质上就是不同媒介以共讲“同一个故事”的方式赋予大学生“临场”倾诉和“在场”倾听能力，进而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知识建构和价值供给。

从故事建构层面看，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故事”借助于智媒平台，以其多元主体参与、非线性叙事空间、多维度传播模式等特征实现了思想政治教育跨越媒介壁垒的“向心”传递，并通过对海量故事“分级再构”重现开源文本的叙事意图，优化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资源，提升思想政治教育价值引领的“方向性”和“可见度”。尤其是随着颠覆性智媒技术的迭代升级，不同媒介场域的思想政治教育UP主将文本故事按照等级逻辑进行二次分类和抽象归纳[4],主观性强化故事的“主流意识形态”而技术性规避源头故事可能内摄的“从属性、非主流价值”,从而实现智媒空间思想政治教育“精准育人”。为了提高实效性，各媒介的思想政治教育UP主利用智媒技术实施“既忠于原文又不拘于原文”的二次文本创造，提高故事的价值引领力，从而在既有叙事逻辑和规则框架下建构新质态的思想政治教育故事文本。

从价值供给层面来看，智媒技术多模态的叙事手段和多元化的文本形态为大学生创造了具身化、泛在化和可视化的“闭环式”故事体验场景。借助于这一场景，故事的次生传播和创造越来越演绎为跨媒介叙事的主要形式[5]。这种叙事形式不仅打破了传统单一媒介说教式、灌输式叙事方式，而且引领大学生从故事外走进剧情中而拥有自我体验的仪式感，强化了大学生的群体归属和情感认同。当然，跨媒介故事的价值供给并非简单地体现在故事形式上的直接嫁接和机械转换，而是基于不同媒介场景的特点而遵循“故事-话语-情感”逻辑的多层次、多主体的交流对话。这种价值供给既有改编文本与开源文本之间、改编者与原作者之间的对话交流，也有“讲述者-读者”与“讲述者-观众”之间以及“UP主”与“他者”之间的文本互构和深度价值互换。

借助于智媒技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使各媒介的故事内容既相互补充又逻辑延展，增强了大学生跨场域价值认同，助力大学生在“价值共识”中实现跨媒介情感共鸣，从而赋予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强烈的“临场感”。

(二)“话语”增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带入感”

话语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手段，因为“思维本身的要素，思想的生命表现的要素，即语言，是感性的自然”[6]。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话语“是在特定语境中遵循特定语言规则所表达出来的，能够描述、沟通和建构社会实体和社会关系的符号系统”[7]。作为叙事手段，话语是描述、沟通和建构跨媒介叙事的关键性要素，能够增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带入感”。

1.从话语形式看，视听话语有效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功能

在文字叙事向视听艺术叙事转移与倾斜的智媒空间，视听语言成为跨媒介叙事占据主导地位的主要话语形式。尤其是智媒仿真虚拟平台和数字化技术把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内容演绎成弹幕、弹屏、跟帖以及评论等可观、可听、可对话的多元网络话语形式，使大学生在“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话语引导和价值牵引下进入教育场景，实现“场景”育人。其中，语言简练、内容活泼的弹幕话语跨越时空阻隔和物理空间的阈限，为不同媒介和教、学双方建构了直接沟通对话的中介和桥梁，增强了“虚拟共同在场”的“情感能量”[8],强化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例如，2023年上线的中式奇幻动画短片集《中国奇谭》,在一年的播放时间里产生了73万个弹幕。这一视听话语主题集中体现了“说者”“听者”“观者”之间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话语场景中“由物及我”“由我及物”的共情互嵌，彰显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强烈的“带入感”[9]。

