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腰综合征(tandemspinalstenosis,TSS)是指颈椎和腰椎同时出现病变,导致神经､脊髓等结构受压或受损,从而引起一系列相应症状的临床综合征,包括间歇性出现的神经源性跛行(由于神经受损而导致的行走困难)､进行性步态障碍(步行模式逐渐恶化),以及混合性脊髓病和多发性神经根病变[1]｡TSS好发于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发病率为7.6%~60.0%[2-4],综合发病率约10%[5]｡Lee等[6]研究发现,颈椎管狭窄与腰椎管狭窄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Nagata等[4]利用MRI等影像学检查发现,患有先天性椎管狭窄的人群比原发性椎管狭窄的人群TSS发病率更高｡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TSS的发病率逐年增加[7]｡TSS的典型病理为脊柱多节段椎管狭窄(颈椎､胸椎或腰椎中≥2个节段),常因神经根或脊髓受压引发复杂的临床症状,表现为诊断颈椎病或诊断腰椎椎管狭窄的同时伴有马尾神经受累和/或神经根受压症状｡由于TSS复杂且多样的临床症状和体征,临床实践中易产生误诊或漏诊｡

TSS的治疗方案主要包括手术干预和保守治疗｡针对以颈椎病变为主要临床表现的患者,临床医师建议尽早实施手术｡尽管大量临床研究证实,手术治疗具有较高的安全性,但部分患者需要接受多次手术,给患者带来了一定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对于以腰椎症状为首发表现的患者,可优先考虑保守治疗方案｡该方案包含卧床制动､康复训练､支具固定､非甾体抗炎药物及神经营养药物等综合治疗措施[5]｡虽然上述保守治疗措施能够有效改善主要临床症状并延缓疾病进展,但其短期疗效往往不理想,导致多数患者最终仍需接受手术治疗[1]｡

“通督强脊”理论强调通调督脉､振奋督阳､强壮脊柱,增强气血运行能力,激发五脏六腑和脑的功能[8]｡杵针疗法经其第14代传承人､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李仲愚60余年的临床实践,应用范围得到广泛拓展,距今已传承300余年｡杵针疗法2007年获批四川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9]｡

本研究以传统中医理论为基础､以传统中医技术为手段,两者有机结合应用于TSS患者,探讨其临床疗效及安全性,以期促进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杵针疗法的传承､传播与创新,促进传统中医理论和技术的传承和发展,现报道如下｡

1、资料与方法

1.1临床资料以2023年1月至2024年10月在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骨科门诊确诊的72例TSS患者为研究对象｡诊断标准[10]:1)颈､腰椎节段或颈､胸､腰椎节段两个椎体及以上椎体的病变共同存在;2)临床表现以颈部合并腰部疼痛为主;3)颈椎段的影像学检查提示颈椎间盘突出､相应椎管狭窄,或颈椎退行性改变､生理曲度或有改变､骨质增生伴椎间隙变窄及椎间孔变小;4)腰椎段的影像学检查提示腰椎间盘突出及相应椎管狭窄,或腰椎退行性改变､生理曲度或有改变､骨质增生｡纳入标准:1)符合上述诊断标准;2)年龄45~85岁;3)签署知情同意书,自愿参加本研究;4)未接受手术的保守治疗者｡排除标准:1)合并椎体骨折､骨癌､重要神经血管损伤;2)治疗部位皮肤不宜行杵针治疗者;3)合并其他影响脊柱功能的严重慢性疾病;4)系统保守治疗超过12周无效者或保守治疗过程中症状加重或反复发作者｡剔除､脱落标准:1)治疗依从性欠佳,未按既定研究方案完成全程治疗或自行退出研究者;2)研究数据收集完整度低于80%的入组病例;3)在研究期间因各种原因导致治疗中断的受试者｡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研究对象分为对照组和试验组,每组36例｡研究期间未发生病例剔除及脱落情况,完成率达100%｡本研究经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2023SL-006)｡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表1)｡

