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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焦气、血、水失和分期辨治慢性心力衰竭思路探析

  2025-09-01    57  上传者:管理员

摘要:慢性心力衰竭(CHF)是心血管疾病的终末阶段,其高死亡率与再住院率仍是临床重大挑战。基于国医大师严世芸教授“和”的学术思想,结合三焦理论,认为三焦气、血、水失和是CHF的核心病机,并根据病程进展分期辨治:早期病在上焦心肺,辨为心肺气虚、血瘀饮停上焦证,治以补益心肺、活血化瘀、开宣上焦,选用桂枝甘草汤、生脉散合血府逐瘀汤化裁;中期病在中焦脾胃,辨为脾失健运、血瘀痰阻中焦证,治以健脾化饮、活血化瘀、健运中焦,选用苓桂剂合血府逐瘀汤化裁;后期病在下焦肾,辨为肾阳虚衰、血瘀水泛下焦证,治以温补肾阳、活血化瘀、通利下焦,选用真武汤、四逆汤、参附汤合血府逐瘀汤化裁。附验案1则以佐证。

  • 关键词:
  • A-D期
  • 心悸
  • 慢性心力衰竭
  • 气血水失和
  • 胸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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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衰竭(以下简称心衰)作为各类心脏疾病的终末阶段,死亡率和再住院率居高不下[1]。近年来,国内外指南均推荐基于病程分期(A-D期)和临床表型(HFrEF/HFpEF)的精准治疗策略[2-3],并建立以神经内分泌抑制剂为核心的标准化治疗方案,但上述治疗方法在改善患者长期预后方面仍有局限,部分患者存在治疗反应不佳、药物不良反应等问题。

慢性心力衰竭(CHF)属中医学“心衰病”范畴,病理性质为本虚标实[4],核心病机可概括为“虚、瘀、水”三端[5],其发病机制与三焦运行气、血、水失和有关。CHF发病初期可见心气虚的本虚证候,随着病情发展,心气虚衰则鼓动无力,三焦功能失司引起气血津液运行障碍,导致瘀血、痰湿、水饮等病理产物的形成,进而出现血瘀、痰饮等标实证候,这些病理产物进一步阻滞气机,加重气虚。气、血、水本为一体,三者失和往往表现为气中有血、血中有水、水波及气,三者相兼为病,亦可相互转化。现有中医诊疗方案在病机阐释的系统性和分期论治方面仍有不足,特别是CHF发展过程中动态演变规律的认知尚需深化。笔者团队拟从三焦气、血、水失和角度对CHF进行分期辨治,旨在构建更符合其演变规律的中医辨治体系。


1、从三焦气、血、水失和分期辨治CHF之依据


三焦为六腑之一,按部位分上焦、中焦和下焦,主要生理功能为运行津液和通行元气,是气、血、津、液化生之源和升降出入的通道[6]。三焦气、血、水在生理上相互联系,病理上相互影响。气属阳,血水属阴。生理上,津血同源,气能生血生津、行血行津,而津血亦能生气、载气;津血的运行依赖气的温煦与推动,而津血也是气的载体,并给气以滋润和濡养,正如《圣济总录·痰饮统论》所曰:“三焦调适,气脉平匀,则能宣通水液,行入于经,化而为血,溉灌周身”[7]。

笔者团队尊崇国医大师严世芸教授“和”学术思想,重视三焦气、血、水三者在生理、病理上的动态平衡关系,三焦气、血、水功能“和”的状态有助于维持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当三焦气、血、水之间动态平衡破坏,发生气机失调、血行失常或水液代谢障碍等“失和”情况,则会引发一系列病理变化的病机状态,《血证论》载:“水化于气,亦能病气”[8]3,“血积既久亦能化为痰水”[8]105,“水病则累血,血病则累气”[8]5。而心衰病的核心病机在于气虚下陷、瘀水互结,是三焦气、血、水失和的典型表现。且本病为复杂危重病症,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早、中、后期证候演变各异,病机特点与治疗策略亦当相应调整。同时,严世芸教授指出心系疾病以气血失调为关键病机,强调“调养气血,百病乃安”的诊疗理念[9],故调和气、血、水动态平衡实为治疗要旨,为本文从三焦气、血、水失和分期辨治CHF提供了理论依据。


