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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阴阳视域下恶性肿瘤的科学内涵及辨治维度

2025-06-11 61 上传者：管理员

摘要：恶性肿瘤是严重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重大疾病之一。立足中医经典阴阳理论，结合现代医学研究成果，进一步阐释恶性肿瘤中医病机的科学内涵。总结出阴阳失调、阳虚阴结是恶性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热毒内蕴，癌毒流注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复发的关键所在；并进一步探讨从阴阳两种不同维度下的具体治法，为中医辨治恶性肿瘤提供帮助。

关键词：
公共卫生问题
恶性肿瘤
科学内涵
辨治维度
阴阳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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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是全球范围内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也是导致人类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据统计,2023年,美国新增1958310例癌症病例和609820例癌症死亡病例,即相当于美国每天确诊癌症患者5365例和死亡病例1670例[1]｡我国2022年分别有大约4820000新生癌症病例和3210000癌症死亡病例[2]｡中国癌症负担呈持续上升趋势,癌症负担的区域和性别差异比较明显[3]｡现代医学认为,肿瘤的发生是正常组织细胞中基因突变不断累积的结果｡由于细胞分裂过程中未修复或不正确修复的DNA复制错误,正常细胞不可避免地获得体细胞突变,部分携带突变的体细胞获得生长和竞争优势时,造成体细胞突变克隆的形成及扩张,最终导致肿瘤发生[4]｡中医学关于恶性肿瘤的命名主要根据具体部位､形状特点､病因病机等不同而名称各异,可归属于“积聚”“癥瘕”“失荣”等范畴｡中医认为恶性肿瘤的产生主要是正气亏虚,脏腑功能失调,气血津液运行失常,导致气滞､血瘀､痰凝､湿浊､热毒等相互搏结而成｡中医药在恶性肿瘤的预防和治疗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减少放化疗所产生的副反应以及抑制肿瘤转移等方面｡本文基于中医阴阳学说,结合现代医学研究成果,深入阐释恶性肿瘤病机的科学内涵,以进一步为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提供科学理论依据｡

1、阴阳理论新诠

阴阳是万物之根本,也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础｡《道德经》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阐明天地未分化之前以混沌之气而划分出阴阳,阴阳之气和合运作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物极必反,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体现出生命活动的动态制化｡从宏观宇宙看,根据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产生是由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于137亿年前一次大爆炸后膨胀形成的｡奇点以大速率不断膨胀,气体在热平衡状态下产生均匀温度,直到体系极度膨胀导致温度､密度不断降低,进而原子核､原子乃至恒星系统得以相继出现,恒星产生后仍会通过自身核聚变,不断产生能量并向外传输,辐射到外层空间｡故而从宇宙诞生到恒星形成的演变规律亦遵循从阳热(宇宙大爆炸)到阴结(恒星形成)再到阳热(恒星核聚变)的演化过程｡从人类形成看,最初由秉承父母之先天精气,由受精卵发育为胚胎,合于阴阳之气,逐渐发育为婴儿,此即表现为受精卵结合形成人的“体阴”过程;而随之会经历婴儿期､幼儿期､青春期､成年期､老年期直到死亡阶段,此即为生长发育所表现出“用阳”的过程｡可见生长壮老已的生命现象本质是阴阳的动态平衡｡由此我们相信,中医阴阳理论的博大精深,绝不仅限于我们所单纯理解的阴阳,世界万事万物都遵循体阴用阳的规律,把握阴阳的动态制衡,对于肿瘤治疗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2、阴阳失调,阳虚阴结是恶性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

