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各医家对耳鸣病机的认识大致总结为脏腑病机、经络病机、病邪致病。脏腑学说多从脾胃、肝胆、肾、心、肺论治,病邪致病学说多从风、火、痰湿致脏腑功能失司论治,经络学说主要从少阳经辨经论治。为了形成系统的诊疗思路,提高临床治疗耳鸣的疗效,故该文以耳鸣病机为切入点,分析针灸治疗耳鸣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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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是指在无外部声源的情况下,自觉耳中鸣响,持续时间或长或短,症状时轻时重,常伴听力下降、心烦、注意力不集中、睡眠障碍等不良心理反应。成人耳鸣的发生率为10%~15%,耳鸣严重者可影响工作及睡眠,需要临床干预治疗[1]。然而,耳鸣的发病机制尚不明确[2],临床上暂无成熟的治疗方案,且无证据显示化学药物治疗耳鸣的有效性[3],因此多采用认知行为疗法(CBT)帮助患者适应耳鸣,以减轻耳鸣对日常生活的影响。
中医认为,人体脏腑功能正常,精气充盈,内荣外达,耳窍得以濡养,听觉功能才能正常。中医治病注重辨病、辨证论治,在治疗耳鸣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针灸因具有疗效确切、不良反应小等优势,被耳鸣患者所接受。本文从耳鸣的病机出发,对基于中医理论治疗耳鸣的文献进行综述,旨在为提高针刺治疗耳鸣的临床疗效提供依据。
1、从脏腑、病邪论治
藏象理论以脏腑为中心,通过经络的联络作用,将五脏、五体、五官、形体诸窍连接成整体,且认为体内脏腑与外界环境相通。耳作为人体官窍之一,生理病理状态与心、肝胆、脾胃、肺、肾密切相关,脏腑功能失调皆可导致耳鸣。感受天地之气偏颇,或因情志过极,使脏腑本气自偏,功能失司,亦可导致耳鸣。医者从脏腑功能失司、气血不荣或不畅论治耳鸣的角度各有不同,包括恢复脾胃、肝胆、心、肾、肺脏腑功能,或祛邪安脏,使气血自复[4]。
1.1脾胃与痰湿耳鸣的核心病机为脾胃失运、痰湿兼夹。《素问·通评虚实论》提出:“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胃气一虚,耳、目、口、鼻,俱为之病。”脾胃为后天之本,人体各功能的正常运行有赖于脾胃化生的气血濡养。阎晓琳[5]分析200例耳鸣患者的中医证型,其中脾胃虚弱型占46.0%,可知脾胃功能正常与否与耳鸣的发生有关。脾运失健,则水湿运化无权,水湿、痰饮俱生,可致耳窍阻塞不通;痰湿黏滞重浊,阻滞气机,使清阳不升,耳窍失去濡养,或浊阴不降,蒙蔽清窍,导致耳鸣。医者以脾胃失运论治耳鸣,治以健脾运胃,恢复脏腑升清降浊功能,使气血濡养耳窍,或健脾祛湿化痰,疏通耳窍经络,使听力恢复正常。
《脾胃论》曰:“九窍者,五脏主之,五脏皆得胃气乃能通利。”提出脾胃对耳窍的影响。基于此,颜乾麟教授治疗耳鸣注重健脾运胃,使人体内气血生化及运行恢复正常,精微得以濡养耳窍,这是从脾胃论治耳鸣的关键[6]。陈以国教授以补中益气、升举清阳为法,采用针刺联合中药治疗耳鸣,针刺取腹三针(双天枢、建里)调节人体气机,配合足三里、听宫等穴位健脾益胃、通调耳周经脉,对患者耳鸣、焦虑等症状有改善效果[7]。胡微[8]证实针刺结合百会灸治疗耳鸣有确切的疗效,且在缩短耳鸣时间、改善听力、减少耳鸣对情绪和睡眠的影响等方面较西药组更具有优势。
《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岁太阴在泉,草乃早荣,湿淫所胜……耳聋浑浑焞焞。”提出湿邪蒙蔽清窍可致耳鸣。张国骏老师以辛开苦降之法调节脾胃的气机升降,助脾胃恢复升降平衡的状态,在治疗痰湿内蕴型耳鸣患者时,着重温阳健脾以祛湿,兼用化痰开窍以通达耳窍,使脾胃调和,痰湿得运,耳鸣得消[9]。张永臣教授以调节脾胃功能为本,兼顾疏通病变局部经络气血,于听宫、听会、中脘、天枢、足三里、阴陵泉、公孙等穴针刺并联合行针手法,以改善湿气内阻型耳鸣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10]。