2、辨明病位,分期论治


2.1心衰早期——病在上焦心肺,治以补益心肺、活血化瘀、开宣上焦 心衰早期包括心衰风险期和心衰前期。患者虽存在心衰危险因素,但现在或既往未出现心衰的症状和(或)体征[10],对应纽约心脏协会(NYHA)心功能Ⅰ级,脑钠肽/氨基末端脑钠肽前体(BNP/NT-proBNP)水平临床显示不高。笔者团队认为此期病在上焦心肺。心主血脉,心气不足则推动血液无力,轻则水饮凌心,发为心悸,甚则气虚血瘀,心脉痹阻,可见胸闷痛、面色紫暗等症;肺主治节,肺气不足归因于宣发和肃降失常、通调水道功能障碍,可见胸闷喘气、咳嗽咳痰等症。心衰早期以心肺气虚为主,血瘀有轻有重,而饮停上焦程度较轻,辨为心肺气虚、血瘀饮停上焦证。

心衰早期治疗重点为预防和延缓心室重塑,以补益心肺、活血化瘀、开宣上焦为主要治则,可选用桂枝甘草汤(《伤寒论》)、生脉散(《医学启源》)合血府逐瘀汤(《医林改错》)加减。桂枝甘草汤用于心衰早期出现的心悸、胸闷、汗出,或胃中悸动的心阳不足证;生脉散治疗气短、乏力、咽干口渴、干咳少痰的心肺气阴两虚证;血府逐瘀汤具有活血化瘀、行气止痛功效,为治疗胸中血瘀证的代表方,用于心衰进程的各个时期。

2.2心衰中期——病在中焦脾胃,治以健脾化饮、活血化瘀、健运中焦心衰中期对应心衰症状期,患者有心脏结构和/或功能异常,现在或既往有心衰的症状体征,对应NYHA心功能Ⅱ~Ⅳ级,BNP≥35pg/mL或NT-proBNP≥125pg/mL[11]。笔者团队认为此期病在中焦脾胃。随着心衰病程进展,上病及中,此期患者仍有心衰早期病症,同时脾胃失于上焦心肺气血供养温煦,出现神疲乏力、食欲减退等脾气虚衰症状;脾胃失于上焦肺之宣发致使脾胃运化失司,而见恶心呕吐、脘腹胀满等痰饮阻滞之症。心衰中期气虚、血瘀和内饮并重,辨为脾失健运、血瘀痰阻中焦证。

心衰中期治疗重点为改善临床症状和远期预后,以健脾化饮、活血化瘀、健运中焦为治则,可选用苓桂剂合血府逐瘀汤加减。苓桂剂是以茯苓、桂枝为主药,具有温阳化气、行气利水之功,专门治疗水气病的一类方剂[12],常用苓桂剂治疗心衰的汤剂有苓桂术甘汤(《金匮要略》)和五苓散(《伤寒论》)。苓桂术甘汤是苓桂剂的基本方,为温阳化气利水专方,侧重治疗心衰中期心脾阳虚的水气上冲之证;五苓散具有温阳化气、利水渗湿之功,偏于治疗水肿腹胀、小便不利之膀胱蓄水证。

2.3心衰后期——病在下焦肾,治以温补肾阳、活血化瘀、通利下焦心衰后期对应心衰晚期,此期患者经优化治疗后仍有心衰症状体征,并反复因心衰入院或急诊治疗,对应NYHA心功能Ⅳ级,BNP≥35pg/mL或NT-proBNP≥125pg/mL[11]。笔者团队认为心衰发展到后期,病及下焦肾。此期患者可有心衰早中期病症,同时因肾气不足出现腰膝酸困,肾阳虚衰致膀胱气化失司而小便量少,出现四肢沉重、水肿。肾气虚弱,摄纳无力,肺吸入之清气不能下纳于肾,进而呼吸表浅、呼多吸少,喘憋明显。此期诸气虚衰、瘀血水饮俱重,辨为肾阳虚衰、血瘀水泛下焦证。