衰老相关的突变过程是正常组织中体细胞突变积累的显著驱动因素[5]｡衰老和癌症之间具有一定的重叠“特征”,表现为基因组不稳定性､表观遗传改变､慢性炎症和生态失调,此称为衰老和癌症的“元特征”,其有利于促进癌症的发生和发展[6]｡衰老显然会影响肿瘤生物学,大约50%的癌症病例发生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7]｡由此可见,高龄是恶性肿瘤发生的重要危险因素之一｡传统医学认为生命现象的本质在于阴阳动态平衡｡随着年龄的增长,脏腑功能逐渐减退,阴阳平衡必然也随之打破｡但衰老并不意味着必然会罹患肿瘤,比如基因突变是癌症的关键驱动因素,但并非所有具有这些突变的细胞都会癌变,癌基因只在特定的细胞环境下转化,即为致癌能力[8]｡相关研究认为,恶性肿瘤起始端在于免疫稳态的破坏,逃避免疫攻击,并将周围基质转化为支持肿瘤生长的微环境,进而获得足够氧气和营养供应以满足自身高代谢的需求[9]｡人体实际上是一个精妙的仪器,存在诸多稳态系统并发挥着调控功能以更好地维持机体健康和生命活动｡比如维持血浆渗透压的下丘脑—垂体后叶—抗利尿激素系统､维持血容量的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以及维持人体酸碱平衡的缓冲对系统等｡恶性肿瘤形成与机体的稳态失衡关系密切｡通常情况下原癌基因会受到抑癌基因的调控,二者处于平衡状态下有利于维持机体细胞的功能和数量｡倘若此稳态平衡被打破,原癌基因过度表达或抑癌基因表达受限,必然会引起细胞异常增殖,导致肿瘤形成｡

人体稳态平衡与机体阴阳平衡存在异曲同工之处｡中医学认为阴阳是万物之始,强调“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失衡,百病乃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化气,阴成形”｡阳虚阴结是恶性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10-11]｡恶性肿瘤形成的关键因素在于“阳化气不足而阴成形太过”｡阴结形成恶性肿瘤的本质是机体的一种“堵塞”状态｡机体阴阳失衡,阳虚阴盛,阳不化气,气血运行失畅,津液输布失利,气机转枢失和,致使局部组织或血脉结形过盛,逐渐打破机体稳态平衡,形成恶性肿瘤｡故阴阳失调,阳虚阴结,阳不化气,阴盛太过是恶性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

3、热毒内蕴,癌毒流注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复发的关键所在

肿瘤微环境(tumourmicroenvironment,TME)是指肿瘤或癌症干细胞存在的细胞环境,包括周围的血管､免疫细胞､成纤维细胞､淋巴细胞､骨髓源性炎症细胞､各种信号分子和细胞外基质)[12]｡TME作为肿瘤赖以生存的基础,为肿瘤的增殖､侵袭､转移提供重要的物质基础｡同种癌症的不同病人之间TME存在差异,不同癌症类型中也存在不同的TME[13]｡哲学思维告诉我们,事物是运动的､变化的､发展的,说明万事万物均具有“阳”的属性,即表现为上升的､发展的､变化的｡肿瘤细胞的侵袭､转移､复发亦是符合此规律｡具体表现为2个方面:一方面是肿瘤细胞为创造出更利于自身生存､发展的微环境,需要不断地侵袭､转移,表现出“阳热”属性｡被誉为“病理学之父”的RudolfL.K.Virchow最早认识到癌症起源于慢性炎症部位,并且发现肿瘤活检中有大量的炎症细胞浸润[14]｡长期炎症环境是肿瘤侵袭､转移的重要催化剂｡在长期炎症信号､缺氧､低pH和代谢产物水平改变的影响下,炎症会变得慢性和具有破坏性[9]｡随着炎性TME建立,炎症因子会先激活癌基因,后使抑癌基因失活,从而诱导细胞增殖､侵袭,延长细胞存活[15]｡此过程体现出肿瘤“变异—选择—适应”的进化规律,其本质是慢性炎症微环境作用下,体细胞突变及其相关生存优势的选择积累[16]｡1971年,JudahFolkman首次提出肿瘤血管新生理论,认为肿瘤的生长和转移依赖于血管生成,对后来研究产生深远影响,尤其是抗肿瘤血管生成药物的研发｡血管生成被认为是肿瘤侵袭､转移的必要条件之一,肿瘤的生长､侵袭和转移必须建立自己的氧供和血供,其中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在肿瘤血管生成中起关键作用｡VEGF可刺激内皮细胞增殖,导致新血管的形成｡VEGF能够改变血管通透性和促进表型转换,进一步增强肿瘤的侵袭和生存能力[17-18]｡肿瘤转移表现也契合“阳热”属性,主要包括传播､休眠和定植3个阶段,且在时间上可以共存和重叠｡肿瘤转移启动细胞(MICs)具有侵袭､迁移能力,可单独或集体迁移并通过血液或淋巴管作为循环肿瘤细胞(CTCs)传播｡但大多数CTC会被清除,少数以播散肿瘤细胞(DTCs)形式形成新生转移灶｡少数存活的MIC进入可逆性生长停滞和免疫逃避性静止,处于休眠状态｡直到环境触发导致MIC离开休眠状态并形成临床上可检测到的大转移,此阶段MIC已适应并选择它们自己的TME,最终器官定植[19]｡此外,恶性肿瘤不同发展阶段的代谢表型也在不断变化,代谢需求在整个癌症进展过程中不断演变｡早期生长需要营养吸收和生物合成;局部浸润期出现其他亚型选择性代谢需求;进展后期尤其是转移或治疗耐药性而出现新的代谢表型依赖性[20]｡