2.从互文特征看，话语借助于智媒技术延展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空间

在智媒空间，传统叙事的“书面话语”被“编码-释码-转码”为智能网络语言，进而改变传统话语文本的互文特征，丰富和拓展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空间。与传统话语相比，跨媒介网络话语以其高原创的内容生产方式和强链接的互文特征，延展了传统思想政治教育“书面话语”的空间结构，创新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仍以弹幕语言为例，在跨媒介叙事过程中，弹幕改变了传统话语线性叙事空间单一的不足，使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能够在多个独立但又连续的空间中被串联、反馈与互动。弹幕的这一话语属性和表达特点契合了网络空间大学生个性化、多元化和自主化的话语消费偏好，以简单而快速的“弹”将大学生“拉”进教育场景，使教、学双方在多个平行话语空间搭建的同一“宇宙”下实现跨媒介对话。具有文本“逆仿”功能的网络话语，强化了思想政治教育文本的话语黏合性以及网络主体跨媒介叙事的互动性和便捷性，使大学生在默认的、不言自明的“语言游戏”中实现情感交融和价值认同，增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带入感”。

(三)“符号”塑造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融合感”

网络符号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载体。在“物品必须成为符号”[10]的智媒空间，网民通过各种隐喻符号的建构进行交流沟通、表情达意，使网络符号日益成为智媒空间的意义载体和价值外化。有学者认为：“凝缩符号的修辞和论证价值在于，它能够同时唤起广泛的情感和一连串思考。”[11]在智媒时代，承载特定价值意义的网络符号能够塑造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融合感”。

由于不同的媒介场域具有各自的组织边界，因此跨媒介叙事离不开沟通异质媒介的中介载体。在智媒体空间，游走于不同媒介场域的网络符号不仅承担信息传递的显性功能，而且具有将不同场域的价值和情感进行运载传播和交流共享的功能。在这个意义上说，网络空间的文本符号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重要载体，借助于价值隐喻的网络符号，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能够实现由“自我式单向输出”向“自主式多向发散”的多元叙事逻辑转变。这一转变逻辑满足了大学生对身份确立与群体认同“穿透-形塑”的心理建构，是削减“高语境”与“低语境”价值落差、消弭“主流文化”与“亚文化”认知分歧、塑造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融合感”的重要手段。

蕴含一定价值意义的网络符号搭建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诸要素融合的桥梁和平台，使各媒介场域的异质符号在交流互动中共建“包容性”价值空间，丰富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形态。例如，近年来，智媒体空间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要素构建的、蕴含“爱国、敬业、阳光、青春、奋斗”等价值取向的系列网络符号，获得了广大青年大学生的热捧，推动了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的“集体认同”和“价值传播”。这一承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符码，与通过“点赞”维系“弱关系”而建立起来的“浅互动”不同，其基于情感与信息链接的符号共通和跨媒介“深互动”,成为塑造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融合感”的典型案例。由此可见，在跨媒介叙事中，跨媒介“共通”的思想政治教育符号，能够深刻阐释思想政治教育内涵和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外延，从而“稀释”网络空间非主流价值观不利影响，并“增稠”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认同和情感归属。质言之，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利用跨媒介符号，建立与他者之间具有价值共通意义的网络空间，以“看得见的符号”凝聚“看不见的价值共同体”,凸显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符号场强大的感染力、吸引力和传播力，增强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视界融合。

故事、话语、符号是跨媒介叙事三要素，三者之间的逻辑互动建构和书写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基本框架。故事的“临场感”、话语的“带入感”、符号的“融合感”共同推动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高质量实现。

二、流溢、流散、流放：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困境

从应然层面分析，故事、话语、符号等三要素共同演绎和谱写了跨媒介叙事的逻辑框架，并在智媒技术的加持下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效能；从实然层面分析，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面临“故事空间流溢”“话语权流散”“符号情感价值流放”的叙事困境。

(一)流溢：跨媒介叙事“故事空间”受到挤压

智媒空间为跨媒介叙事提供一个异质资源共处一室的公共场域。在此场域中，任何叙事故事都因媒介场域的不同而呈现出“非线性”子议题重写和内容递次发展的态势，彰显了不同媒介对“故事空间”的争夺和竞争。跨媒介叙事的这一逻辑特点在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故事传播形式和渠道的同时，也导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故事空间”受到挤压而面临“空间流溢”的风险。其原因可归结为以下三点：