心衰后期重点为缓解临床症状、控制液体潴留和处理并发症,以温补肾阳、活血化瘀、通利下焦为治则,可选用真武汤(《伤寒论》)、四逆汤(《伤寒论》)、参附汤(《济生续方》)合血府逐瘀汤加减。真武汤具有温阳利水功效,尤善治疗心衰后期畏寒肢冷、四肢沉重、尿少浮肿之阳虚水泛证;四逆汤和参附汤均有回阳救逆之功,四逆汤侧重治疗心衰后期脾肾阳虚证,参附汤偏于治疗心衰后期诸阳虚脱证。


3、验案举隅(符德玉主诊)


徐某,女,83岁。2024年8月21日初诊。

主诉:反复胸闷、气喘5年,加重3d。患者5年前出现胸闷、气喘,伴心悸、乏力,至上海某医院就诊,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力衰竭”,长期西药治疗,病情不稳定,5年来反复急诊住院。3d前患者胸闷、气喘明显,利尿药效果不佳,遂寻求中医治疗。刻下:胸闷,喘促气急,难以平卧,无法行走,畏寒,纳食不馨,寐艰多梦,易醒难眠,夜尿频数,尿量偏少,大便溏薄,双下肢重度浮肿,舌暗胖、边齿痕、苔薄白,脉沉细。心脏超声示:左房增大[左房内径(LA)45mm],左室收缩功能下降[左室短轴缩短率(FS)20%,左室射血分数(LVEF)41%];NT-proBNP>35000pg/mL↑。西医诊断:慢性心力衰竭(心衰后期),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高血压病3级(极高危),2型糖尿病;中医诊断:心衰病(肾阳虚衰、血瘀水泛下焦证)。治法:温补肾阳,活血化瘀,通利下焦。方选真武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处方:

熟附片12g(先煎),白茯苓12g,生白术12g,生白芍9g,干姜6g,葶苈子15g,猪苓15g,丹参12g,桃仁12g,红花6g,枳壳6g,柴胡6g,桔梗6g,冬瓜皮30g,玉米须30g,生甘草6g。7剂。每日1剂,浓煎至200mL,分早晚温服。

2024年8月28日二诊:药后胸闷心慌明显好转,仍有气喘,呼吸时有不得续接,下肢浮肿渐消,肢冷畏寒减,夜寐改善,夜尿2~3次,大便不成形,舌淡暗胖、边齿痕、苔薄白,脉沉细。予初诊方去干姜、红花,加泽泻9g、桂枝9g、仙鹤草15g,14剂。

2024年9月11日三诊:患者已可自行步行入诊室,精神可,平素生活可自理。胸闷、心慌渐休,气喘症状好转,呼吸已可接续,剧烈活动时有反复,下肢浮肿消退,肢冷畏寒进一步减轻,夜寐已安,夜尿1~2次,大便渐成形,舌淡暗胖、边有齿痕、苔薄白,脉弦细。予二诊方去熟附片、葶苈子,减冬瓜皮至18g、玉米须至18g,加补骨脂9g、巴戟天9g,14剂。

后以三诊方调整服药3月余停药,复查心脏超声示:左房增大(LA45mm),左室收缩功能正常(FS33%,LVEF62%)。查NT-proBNP1619pg/mL↑。后电话随访,患者服药后未出现因心脏疾患急诊就诊及入院治疗。