另一方面,人类通过积极干预和治疗肿瘤,但仍有小部分残留病灶会伺机复发,继续表现“阳热”属性｡肿瘤经放化疗后产生死亡细胞,凋亡的肿瘤细胞刺激肿瘤从少数存活的细胞再增殖,进而引起肿瘤再生,其中半胱氨酸天冬氨酸蛋白酶3发挥关键作用｡该机制被命名为“凤凰上升”途径[21]｡一项Nature研究发现,大多数癌症细胞在药物作用下会被抑制,但仍存在小部分循环持久性细胞,不仅在暴露于药物时能够存活,即使在不断药物治疗下也能保持生长和增殖能力,在癌症复发中发挥重要作用[22]｡

中医学认为恶性肿瘤的形成､发展和复发与“毒邪”密切相关｡《金匮要略心典》言:“毒者,邪气蕴蓄不解之谓｡”[23]26有学者曾提出“诸邪迁延,蕴积不解,皆属于毒”观点[24],可见毒邪是由诸多病理产物日久蕴结不解而化生｡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构建出“癌毒”理论体系,认为癌毒具有猛烈性､顽固性､流窜性､隐匿性､损正性的特性,癌毒走注是肿瘤转移之因,癌毒残留是肿瘤复发之源[25]｡《金匮要略心典》载“痞坚之处,必有伏阳”[23]30,阳气郁遏,阳热内生,痰､湿､瘀､毒等诸多病理产物所形成的阴邪与伏阳相互作用,最终导致肿瘤的侵袭､转移以及复发[26]｡因此,阴结基础上蕴化阳热,癌毒流注,毒邪流散经络､脏腑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复发的关键所在｡

4、阴阳理论指导下恶性肿瘤辨治维度

4.1从阳论治

自《周易》以来,“阳主阴从,贵阳贱阴”成为主流思想备受推崇,对后世影响颇大,以至后来涌现以郑钦安为代表的扶阳学派｡张景岳言“凡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非阳能死物也,阳来则生,阳去则死矣”,表明阳气在万事万物中发挥重要作用｡生理状态下,阳气密固,气化有常,升降和序,从而维持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和生理功能｡若阳气怫郁或阳气戕伐,温煦气化功能失司,津液代谢失常,气血运行失畅,痰､瘀､湿等诸多病理产物留滞体内,不能及时清除,日久易引起结滞之变｡故而阳不足之“气化减退”与阴成形之“有余滞聚”,阴阳失调,阳虚阴结是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从阳论治具体包括四法:(1)升阳法｡即通过升发阳气以固本培元,除散阴火,具体有二:一是升阳培本,代表方剂升陷汤､补中益气汤､肾气丸,适用于肿瘤术后大气下陷者[27]或放化疗期间表现中气下陷者[28];一是升阳散火,代表方剂升阳散火汤;适用于阳郁伏热之癌性发热[29]或放化疗､靶向治疗等诸多干预治疗引起口腔溃疡等副反应[30]｡(2)温阳法｡即通过温通阳气以祛逐寒凝､痰湿､水饮､瘀滞､毒邪等病理产物;适用于恶性肿瘤辨治各阶段,包括温阳散寒､温阳散瘀､温阳化痰､温阳利水､温阳益气､温阳通络､温阳解毒诸法[31]｡(3)扶阳法｡通过扶助脏腑阳气亏缺以促进机体阴阳平衡状态;如肿瘤引起心包积液､胸腔积液､腹腔积液等恶性积液或淋巴水肿[32]等｡(4)潜阳法｡阳气本宜升发,若亢阳失制上越,当潜伏助下,引火归元,主要适用于恶性肿瘤表现为元阳或虚阳浮越者｡肾乃水火之宅,连系命门之元气,寓阴涵阳,故潜阳法多从肾论治,常选用龟甲､鳖甲等药,可用于肿瘤喘脱[33]､三阴乳腺癌复发防治[34]等｡