1.智媒空间的技术特征

智媒体是人工智能、物联网、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以及数字化等颠覆性技术重构的新型媒体。借助于新技术，智媒空间被赋予“信息交互”与“媒介传播”双重功能属性，从而使人们可以通过“具身性关联”而随时、随地获取个性化信息服务[12]。智媒空间这一“无远弗届”技术特征在拓展和优化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空间的同时，也由于智媒空间“他者”身份的自由切换、“它时空”场域的低门槛出入等原因，赋予网络主体“麦克风”功能——“一切皆可发声”。在智媒空间，除了跨媒介叙事的高校思想政治教育UP主，“吃瓜群众”也随时可以由“叙事对象”转变为“叙事者”。智媒空间这种七嘴八舌的众生狂欢，不仅容易导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环境面临“围观失控”风险，而且裹挟和挤压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故事空间”。

2.跨媒介叙事的自带逻辑

如前所述，由于跨媒介叙事是多个媒介共讲一个故事，而各媒介又各司其职地作出“新”贡献——不同媒介会立足自身价值判断或预设立场对故事内容进行重构和延展，因此跨媒介叙事本身就是不同媒介对故事空间进行竞争、分享和重构的过程。在叙事初期，部分媒介通过“故事转载”吸引流量，抢占网络空间；在叙事中期，不同媒介“关联分享”形成循环信息叠加，加速流量分流；在叙事后期，不同媒介则通过“二次创作”和次生传播分配故事内容和主导叙事方向。在跨媒介叙事过程中，不同媒介可以随时、随地、随意对“跨媒介故事”进行重构和演绎，故事传播随着各媒介“贡献”的增加而内容越发冗繁，从而冲击和挤压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原有“故事空间”。

3.信息传播的级联效应

信息级联又称信息瀑布，是一种依赖于从众心理的群体行为现象。已有研究发现，在特定情境下，人们总是认为他人所提供的信息比自身获取的信息更具可信度、合理性，因而趋向抛弃自我抉择而以他人信息为基点作出主观判断[13]。智媒空间内各种碎片化信息鱼龙混杂，使跨媒介叙事空间从由单条意见组成的“单一舆论交互场”演变为多元媒介空间意见“自由交互的叠加型舆论场”。不同媒介的大量冗杂信息相互发酵，“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信息浪潮使大学生从众性地“随大流”,从而影响了其自身对网络叙事内容和价值的独立判断和理性选择。当大学生个体理性判断在从众心理驱动下而受到“信息瀑布”冲刷时，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空间必然会受到挤压和冲击，导致其“故事空间”流溢。

(二)流散：跨媒介叙事“话语权”受到挑战

话语权是“实践主体通过话语表情达意、影响他人乃至制度决策的一种主体资格，是话语权力、话语权利与话语能力三者的有机统一”[14]。以此推之，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权”即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在跨媒介叙事中运用、掌控和主导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一种权利和能力，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实现育人目标的重要保障。在智媒空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受到各种媒介资本、异质流量乃至所谓“意见领袖”等不同程度的冲击干扰，导致严肃、权威的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权面临流散风险。

1.话语权威的流散

在扁平化智媒空间内，进出自由而又信息源头复杂难辨的话语传播特点，为别有用心的网络流量提供了抢占话语高地的平台和机会。个别流量资本借助于便捷的网络技术，通过“点穴式发帖”“抹黑式营销”“反讽式攻击”“隐射式诱导”“游牧式渗透”[15]等信息传播方式争夺流量、吸引眼球、抢占话语权，从而稀释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话语密度，误导智媒空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知识的生产。尤其是部分流量大亨和政治资本，通过智媒平台对社会热点话题和敏感议题进行二次叙事和次生传播，干扰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空间的话语生态，导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权威的流散。