按本案为高龄重症CHF患者,初诊时表现为畏寒、下肢重度浮肿、夜尿频少等下焦阳虚诸症,舌脉俱显肾阳衰惫之象,需紧扣“阳虚水泛”之病机,采用温补肾阳、活血化瘀、通利下焦之法,方选真武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方中熟附片大辛大热,善温补肾阳、化气行水,针对畏寒、浮肿之主症;白茯苓、生白术健脾渗湿,助熟附片利水消肿;生白芍敛阴和营,防熟附片燥烈伤阴;干姜温中助阳,增强熟附片温化之力;丹参、桃仁、红花活血祛瘀;柴胡、枳壳、桔梗行气,共奏活血化瘀之效;另加葶苈子泻肺平喘,猪苓、冬瓜皮、玉米须增强利水消肿之功,生甘草调和诸药。全方温阳与利水并重,活血与行气同施,紧扣“阳虚水瘀”之病机,兼顾“血水同治”之旨。二诊时,患者胸闷心慌减轻,浮肿消退,但仍有气喘、呼吸不得续接,此乃中焦脾虚气陷之象,为心衰中期表现,故去温燥之干姜、红花,加桂枝温通心阳、泽泻利水渗湿、仙鹤草补虚强心,取苓桂术甘汤之意重建中焦枢纽。此阶段治疗重点由温补肾阳转为健运中焦。三诊时,患者症状显著改善,生活自理,去熟附片防温燥太过、去葶苈子因喘促已平;因水肿消退故减冬瓜皮、玉米须用量;患者大便渐成形但仍需温固,故加补骨脂、巴戟天温补肾阳。全案呈现了从“下焦阳虚水泛”到“中焦运化失司”的病机传变,体现心衰后期经治疗得当后,证情好转的过程。


4、结语


笔者团队基于三焦理论构建的气、血、水失和分期辨治CHF体系具有三大特征:其一,完整呈现了CHF发展过程中病位演变、病势特点及病机转归的动态规律;其二,病程分期体现部位三焦气、血、水失和的演变,并蕴含“治未病”理念,通过气、血、水同调以疏利三焦;其三,以气虚、血瘀、水饮为基本病理要素,确立益气活血、温阳利水的治疗主线。因心衰患者临床常见多焦同病之复杂证候,表现为上中焦同病、中下焦兼证或三焦俱损等,故临证时需因人制宜,灵活运用合治之法以调和三焦气血水的动态平衡。


参考文献:

[1]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学分会,中国医师协会心血管内科医师分会,中国医师协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等.中国心力衰竭诊断和治疗指南2024[J].中华心血管病杂志,2024,52(3):235.

[4]中华中医药学会慢性心力衰竭中医诊疗指南项目组.慢性心力衰竭中医诊疗指南(2022年)[J].中医杂志,2023,64(7):743.

[5]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心血管疾病专业委员会,中国医师协会中西医结合医师分会心血管病学专家委员会.慢性心力衰竭中西医结合诊疗专家共识[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2016,36(2):133.

[6]韩景献.再论三焦及三焦气化[J].中医杂志,2016,57(23):2061.

[7]赵佶,敕编.圣济总录[M].郑金生,汪惟刚,犬卷太一,校点.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775.

[8]唐宗海.血证论[M].魏武英,李佺,整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

[9]徐燕,严骅,阮小芬,等.严世芸教授崇尚“和”的学术思想与诊治观[J].上海中医药大学学报,2011,25(1):1.

[10]国家心血管病中心,国家心血管病专家委员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中国医师协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等.国家心力衰竭指南2023[J].中华心力衰竭和心肌病杂志(中英文),2023,7(4):215.

[11]中国医师协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国家心血管病专家委员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中华心力衰竭和心肌病杂志编辑委员会,等.心力衰竭生物标志物临床应用中国专家共识[J].中华心力衰竭和心肌病杂志(中英文),2022(3):175.

[12]王明珠,姚磊,李建华,等.基于“心水-苓桂剂”探讨心力衰竭的辨治规律[J].辽宁中医杂志,2021,48(10):76.


基金资助:上海市“科技创新行动计划”医学创新研究专项(23Y31920203);上海市卫生健康委员会科研项目(202240212);上海中医药大学2023年度有组织科研重大专项(2023YZZ02); 上海市科技创新行动计划(扬帆专项)(23YF1448400);上海市“医苑新星”青年医学人才培养资助计划(沪卫人事[2024]70号); 2023年度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发展项目(23QXLL02);


文章来源:李达,李小茜,王明珠,等.从三焦气、血、水失和分期辨治慢性心力衰竭思路探析[J].江苏中医药,2025,57(09):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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