4.2从阴论治

阴结基础上酝酿热毒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复发的关键所在｡从阴论治有利于抑制肿瘤之热毒,扶助机体正气,具体包括:(1)养阴清热法｡即将益气养阴法和清热解毒法有机相结合;益气养阴以扶助机体正气,清热解毒以抑制瘤热之毒或减少热毒对机体损害｡邪气盘踞体内,郁结热极成毒,促进炎-癌转化;同时肿瘤细胞形成后亦会表现出高代谢“阳热”状态｡此法适用于肿瘤各阶段表现出热毒症状者或肿瘤针刀术后以及放､化疗后津液亏损者;益气养阴常用药物如南沙参､北沙参､麦冬､天冬､生山药､女贞子等;清热解毒常用药物如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冬凌草､山慈菇､重楼､藤梨根等｡(2)坚阴抑火法｡一是消除耗阴､扰阴因素以抑制火热之毒,常选用性寒味苦之药｡研究表明苦寒药及其天然活性成分具有诱导肿瘤细胞凋亡､抗肿瘤侵袭及抗转移､抑制肿瘤血管生成､提高机体免疫功能､逆转肿瘤多药耐药性､抗信息传递､抑制端粒酶活性以及细胞周期阻滞等作用[35]｡二是论肾之病变,以抑相火｡肾为命门之宅,主蛰守位,相火寄藏之处,若阴阳反作,相火升降失常,助生阴火,非潜蛰于肾内,浮越动煽于诸脏｡《素问·脏气法时论》阐明五脏苦欲补泻的药味法则,如“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以苦补之,咸泻之”[36]确立“苦能坚肾”的观点｡大量应用清热苦寒药有利于促进机体恢复原有封藏功能[37]｡此法适用于各种恶性肿瘤化疗耐药形成论治[38]以及肿瘤复发､转移[39]｡

5、结语

恶性肿瘤的发生､发展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也是外在环境因素与内在基因组交互作用的结果｡从最早古希腊希波克拉底用“carcinos”和“carcinoma”命名肿瘤以来,人类几乎从未停止过对肿瘤疾病的探索,尤其是20世纪以来,人们对肿瘤的认识水平和治疗策略取得突飞猛进的进展｡站立于21世纪的今天,人们对肿瘤认识不再局限于某个基因突变或表达改变,已经转变到多基因/多位点,甚至全基因组水平;研究内涵也从突变和表达变化延伸到空间构象动态变化的层次｡100多年以来,人类与肿瘤之间斗争矛盾从未停歇,从传统抗肿瘤治疗“三板斧”(手术､化疗和放疗)到后来免疫治疗､靶向治疗､CAR-T细胞疗法的不断问世,使得肿瘤患者的生存预后得到极大改善｡传统医学也先后构建出“癌毒论(周仲瑛)”“带瘤生存论(周岱翰)”以及“正虚伏毒论(田建辉)”等理论,对中医药防治肿瘤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基于传统中医阴阳经典理论,结合现代医学研究成果,进一步科学阐释恶性肿瘤中医病机内涵,认为阳不化气,阴盛太过是恶性肿瘤形成的重要基础;阴结蕴热,癌毒流注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复发的关键病机,并从阴阳两个不同维度讨论具体治法,以为恶性肿瘤中医药辨治提供一定循证依据和借鉴参考｡

参考文献:

[10]王景良,汤继军.从“阳虚阴结”论治恶性肿瘤[J].中医杂志,2016,57(10):887-889.

[11]王菲叶,宋卓,许云,等.基于阳虚阴结辨治结直肠癌[J].中华中医药杂志,2023,38(8):3679-3682.

基金资助: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项目(国中医药人教函[2022]76号);第四批江苏省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苏中医科教[2021]7号);

文章来源:郁文越,朱佳,宝音,等.中医阴阳视域下恶性肿瘤的科学内涵及辨治维度[J].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2025,37(03):4-8.