表1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1.2干预方法

试验组在对照组治疗方案的基础上,经杵针传承工作室杵针学专家组论证,选取相应八阵穴和河车路进行杵针治疗｡

1.2.1对照组干预方案

患者采用俯卧姿势,使颈､腰和背部完全展露｡治疗时,选取足太阳膀胱经在腰背部的穴位､夹脊穴以及督脉上的相关穴位,采用规格为0.3mm×30.0mm的1次性针灸针进行针刺｡进针深度约为1.5寸,手法取平补平泻,同时结合提插和捻转操作,直至局部产生酸胀感｡随后,将同侧的双穴连接至长城牌KWD-808I脉冲针灸治疗仪,选择连续波模式对相应穴位进行刺激｡刺激强度根据患者的耐受程度进行调整,针灸针留置时间为20min,每天进行1次治疗｡

1.2.2试验组治疗方案

试验组选取背侧八阵穴(大椎､神道､筋缩､脊中､腰阳关)及河车路(脑椎段､椎至段､阳命段)为主穴,配合太溪､复溜､涌泉､外劳宫等配穴,以达到补肾壮骨､扶阳固本､通督强脊之功效｡治疗时,患者取俯卧位,充分暴露颈､腰､背部区域｡操作者根据穴位特点灵活选用杵针手法,包括点叩､升降､开阖､运转､分理等补法操作｡具体操作规范如下:四肢远端穴位(太溪､复溜､涌泉､外劳宫)采用金刚杵或奎星笔施术,每穴行升降､开阖､点叩､运转手法各14次,约6min;背部八阵穴区以五星三台杵点叩14次,持续约10min,继以七曜混元杵运转7次,再施术10min｡河车路操作时,先用五星三台杵沿7条循行线自上而下点叩49次,约4min,随后以七曜混元杵沿各线行上下､左右分理手法,每线7次,约6min｡

1.2.3疗程

治疗1次/d,7次为1个疗程,共2个疗程｡对照组和试验组疗程相同｡

1.3观察指标

本研究采用多维度评估体系,分别在基线期和治疗2个疗程后对患者进行疗效评价｡主要观察指标包括:1)日本骨科学会(JapaneseOrthopaedicAssociationscores,JOA)下腰痛评分;2)视觉模拟评分(visualanaloguescale,VAS);3)中医证候积分量表评分｡临床疗效判定以JOA评分改善程度为依据,通过尼莫地平法计算积分改善指数,其计算公式为:(治疗后评分-治疗前评分)/治疗前评分×100%｡根据改善指数将疗效划分为4个等级:临床控制､显效､有效和无效｡

1.4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25.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定量资料用(xs)表示,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或配对样本t检验;定性资料以例数(%)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检验水准α除特别说明外均设定为0.05｡

2、结果

2.1两组患者JOA评分比较

治疗后两组患者JOA评分均有明显增加,且试验组效果优于对照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2)｡

表2两组JOA评分比较

2.2两组患者VAS评分比较

治疗后两组患者VAS评分均较治疗前降低,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3)｡

表3两组VAS评分比较[分,M(P25,P75),n=36]

2.3两组患者中医证候积分比较

治疗后试验组患者中医证候积分明显低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对照组和试验组干预后中医证候积分明显低于干预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4)｡

表4两组中医证候积分比较(分,x

2.4两组患者临床疗效比较

对照组和试验组的总有效率分别为83.33%和91.67%,试验组临床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5)｡表5两组临床疗效比较[n(%),n=36]