2.话语能力面临的挑战

大学生既是网络空间最活跃主体，也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主要叙事对象。而这一正值“拔节孕穗期”的青年群体，虽然思想活跃但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等尚未定型，且缺乏足够的政治敏锐性和意识形态辨别力，容易在众生喧哗中沦为资本逻辑的“拥趸”。这一严峻现实对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话语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在亦真亦幻的智媒空间，针对涉世未深、政治敏感度不高的网络原住民，部分流量资本在网络娱乐化叙事中暗嵌意识形态价值，通过话语权设置、网络议题预置、敏感话题前置等方式，干扰智媒空间话语生产方式和话语内容，诱使青年大学生放弃思想自卫权和价值抵抗。面对智媒空间“花样翻新”而实质却“别有用心”的形形色色错误思潮和非主流意识形态，部分不明真相的青年学生常常信“网”不信“师”、信“虚”不信“实”,盲目追逐流量热点和网络节奏，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落入西方意识形态陷阱而浑然不知。以上诸多问题，都对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的能力提出更高要求和新的挑战。

(三)流放：跨媒介叙事“符号情感价值”受到稀释

如前所述，作为跨媒介叙事载体，承载某一特定价值意义的网络符号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整合育人资源、搭建“包容性”价值空间、凝聚跨媒介共识的关键性要素。随着智媒技术的迭代发展，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符号”也愈发成为网络空间情感裹挟的焦点和对象，导致其“符号情感价值”在网络空间的“争夺”“分享”中面临稀释风险。原因可归结为三个方面：

1.情感“钝化”

网络空间铺天盖地的过量信息和“填鸭式”反复推送的海量内容，导致置身智媒空间的大学生对各种信息符号产生视觉疲劳。这种信息轰炸带来的“围观疲惫”,使大学生对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界叙事的各种符号刺激产生一定程度的情感麻木和心理排斥。随着对各种符号情感忍耐度的提高，在“见怪不怪”的网络空间中，大学生对形态各异网络符号的价值判断也日趋中立，久而久之，必然引发大学生对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符号的情感钝化。尤其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性强、抽象度高、内容和形式严谨有余而趣味性不足的特点，使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符号价值常常被淹没在网络信息的汪洋大海而被价值稀释。

2.情感“裹挟”

在跨媒介叙事过程中，个体情绪在智媒空间经过一定的符号刺激，逐渐被感知、感染、传递、聚合，最终从个体走向群体，发酵为群体情绪，进而形成“情感共同体”。这一“情感共同体”不仅是受教育者个体情绪向集体情感转化的过程，更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符号实现价值叙事的情感机制。在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的跨界叙事中，其符号情感往往被建立在同质性兴趣爱好基础上的群体性情感裹挟，而难以形成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所需要的“情感共同体”,从而导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符号价值面临稀释风险。

3.情感“嗜新”

“新”是Web3.0时代最大的技术隐喻。由于区块链、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的运用为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开辟了全新的场域，因此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界叙事过程也是其价值符号在不同媒介进行展示、创新和不断延迁的过程。不可否认的是，在“热点”裹挟下，跨媒介叙事的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符号难免在“创新”的时代主题下逐“新”趋“异”。换言之，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符号为了彰显价值引领，常常会沦为网络空间随波逐流的盲从者、跃跃欲试的抢跑者、大胆试水的表现者。这种顽固“嗜新”现象不仅使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符号在形式上因为过于逐“新”而失去特色和个性，而且有可能使其在价值引领层面出现模糊和偏差，进而导致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符号价值的稀释和流放。

三、共鸣、共通、共情：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策略

针对跨媒介叙事面临的现实困境，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立足故事、话语、符号等三要素，通过故事共鸣、话语共通和符号共情，使大学生在故事“临场”中“身临其境”,在话语“带入”中“感同身受”,在符号“融合”中“内化于心”,全面提升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效能。

(一)共鸣：跨媒介叙事“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

“故事”次生传播与创作是指在跨媒介叙事中，由原生故事衍生的次生议题引发新的故事传播舆情。从叙事效果看，次生传播和二次创造“故事”的“热度”不仅能够超过原生故事，给原生故事带来新的“二次影响”,而且常常抢占网络故事空间，引发舆情异化，甚至导致舆情反转。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强化跨媒介“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积极拓展跨媒介“故事空间”,推动跨媒介“故事”共鸣。

