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秘是恶性肿瘤患者使用化疗药物最主要的不良反应之一。约16%的化疗患者可发生化疗相关性便秘(Chemotherapy-induced constipation, CIC)[1,2]。目前，西医在处理CIC问题上常使用口服缓泻剂等方法对症治疗，这些方法可能产生一系列不良反应，如脱水、腹胀、腹痛等症状[3]。中医认为，化疗药物多为寒性，属苦寒毒药，寒伤脾胃，致使脾胃虚损，长期化疗的患者多为虚证。化疗药物在杀死肿瘤细胞的同时损伤人体正气，导致经络气血运行紊乱，下元亏损，故以虚秘为多。化疗后便秘会进一步加重腹胀、纳差、焦虑等症状，加之手术及肿瘤本身影响，出现癌因性疲乏(Cancer-related fatigue, CRF),从而影响机体恢复。穴位敷贴技术是通过药物敷贴刺激穴位，激发经气，发挥通经活络、行气消痞、扶正强身作用的一种疗法[4]。临床上常用大黄研粉制膏作为贴敷药应用于便秘患者，其价格低廉，操作简便[5]。但大黄味苦，性寒，单用易伤虚秘患者正气。笔者将自制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应用于化疗后虚秘的肿瘤患者，可改善化疗后便秘及疲乏症状，现将研究结果报道如下。

1、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本研究选取便秘患者症状自评量表(PAC-SYM)作为主要结局指标计算样本量，根据查阅相关文献的结果[6],对照组干预后评分均数为(11.87±3.20)分，观察组干预后评分均数为(9.37±2.62)分，预计观察组PAC-SYM评分可下降2.5分，要求双侧检验，α为0.05,检验效能为90%。采用PASS 15软件计算得到2组样本量均为30例，考虑20%的缺失率，确定最终纳入样本量至少为各组38例，总计至少纳入76例研究对象。选取2021年6月—2022年12月在宜兴市中医医院肿瘤科住院的76例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患者作为研究对象，按入院顺序编号，采用Excel中的RAND函数生成随机数字，RANK函数依次将随机数字按大小进行排序，最后使用MOD函数随机分为2组。研究过程共脱落2例，观察组脱落1例(中途出院转诊),对照组1例(腹痛，NRS>3分、水样便2次),总脱落率为2.63%。

观察组37例，其中肺癌12例、胃癌14例、乳腺癌1例、胰腺癌2例、卵巢癌2例、胆囊癌1例、前列腺癌1例、淋巴瘤3例；脾胃虚弱15例，肺脾两虚10例，脾气亏虚6例，肝郁脾虚2例，脾虚湿阻、气血两虚、脾肾阳虚、脾虚痰湿各1例。对照组37例，其中肺癌11例、胃癌11例、乳腺癌2例、胰腺癌1例、肝癌2例、卵巢癌3例、宫颈癌2例、子宫内膜癌2例、淋巴瘤1例、多发性骨髓瘤2例；脾胃虚弱14例，肺脾两虚8例，脾气亏虚5例，脾虚湿阻2例，脾虚痰湿2例，气血两虚2例，肝郁脾虚、脾肾阳虚、脾肾气虚、肝肾亏虚各1例。2组患者年龄、性别、病程、卡氏评分、文化程度、诊断类型、证属、5-HT3受体拮抗剂使用次数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本研究通过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伦理号：20210521(13),患者均自愿参与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1.2 诊断标准

西医诊断标准参照《中国常见恶性肿瘤诊治规范》[7]中的诊断标准；中医诊断标准参照《肿瘤中医诊断指南》[8];主症符合《便秘中医诊疗专家共识意见(2017)》[9]中虚证便秘。

1.3 病例筛选标准

纳入标准：①经过1次及以上静脉和/或口服化疗；②年龄18～80岁；③病程1～28个月；④卡氏评分≥60分；⑤未服用阿片类止痛药物。排除标准：①肠道肿瘤，恶性肿瘤肠道转移者；②各种原因引起的肠梗阻者；③干预前已接受过相关中医治疗者；④有精神病史、语言表达不清、沟通障碍者。剔除标准：①自行使用通便或导泻药；②各种原因无法完整干预。