1.2肝胆与火邪《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曰:“木郁之发,太虚埃昏,云物以扰,大风乃至……甚则耳鸣旋转,目不识人,善暴僵扑。”指肝气郁极而发耳鸣、眩晕,甚至昏倒等。《灵枢·经脉》曰:“胆足少阳之脉……出走耳前,至目锐眦后。”从经络循行上看,足少阳胆经属胆络肝,且贯穿耳窍,故耳窍与肝、胆二脏关系密切。邢俊标教授从肝胆论治耳鸣,认为肝胆气机不利,或火邪上扰清窍则发耳鸣,治疗上应疏肝行气、调整气机,使气血上荣耳窍,或清泻肝胆之火,祛邪外出,清利头目,恢复耳窍的清宁,达到治疗耳鸣的目的[11]。
肝胆功能失司可导致耳鸣。《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厥阴司天,客胜则耳鸣掉眩。”肝为将军之官,喜条达,若肝气郁结,气机不利,则耳窍失养而发耳鸣。罗本华教授认为本病的病机重点为肝郁、气机不畅,以“疏肝升清启闭”为法,应用针灸治疗可促进内耳部血液循环,激发全身气血运行,使脏腑和、气机畅、耳窍聪,总有效率为96.55%[12]。刘仕伟[13]使用疏肝利胆针法联合中药治疗33例耳鸣患者,有效率为83.87%,证实疏肝利胆针法联合中药的疗效较单纯中药好。
《冯氏锦囊秘录》云:“又感恼怒而得,怒则气上,少阳之火,客与耳也。”提示肝胆之火可循少阳经至耳窍,灼扰耳络,引发耳鸣。郑祖艳等[14]以清泻肝胆、疏通耳窍法治疗肝胆火盛上犯的耳鸣患者,遵循“实则泻其子”原则,取双侧行间、少府、阳辅、阳谷及患侧耳三针(完骨、听宫、听会)进行针刺,得气后施以捻转泻法,治疗后有效率为92%。周诗琪[15]采用朱琏抑制Ⅱ型针法治疗肝火上扰型耳鸣,治疗有效率为86.2%。
1.3肾与髓海《灵枢·脉度》曰:“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肾脏与耳鸣的发生密不可分[16-17]。《诸病源候论》曰:“肾为足少阴之经,而藏精气通于耳。耳,宗脉之所聚也,若精气调和,则肾脏强盛,耳闻五音。”肾藏精,开窍于耳,肾气充足,髓海有余,则耳窍聪敏。临床发现,采用补肾填髓、通络开窍针刺法治疗耳鸣可使髓海充足,达到治疗耳鸣的目的[18-20]。
孔庆丽等[21]从“耳为肾之窍”出发,认为肾精亏损则髓海失充,耳窍失养而发耳鸣,并以补肾养窍法治疗青年肾精亏虚型神经性耳鸣32例,选取董氏奇穴之肾关穴,以小幅度捻转手法获得针感,针刺听宫、听会、翳风,使针感向耳部传导,治疗后1个月随访,愈显率为75.0%。祝天翔等[22]将200例肾精亏虚型神经性耳鸣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与对照组,每组100例,治疗组采用腹针结合补肾开窍丸治疗,对照组口服氟桂利嗪与谷维素治疗,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2%,对照组总有效率为73%,证实腹针结合中药治疗神经性耳鸣具有显著的效果,能改善患者的耳鸣严重程度和抑郁状态,提高听力。李寿皊等[23]以滋阴潜阳、补肾填精为治法,采用温针灸联合中药治疗耳鸣患者46例,结果显示温针灸联合中药治疗对耳鸣持续时间、出现环境、对睡眠的影响均有明显改善。张前福[24]认为肾精亏损是耳鸣的根本病因,血液在耳窍停滞不行,使耳窍经脉闭塞则发为耳鸣,临床运用董氏奇穴(驷马、肾关)联合传统腧穴(耳门、听宫、听会、太溪等)治疗肾精亏损型耳鸣,治疗有效率为94.7%,此法可有效改善患者耳鸣症状和焦虑状态,提高其睡眠质量。
1.4心《类经》云:“心总五脏六腑,为精神之主。故耳目肺肝脾肾,皆听命于心,是以耳之听、目之视,无不由乎心。”心主神明,听神功能受心神的影响,若心神失用,耳窍失其所主,则听神功能异常。《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记载:“心脉微涩为耳鸣。”心气亏虚,无力推动血的运行,导致心脉滞涩,无法濡养耳窍;心血亏虚,心血不能上荣耳窍,亦可导致耳鸣[25]。因此,从心论治耳鸣,多从心主神明和心主血脉入手,关键在于安神通窍、调畅气血。
郝玛琍等[26]从经脉、气血的角度论述了心与耳窍的联系,认为耳窍的运作受心神影响。因此,从心论治耳鸣也有较好的效果[26-29]。谯凤英教授从心神失养论治耳鸣,标本兼治,形神兼顾,治以宁心安神、滋阴通窍,达到心安神明、耳窍得养、鸣响自消的目的[30]。马广昊等[31]认为心气足则血行畅,内耳局部循环恢复亦可改善耳鸣症状,使用左病右治调心通督针刺法治疗耳鸣患者45例,总有效率为93.33%。
心主血脉,心气推动血的运行,心气充沛,血脉正常运行,耳窍得以濡养。陈以国教授在临床工作中发现瘀血阻络为耳鸣发生的核心,血液运行不畅而致瘀血,心血不能上荣耳部,则耳失聪,出现耳鸣,治疗上予针灸配合中药共奏滋阴养血、补气活血、祛瘀通络之效[32]。符文彬教授选用腹部的引气归元穴(上脘、中脘、气海、关元)、背部膀胱经之心俞、胆俞行麦粒灸及皮内针治疗,以调节人体脏腑之气血,恢复脏腑功能以治疗耳鸣[33]。