1.技术赋能——智媒技术赋能“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

众所周知，智媒体是人工智能技术与传统媒体有机结合的新型媒体，其中，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大数据、虚拟现实等新技术是其主要技术特征。智媒技术的迭代发展为赋能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故事”次生传播与创造提供了新的技术可能。尤其是文字、图像、音频、数据等多模态符号与原始介质剥离，能够助力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故事”转化为数字代码形态并流通于数字终端，从而使跨媒介叙事“故事”从内容到形式满足新时代大学生的个性化、多元化需要。智媒技术赋能“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能够引发“故事”的跨媒介共鸣，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效能。

2.内容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16]。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故事”次生传播和创作提供了丰厚的教育资源，是实现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故事共鸣的情感黏合剂。例如动画短片《中国奇谭》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体，将古老的志怪传说进行跨媒介转码和再创造。短片在中华传统美学与中国传统哲学元素相结合的基础上，进行多场域的次生传播与创造，引发网民的价值认同和情感共鸣，从而拓展了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故事空间，提升了智媒时代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故事”的亲和力、吸引力和价值引导力。

3.手段优化——运用借喻与隐喻手法优化故事的次生传播与创作

借喻与隐喻既是网络叙事主要的技术手段，也是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提高叙事效果、引领网络思潮发展方向的专业性手法。虽然阶级性、权威性、意识形态性等属性决定了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故事创作必须坚守思想政治教育基本规律和原则，但智媒技术也为优化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故事次生传播与创作提供了新的技术手段。为此，应根据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对象、环境、内容和任务目标，对次生传播与创作的“故事”进行“价值性形式借喻”和“概念性视觉隐喻”[17]。质言之，故事传播应借助于智媒技术将需要实施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生成某些内容相似、形式多变而思想共鸣的叙事故事，积极抢占网络故事空间，不断增强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临场感”。

(二)共通：跨媒介叙事“话语”的平视表达与赋能

“话语”共通是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提升话语主导权的重要途径。智媒技术非线性多点信息传播方式，要求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必须满足大学生个性化、多元化“话语”需求。为此，应以内容“年轻化”、身份“数字化”和方式“视听化”实现“话语”赋能，促进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共通”。

1.话语内容“年轻化”

话语内容“年轻化”,即对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话语体系进行“年轻化”创新。打开智媒空间不难发现，无论是当前带有宏大叙事风格的纪录片，还是传播“生活琐事”的纪实片，其话语内容无不凸显年轻化、趣味化、故事化和网感化特征，以此拉近与青年网民的心理距离。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告别板着面孔严肃说教的传统话语模式，实现话语内容“年轻化”转向，以大学生喜闻乐见的话语内容、方式和手法进行跨媒介叙事，以平视的方式把大学生拉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尤其要尊重和借鉴大学生话语特点，把大学生日常生活中挂在口头的、常用的、喜欢的网络语言和内容创造性地融入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中，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的“青春活力”。应立足大学生心理特点，创新叙事策略和话语表达风格，用鲜活生动的话语吸引大学生共构话语内容，使青年大学生成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的主动参与者、积极使用者和热情传播者。

2.话语身份“数字化”

数字身份是“网络环境下由个体在线提供，能被检测到或被数据算法得出的、能够表明主体身份信息的数据聚合体和数字化映射”[18]。在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话语主体日趋呈现出数字化特征。换言之，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主体不再阈限于显性的、具有特定教育主体身份的“师者”,而是既包括传统思想政治教育各类委托主体，也包括频繁进出网络空间的各类网红、带货主播、游戏博主、意见领袖，甚至AI人工智能等。在智媒空间，不同话语主体的话语内容通过超文本链接等技术，实现了不同文本、图像、音频、视频等话语信息的跨界媒介交互融合[19]。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积极打造“数字化”话语主体，提高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主体覆盖面，扩大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话语的影响力。

3.话语方式“视听化”

随着智媒技术的发展和普及，“可听、可看”成为网络空间话语表达的主要形式和发展趋势。这一“声”“形”兼备、有声有色的话语方式突破了传统话语叙事的单一形式，拥有了视觉和听觉多边互动的叙事逻辑。应结合智媒空间话语传播特点，运用大模型、人工智能、数字成像技术等创新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通过抖音、短视频、电影、电视、话剧、美术等各种光、电形式对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进行创新性表达。这种“视听化”话语表达方式不仅能够有效规避传统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文本叙事的缺陷和不足，而且能够实现视觉和听觉双轨聚焦的话语表达效果，增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带入感”。