表1 2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例，

1.4 方法

1.4.1 治疗方法

对照组常规治疗：化疗后予以保护胃黏膜、止吐等治疗，在此基础上予以大黄神阙贴敷。大黄贴敷药制作方法：取生大黄粉100 g与食醋 5 ml、溶化凡士林40 g按比例调和，制成2 g左右的小球放入玻璃密封罐中备用。贴敷穴位：穴位定位参考《中医护理学》[10],取神阙进行贴敷。操作方法：贴敷前以温水清洁脐部及贴敷部位，将球状贴敷膏置于贴敷贴(海氏海诺倍适威医疗用品有限公司)中央圆形凹槽(凹槽直径15 mm)内，以同身寸方法取穴，按压得气后，将贴敷中央凹槽对准穴位，将凹槽周围粘贴紧密。贴敷后予艾条悬灸贴敷处3～5 min, 使贴敷处微微发热，以刺激穴位并加快药物吸收。观察局部皮肤，询问有无不适感。穴位贴敷每日上午8:00—9:00(辰时)开始，每日1次；16:00去除贴敷并观察皮肤。使用期间每天评价1次排便情况，连续使用7 d。健康教育[11]:①饮食清淡易消化，补充富含可溶性纤维素的食物，每天饮水2000 ml左右。②养成每天定期排便的习惯，有便意时及时如厕。③保持排便环境舒适、私密。④适当活动，指导轻柔按摩腹部刺激肠蠕动，每日3次，每次3～5 min。

观察组常规治疗与健康教育同对照组，将对照组中的大黄贴敷更换为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补脾益气通便贴膏制作：根据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12]便秘经方，经院内省名中医吴品奎医师组方后，取黄芪、生大黄、丁香、枳实、当归、麸炒白术各100 g打成细粉密封包装，使用时将细粉与溶化凡士林、食醋30 ml调和，揉成条状，搓制成2 g左右的小球，做好后放在玻璃密封罐中备用。贴敷穴位：选择神阙、双侧天枢、关元、中脘、气海进行贴敷。操作方法同对照组。连续使用7 d。

1.4.2 评价指标

便秘患者症状自评量表(Patient assessment of constipation symptoms, PAC-SYM)[13]:PAC-SYM是用于评价便秘患者症状及严重程度的量表，由患者自评方式评估便秘的严重程度和疗效。宋玉磊等[14]获得授权并在国内首次使用，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其包含3个维度(12条目),分别是腹部症状(3个条目)、直肠症状(7个条目)和大便症状(2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将“无此症状”“轻微”“中等程度”“严重”“非常严重”分别赋予0～4分，各维度得分为该维度所有条目的平均分，总分为所有条目的平均分，得分越高表示便秘症状越重。分别在干预前与干预后14 d时评价。

疲乏症状量表(Fatigue symptom inventory, FSI)[15]:该量表采用自评方式评估疲乏的严重程度及对日常生活、活动、情绪、集中精力的能力及生活质量的影响。Shun等[16]2006年将其汉化，Cronbach’s α系数为0.92。中文版FSI-C包括14个条目，第1～4项之和为疲劳程度得分，第5～11项为疲劳对日常生活、活动、注意力、情绪等影响的得分。1～11题采用Likert 11级评分法，从“一点也不”至“极度疲劳”分别赋予0～10分，12～13题按疲劳出现天数计1～7分，14题为每天疲乏出现的时间段(不计分)。各项得分之和为总分，分值越高疲乏程度越高。分别在干预前与干预后14 d时评价。

1.4.3 质量控制

患者均由2名副主任及以上职称中医师诊断便秘证型为虚证；实施干预的人员均通过标准化的培训合格后进行干预，以确保干预措施实施的一致性；为避免饮食影响结果，2组餐食和水果均为食堂配餐提供，荤素搭配，水果包括苹果、香蕉、黄瓜等，随餐搭配酸奶100 g; 采用相同内容的健康教育指导。由2名专职人员在接受统一培训且考核合格后，进行资料收集和量表测量，收集时使用相同的指导语言进行解释交流，其不参与操作及皮肤观察，对分组情况不知情。住院期间预留1人以上患者及家属电话号码并确认正确，告知出院后回访时间及回访内容。

不良反应包括敷贴部位皮肤过敏、皮疹、破损、疼痛，腹痛、腹泻。

1.4.4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5.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采用均数±标准差描述，不符合正态分布的采用M(P25,P75)描述，计数资料采用率(%)描述。2组数据符合正态分布采用t检验进行比较，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U检验或Wilcoxon检验进行比较，分类资料采用卡方检验进行比较。检验水准α=0.05。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结果

2.1 PAC-SYM评分

干预前，2组粪便症状、直肠症状、腹部症状及PAC-SYM总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干预后，2组粪便症状、直肠症状、腹部症状及PAC-SYM总分均低于干预前，且观察组低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2 2组患者PAC-SYM评分3个维度及总分比较(分，

2.2 FSI评分

干预前，2组患者FSI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干预后，观察组FSI评分低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对照组干预后FSI评分高于干预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观察组干预后FSI评分高于干预前，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3 2组患者FSI评分比较(分，

3、讨论

3.1 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可改善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患者的便秘症状