1.5肺与风邪《证治汇补》曰:“肾窍于耳而能听声音,肺也。因肺主一身之气,贯于耳故也。凡治耳聋,必先调气开郁。”指出肺主气,气贯于耳而能听;肺朝百脉,助心行血,血气滋养耳脉而能听;肺宣肃失调是耳鸣的病因之一。《诸病源候论》云:“劳动经血,而血气不足,宗脉则虚,风邪乘虚,随脉入耳,与气相击,故为耳鸣。”部分医者[34-36]认为,耳鸣的发生与风邪袭肺密切相关,外邪入侵手太阴肺经,循经入耳,损伤络窍,肺气宣发受阻而发耳鸣。
耳鸣与肺失宣肃及风邪侵袭有关,治疗应调畅气机或祛风散邪,恢复肺的宣发肃降功能。王兴臣教授基于对“耳为肺之用”理论的认识,认为肺气升降失常,气机闭阻耳窍而致耳鸣,治疗时以理肺通窍为主,兼开耳窍[37]。宋红梅等[38]认为耳鸣为风邪外袭、窍闭不通所致,针刺治疗应以宣肺降气、开窍启闭为主,配合中药可使耳部血液循环恢复通畅,进而改善耳部供血以恢复听力。王玥等[39]基于“五经配伍”从五气论治神经性耳鸣,结果显示此法不仅能改善患者耳鸣症状,还能改善睡眠、胸闷、虚烦等症状。
2、从少阳经辨经论治
耳鸣的经络病机与少阳经关系较为密切。《灵枢·邪气脏腑病形》云:“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别气走于耳而为听。”说明十二经脉通过气血运行与耳窍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耳鸣的发生与经络气血有关。
司亚研等[40]从古今文献中分析与归纳出三焦经与耳鸣的关系密切。陈美桐[41]整理古代医家治疗三焦经脉病证方法,总结出三焦经病候以经气郁滞为核心病机,治疗以散少阳相火、疏风行气为主,针灸时取近端腧穴听宫、听会、翳风、耳门,远端腧穴中渚、关冲、液门。段圣德等[42]认为三焦通行元气,而肾为先天之本,肾精转化为元气,通过经脉向上、向周身布散而发挥功能,若三焦经功能失常,气不能上达,则致气陷而耳鸣,临床以“肾与三焦相通”为指导,运用针灸董氏奇穴治疗耳鸣26例,有效率为92.3%。
褚亚宇[43]、杜万银[44]在研究耳鸣与耳部相关经络的研究中发现,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在耳鸣的治疗中处于主要地位。冀美琦[45]应用经络穴位按压及压痛仪器对耳鸣患者全身的敏感经络及其反应穴进行系统的研究,结果显示耳鸣压敏穴较多的经脉为手足少阳经。研究发现,耳鸣患者手足少阳经的完骨、足临泣、翳风、风池、外关、阳陵泉等穴的压痛反应较其他经穴更为敏感[46]。马圆[47]以少阳经穴为主治疗耳鸣,总有效率为93.75%。
3、小结
耳鸣的发生与心、肝胆、脾胃、肺、肾等脏腑及经络有密切联系,脏腑、经络功能失调及病邪侵袭皆可导致耳鸣,故对耳鸣患者可从脏腑、经络及病邪论治。脏腑学说多从脏腑功能失司、气血不荣或不畅论治,病邪致病学说多从风、火、痰、湿等方面论治,经络学说从手足少阳经经气不畅论治。目前针灸治疗耳鸣的临床研究在方案设计方面仍欠缺严谨性,不同医家治疗同一证型的耳鸣使用的穴位处方、针刺手法不统一,缺乏统一标准会影响临床疗效评价;其次,研究样本量小。因此,下一步应增加样本量,进行循证医学研究,形成规范、疗效确切的诊疗方案。
综上所述,从各医家治疗耳鸣的经验中可总结出临床治疗耳鸣不应拘泥于耳局部腧穴,核心在于辨别耳鸣的病机,治疗应以恢复五脏六腑功能、疏通经脉气血为主。当前医家多从脏腑病机出发论治耳鸣,而针灸临床除重视辨证论治外,还注重辨经论治。《黄帝内经》认为脏腑是人体的中心,经络可调节百病之虚实,故治疗耳鸣时应形成“以调整脏腑为纲、脏腑经络并重”的思路,以便更好地提高针灸治疗耳鸣的临床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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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广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项目(YCSY2023016);
文章来源:廖茂斌,韦蕙莹,赵彩娇.从耳鸣病机分析针灸治疗耳鸣现状[J].中国民间疗法,2025,33(05):1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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