(三)共情：跨媒介叙事“符号”的情感叙事与交融

共情(empathy)是心理学概念，意指“感同身受地体会并理解他人心理状态的能力”[20]。当代情感主义者斯洛特认为，共情是“道德宇宙的黏合剂”[21]。在“情感转向”的大背景下，共情成为网络跨媒介叙事凝聚价值共识的重要心理机制。在以“兴趣爱好”为关系纽带的智媒空间，应坚持“主体间性”思维，以情感为纽带，建构“共情”的网络符号生态，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符号的“融合感”。

1.“符号间性”叙事

在智媒空间，不同媒介的文本符号立足自身的叙事目标和任务开展跨媒介叙事，逐渐形成“个体化”“原子化”“流动化”的多元化符号生态[22]。这一生态不仅阻断了智媒空间异质符号之间的情感纽带，而且因为异质符号在叙事中“自编自演”“自说自话”而难以达成价值共识。为此，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必须立足“主体间性”思维，在理解、对话、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上建构“符号间性”叙事生态，充分调动各媒介符号积极性，破除不同价值符号“以我为主”的叙事弊端，在“共情”中塑造跨媒介叙事的融合感，提高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效果。其中，加强对思想政治教育UP主的情感关怀是实现“符号间性”叙事的关键。在智媒空间的众多价值符号中，“知识性与娱乐性兼备”的思想政治教育UP主既是重要的叙事符号，更是智媒空间主流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输入-输出”的重要主体。应支持和帮助思想政治教育UP主，增强其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意识，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将其主动纳入主流意识形态叙事体系、明确责任与义务，使其成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的重要价值符号。

2.“情感”叙事

“情感”叙事即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基于不同媒介和价值符号的需求变化而建构具有“共情”属性的“情感共同体”。情感共同体不同于“原子式的个体情感”,而是共建、共通、共享的新型情感集成模式，是超越时空内化为整个网络群体的包括情感、意志、信仰等在内的聚合性“情感意识”[23]。为此，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强化“情感”叙事，通过建构具有超越异质符号的“集体情感”,提高网络思想政治教跨媒介叙事符号的凝聚力。一是提高“叙事温度”。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应通过内容设计与语言创新，塑造可亲、可感、可叹的典型人物和经典故事，建构跨越媒介边界的“共情”情感场域，从而传递故事隐喻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和符号价值，提高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效能。二是优化“叙事节奏”。音乐是强化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叙事“节奏”的重要手段。尤其是红色经典音乐作为一种特殊的音乐形式，不仅蕴含“音乐育人”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而且因其独特的艺术形式，能够优化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叙事节奏和表达手法，凝聚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价值共识。三是重构“叙事视界”。从“视觉”和“听觉”两个层面建构“视听间性”叙事模式，打造“视”“听”一体化的多维叙事“新视界”,夯实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符号”情感交融的沟通平台。这种视、听一体的叙事模式，推动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的双向叙事回归到视听空间下的环绕立体叙事，以“视界”融合的方式促进思想政治教育价值符号的情感认同，在符号共情中提升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融合感。

综上，当一种叙事行为在多个媒介中进行并被多种媒介分享、重构和传播时，跨媒介叙事就形成了。在智媒体技术深度融合发展的今天，跨媒介叙事日益成为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不可忽视的重要手段和主要方式。把握历史主动，积极回应智媒时代特征，优化“故事”生产、强化“话语”质量、增强“符号”情感，不断提升跨媒介叙事效能，应成为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关注的重点、热点和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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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网络环境整体性治理研究”(编号:2023SJYB0325); 南京理工大学研究生课程建设项目“《中国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课程建设”(编号:KJ2023A001);南京理工大学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项目“八个相统一引领军工高校研究生思政课高质量发展研究”(编号:KT2023A001);

文章来源:梁海娜,李红亮.智媒时代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跨媒介叙事探赜[J].黑龙江高教研究,2024,42(11):95-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