本研究显示，干预后，观察组便秘评分及各维度评分均低于对照组，认为补脾益气膏较大黄贴敷可更有效改善患者的便秘症状。与惠靖瑞等[17]的Meta分析研究结果相似。化疗药物多为攻伐、有毒之品。《素问·五常政大论》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加之肿瘤患者本身疾病消耗，久则脾胃健运功能受损，纳运失常，气机升降失调。明朝龚廷贤在《万病回春·大便闭》中言：“久病人虚，大便不通者，是虚闭也”。本研究所用补脾益气膏药物中，黄芪、当归均为温中补气之品。当归补血活血、润肠通便，适宜治疗虚证便秘，其原理可能与调节结肠AC-cAMP-PKA信号通路，下调结肠AQP8蛋白和mRNA的表达有关[18];生大黄润下软坚，主要通过对胃肠道激素及肠神经递质的调控起到泻下作用[19];丁香温中降逆，补肾助阳，主要成分挥发油可使平滑肌收缩，调节肠道功能[20];枳实破气消积，化痰散痞；白术健脾益气，补而不滞。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白术、枳实可兴奋胃肠道平滑肌，使胃肠收缩节律增加，两药配伍消痞除满之功优于单药。另外，膏剂调制中加入食醋，既有导引作用，助于药物吸收，亦有消食化积的作用。天枢属足阳明胃经，是大肠之募穴，中脘为胃之募穴，关元为小肠之募穴。“腧穴所在，主治所在”,关元和气海经属任脉，有补中益气、调理脾胃之功效。天枢和任脉的中脘为治疗便秘最常用的穴位，并与气海、关元等有较强的关联规则，体现出“本经配穴”“上下配穴”的配穴原则，诸穴配伍，可补气润肠、润燥通便，用于治疗虚秘[21]。

3.2 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可改善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患者的疲乏症状

本研究结果显示，干预后观察组疲乏评分均低于对照组，认为补脾益气膏较大黄贴敷对改善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患者的疲乏症状更有效，这与唐静[22]的研究结果相似。CRF由癌症本身或治疗引起，是肿瘤患者的主要症状，而化疗会造成患者严重的疲乏。中医学认为，CRF归属于“虚劳”范畴[23],主要与肿瘤内生损伤元气，手术、放化疗攻邪耗损元气、损伤气血等有关。中药贴敷可提高胃癌患者CD4+T、NK细胞数量和CD4+/CD8+比值，改善患者免疫状态[24]。化疗时邪去正伤，祛邪后重在扶正，本研究所使用的补脾益气膏中，黄芪、当归均为温中补气之品，可温补肾阳，气海和关元主人之元气，固本培元，补气托阳，加之使用艾条悬灸贴敷处3～5 min, 受热激发经气，使气血在全身运行更条达[25]。《中国癌症相关性疲乏临床实践诊疗指南(2021年版)》[26]指出，艾灸等健脾益胃散寒法对癌症患者手术、放化疗后元气耗伤的脾虚有改善作用，可促进脏腑运行，滋养气血，缓解疲乏症状。

3.3 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安全性较高

研究结果显示，2组患者均无不良反应发生，认为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安全性较高。临床工作中发现，生大黄因其善荡涤胃肠、峻下实热的作用，对于化疗后以虚证多见的肿瘤患者，苦寒泻下可致虚、伤血。2组干预后，观察组在排便费力、腹部痉挛2个条目与对照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结果表明，使用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温补健脾后其排便费力情况优于单用大黄，腹部痉挛的情况少于单用大黄。《冯氏锦囊秘录》曰：“大黄性直走而不守，泻诸实热不通，人大壮实血热毒盛者宜之，然大伤脾胃，不可妄用”。这与大黄性寒，以泻下消积为主有关，虚证患者单用生大黄神阙贴敷泻下易伤脾胃，致虚者更虚的局面。另外，通过对天枢、中脘、气海等穴位灸疗及药物刺激，既可补脾行滞、温阳通便，又可补气润肠、滋阴通便。气虚者补之使通，阴虚者滋之使通，阳虚者温之使通[10]。故对于虚证患者，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在补益的同时减少泻下损真，安全性更高。

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较大黄药膏贴敷更有助于改善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患者便秘症状及CRF,且安全性较高，值得临床推广应用。本研究为小样本单中心试验，选取疾病病性复杂，未能选取单一病位肿瘤患者进行受试，可能因疾病其他因素造成干扰。 未来可开展高质量、大样本的试验性研究，探讨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改善恶性肿瘤虚秘患者便秘及CRF的远期治疗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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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殷丹琴,张曦尧,马丽洁,等.补脾益气膏穴位贴敷对恶性肿瘤化疗后虚秘的影响[J].光明中医,2024,39(18):3741-3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