2.5两组安全性评价

在全部疗程及2周的随访过程中,试验组出现1例､对照组出现2例皮下瘀青等物理损伤,经冷敷处理后瘀青消退,无不良事件发生,安全性评级均为1级｡

3、讨论

3.1“通督强脊”的理论基础

尽管传统中医理论中并未具体描述TSS,但其相关症状可归类于中医的“痿证”和“痹证”等[11]领域｡中医理论认为,督脉是贯穿心脏､联络肾脏的重要经络,统领身体所有阳经｡中老年肝肾之气逐渐减弱,肾中的元阳开始亏损,导致督脉的精气和阳气减少｡当督脉的阳气不足时,身体的温暖和滋养能力会下降,脏腑的功能也会受到影响,导致水湿和痰浊在体内积聚[12]｡同时,督脉的气衰也会影响血液的运输,导致气滞血瘀｡长时间的血瘀会进一步消耗正气,使皮肤的防御能力下降,风寒湿邪容易侵入体内,造成血脉堵塞｡这种内外的相互作用会阻碍督脉的正常功能,导致气血循环不畅,最终引发脊柱疼痛和退化[13]｡中医认为,身体的内部变化必然会在外部有所表现,因此,当脊椎出现问题时,人体可能会感到颈部､肩部､背部和腰部不适,以及四肢疼痛､功能受限和感觉减退等症状｡《难经》中提到:“督脉起于下极之俞,沿脊柱上行至风府,阳脉之海也”[14]｡督脉不仅与手足的三阳经相交,还对整个身体的阳经起统领作用｡当督脉出现问题时,可能会出现脊柱强直､腰､背､膝部寒痛以及癫痫等疾病｡从尾骨到颈部,督脉沿背部的正中线运行,这也是督脉穴位集中的区域｡因此,该部位的病变往往与督脉有关[15]｡基于上述理论,本研究选择“通督强脊”作为TSS治疗的核心,其关键在于疏通督脉,增强人体阳气,并强化脊柱功能｡

3.2杵针疗法治疗TSS的机理

杵针疗法取穴精妙,手法独特,取穴以八阵穴､河车路为主,具有温通经脉､行气活血､平衡阴阳等功效[16]｡多项临床研究[17-20]表明,杵针在神经系统､运动系统等领域具有显著疗效｡本研究根据经络理论进行循经取穴,所选取的杵针特定穴———大椎八阵､神道八阵､筋缩八阵､脊中八阵､腰阳关八阵､河车路脑椎段及河车路阳命段均为督脉之俞穴,共奏通阳理气､舒筋活络､益肾强腰､驱寒除湿､振奋督阳,提升一身阳气之功,再配以太溪､复溜､涌泉及外劳宫等穴以滋肝补肾､通络止痛,共奏补肾壮骨､扶阳固本､通督强脊之功｡经过两个疗程的治疗后,试验组患者的JOA､VAS评分及中医证候积分明显优于对照组,说明基于“通督强脊”法的杵针疗法在滋补肝肾､通络止痛､振奋督阳､温煦脏腑上具有明显优势,能有效改善患者颈腰椎关节功能､缓解疼痛｡

3.3“通督强脊”法杵针疗法治疗TSS的效果

3.3.1改善颈腰椎的疼痛及功能杵针疗法在治疗颈腰椎病中发挥多重作用｡首先,杵针疗法能够调整病变脊椎周边的肌肉与关节的异常状态,促进炎症因子的消散,恢复脊椎的正常曲度和运动功能,从而减轻患者的症状,改善体征｡其次,杵针疗法还具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祛湿止痛的功效,能有效缓解颈腰椎局部肌肉的痉挛､疼痛及功能障碍｡从临床治疗的角度看,杵针疗法主要通过解决脊柱周边软组织的病变,改善神经血管的内部空间与内环境的稳定性,缓解临床症状｡脊柱小关节的错位和曲度异常,会导致肌肉张力异常升高和肌肉痉挛｡而杵针疗法融合了针灸和按摩的治疗作用,能够有效解除肌肉痉挛,恢复肌肉张力,进而促使关节移位得到恢复｡

督脉被称为阳脉之海,承载着维护阳气､统领诸阳､抵御外邪､温养脏腑以及布施生命之火的重要功能｡当阳气充沛时,骨骼端正,筋腱柔韧;而阳气不足则会导致寒冷,进而引发筋脉拘挛｡督脉沿背部行走,与各阳经相交会,主持人体的阳气,并统领所有阳经｡

从经络的循行路线看,颈､胸､腰椎均位于督脉,而足太阳膀胱经则沿脊柱两侧循行,与足少阴肾经互为表里｡《杂病源流犀烛》中提到:“年老而驼背的人很多,这都是因为督脉虚弱,精髓不充盈的缘故｡”又因为“肾主骨生髓”“肝主筋藏血”,中老年肝肾之精气逐渐衰减,特别是肾中元阳亏损,必然导致督脉的经气和阳气减弱｡

当督阳随肾中元阳衰减时,温暖和滋养的能力下降,脏腑的运化功能失职,水湿和痰浊开始在体内积聚｡同时,督脉气衰也影响血液的运输,容易导致气滞血瘀｡随着时间的推移,正气逐渐衰退,皮肤的防御能力减弱,风寒湿邪便有机会侵入体内,导致血脉堵塞｡如果督脉的经气运行不畅,血液流动受阻,必然会导致脊柱和颈部疼痛｡

脊柱退行性病变的根源在于督脉气衰､阳气不振｡该病的本质是本虚标实,督脉经气亏虚为本,属虚症;而气血瘀滞､痰湿积聚､风寒湿邪内侵客于脉络,导致经气运行受阻则为标,属实症｡从现代解剖学的角度看,中医界定的“督脉”与人体脊柱的解剖位置吻合,因此从督脉入手治疗TSS具有科学依据｡本研究结果表明,治疗后试验组JOA和VAS评分改善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通督强脊”的杵针疗法在降低患者疼痛程度､恢复颈腰椎功能方面较传统针灸推拿疗法效果更加显著｡

3.3.2改善TSS的中医证候经过两个疗程的治疗后,两组中医证候积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且各组前后对比也均有显著变化(P<0.05)｡这一结果表明,杵针疗法对于改善TSS患者的中医证候具有明确疗效｡中医理论与杵针疗法均秉承天人合一､对立统一的哲学思想,强调在治疗过程中将人体视为不可分割的整体[20]｡本研究通过精准选取穴位､巧妙布局及实施杵针操作,不仅使患者颈腰椎局部症状得到显著改善,而且在全身证候的优化上也展现出卓越效果｡“通督强脊”法与杵针疗法相辅相成,在中医证候的全面改善上表现突出,使得整体治疗效果达到最优化,显著缓解了TSS患者的临床症状与体征｡

3.4安全性

本研究采用的杵针疗法是传统中医的一种非侵入性外治疗法,在治疗过程中避免了对人体组织的直接损伤,因此无感染及并发症风险｡此外,该疗法操作简便,适用范围广泛,尤其适合手术耐受性较差的老年患者群体｡在本研究纳入的72例研究对象中,仅有5例出现了局部皮下瘀青,经李氏杵针传承工作室的专业医师评估,确认为施行杵针时手法力度掌握不当所致,而非疗法本身的安全性问题｡所有研究对象均未出现皮肤破损､晕针､恶心呕吐或局部血肿等不良事件,进一步证实了杵针疗法的高安全性及其在临床实践中的确切疗效｡

综上所述,杵针疗法治疗TSS不仅安全可靠,且效果显著,为临床提供了值得推广与应用的治疗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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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四川省科技厅重点研发项目(No:2021YFS0268);四川省科技厅科普项目(No:2022JDKP0082);四川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干部保健课题(No:CGB2023089);四川省财政中医药发展专项补助项目(No:CJJ2022055);广东省中医药局科研项目(No:20243007);

文章来源:钟磊,董远蔚,刘栩豪,等.“通督强脊”法杵针疗法对颈腰综合征的临床疗效研究[J].成都医学院学报,2025,20(03):423-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